在蔣湛二十三年的記憶裏,他哭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印象深刻,刻骨銘心的一次是在九歲那年,蔣南城和鄭蘭離婚後,雙雙離深出國。


    之後的十幾年裏,直到今天,他又一次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裴夏靜靜地抱著他哄,手在男人的後背一下一下輕拍,“我該早點告訴你的,但是我又想給你一個驚喜,還特意做了好多準備,沒想到你會突然求婚。”


    蔣湛的情緒發泄地差不多,他緩緩抬起頭,睫毛濕漉漉地盯著裴夏看,像一隻小鹿,委屈巴巴地開口,“你準備了什麽?”


    四目相對,裴夏的臉上漸漸爬上紅暈,眼神躲閃。


    兩秒鍾後,她決定坦白,但她不知道船上還有沒有別人,於是先問,“船上還有其他人嗎?”


    蔣湛滿臉茫然,“沒了,就我們倆。”說完,他扭頭往一側的海麵看了看,“現在已經離開碼頭一段距離了,怎麽了?”


    話說至此,裴夏不自覺地心跳加快。


    不得不承認,在這種事情上,男人確實比女人要誠實得多,花樣也多,接受度也高。她還是有些些羞恥心的。


    大哭過後的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蔣湛著急了,“到底是什麽?我要急了,老婆。”


    男人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樣,蔣湛是長得好看,裴夏心裏想,認真看著他,臉頰越來越紅,腦袋裏突然想到什麽,眼睛倏然睜大。


    緊接著,她快速踮起腳尖,在蔣湛嘴唇上親了一下,“我去房間等你,你一會過來。”


    蔣湛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女人已經提著裙擺,踢掉高跟鞋,赤著腳往樓梯方向跑了。


    落跑公主?


    蔣湛腦子裏蹦出四個字,老婆的背影都那麽美,腰好細,幸好通鋪了地毯,老婆的腳不會涼。


    裴夏一路跑回房間,拿起那套珍珠抹胸小裙子去浴室。


    蔣湛坐在三樓的沙發區,回想方才裴夏跟他說的話那番話,忍不住笑出聲,自顧自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等了僅僅五分鍾,他已經坐不住了,起身下樓去找人。


    蔣湛走進房間,脫掉外套,徑直進了臥室,聽到浴室裏傳出的水聲,他立刻勾起唇角,走到門前叩門,“老婆,一起洗吧。”


    裏麵水聲停下,裴夏說道,“不要!你等會嘛。”


    蔣湛又叩門,哼哼唧唧撒嬌耍賴,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狀態,“老婆~我冷,我想洗澡,我要感冒了……”


    這次等了有半分鍾左右,裴夏沒說話。


    蔣湛又叩門,裴夏說道,“進來吧。”


    蔣湛欣喜若狂,除了外套,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沒脫,就直接進了浴室。


    剛打開門,一股白色蒸汽撲麵而來,蔣湛抬手扇了扇霧氣,一邊解襯衣扣子,一邊往裏走。


    裴夏聽到腳步聲,頓時屏住呼吸,她躺靠在裝滿溫水的恒溫浴缸裏,身上穿著那件珍珠閃鑽串珠小禮服。


    蔣湛來之前,她剛渾身打濕,本想洗個澡再換裙子,誰知道男人迫不及待地追來,她隻好把裙子穿上了。


    兩人之間隔著一道薄紗質地的簾,裴夏聽到外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然後是腰帶解開金屬扣的哢噠聲。


    腳步聲走近,裴夏的羞恥心到達頂點,她突然就想臨時找到什麽東西遮一遮,卻發現剛來躲進來的太倉促,連一條浴巾都沒拿。


    隨著‘呼啦’一聲,隔斷的簾被蔣湛一把拉開。


    裴夏緊張到極點,下意識的本能反應,撩起水朝蔣湛潑過去,嗓子裏發出一聲輕呼,“呀!別看!”


    蔣湛偏頭躲開,裴夏想從浴缸裏出來,趕緊逃走,她剛起身,蔣湛正好回過頭,男人的眼中即刻充斥著震驚和驚喜,“你這是……”


    裴夏抬手捂他的眼睛,“別看!”


    蔣湛激動瘋了,幸福瘋了,他看見了什麽!


    他沒有硬扒開裴夏的手,而是溫柔地握住,克製住衝動,溫柔出聲,“老婆……我想看。”


    裴夏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因為她覺得渾身很熱,口幹舌燥的那種熱,“不許看,我,我脫了去。”


    蔣湛瞳孔微動,從縫隙往外看。


    裴夏身上穿的裙子,那是,頓時他受不了了,騰出一隻手,摟住女人的腰,往懷裏一帶,裴夏光著腳,腳下一滑,結結實實地撞進男人懷裏。


    怕摔倒,本能地去抓住什麽,擋住蔣湛眼睛的手鬆開。


    反應過來,她打算捂自己的臉,蔣湛這次沒答應,兩隻手腕同時被他捏住。


    裴夏想把臉扭開,蔣湛的吻鋪天蓋地般落下來,“老婆,你是不是想搞死我,誰讓你穿成這樣的,嗯?”


    浴室白瓷牆壁上反射著兩人貼合在一起的身影。


    男人的手掌在滑潤的珍珠上遊走,裴夏受不了這種奇異的觸感,抑製不住渾身戰栗,蔣湛也好不到哪去,還沒吻完,就迫不及待地擠進去。


    女人一聲低呼。


    蔣湛額頭的汗滴下來,蹙著眉,“寶貝兒,先別叫,我受不了。”


    浴室偏偏是天然音棚,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裴夏記不清做到第三次,還是第四次,‘嘩啦’一聲後,她身上的珍珠裙承受不了折騰,一顆顆圓潤飽滿的珍珠四散蹦開,有些掉在地上,大部分滾落進浴缸,無聲無息地沉到水底,裴夏心疼地看了眼,對著蔣湛埋怨,“十萬塊,就這麽沒了……”


    蔣湛又吻下來,“老公給你買新的,每天不重樣,每天穿新的。”


    深城,今夜晴,溫度20度,海平麵上一艘白色遊艇正速度緩慢地往日出的方向行駛。


    早晨五點,裴夏迷糊中被人裹著被子從床上抱起來。


    她累得不想動,手指都懶得蜷一下。


    蔣湛低下頭,在她的額頭吻了吻,低低地說,“我們去看日出。”


    裴夏這才疲憊地動了動眼皮,一開口嗓子有點啞,“好啊。”


    聽到女人乖軟的語氣,蔣湛下意識地勾起唇角,把人抱得更緊。


    三樓,蔣湛抱著裴夏走到船尾,提前布置好的沙發區,走到一頂遮陽傘下麵。


    蔣湛先放下裴夏,把被子給她撚好,又從船艙裏拿出一條毯子,又給裴夏嚴嚴實實包一層,最後,他自己也鑽進毯子裏,把女人摟進懷裏。


    裴夏閉著眼睛,靠著男人溫暖結實的胸膛,似睡非睡。


    耳畔忽然響起男人好聽的聲音,語氣裏滿滿的興奮,“寶貝兒!別睡了,快看,太陽出來了!”


    裴夏還沒給反應,下巴被蔣湛扳起來,濕潤的吻堵上來,“還睡?嗯?”


    裴夏蹙起眉,眼睛微微睜開,視線中先出現男人優越的麵容。


    此時此刻,幸福感把她的心填滿,一下子沒住忍,湊過去親了親男人的側臉。


    蔣湛眼睛裏是滿滿的深情和溫柔,“真的這麽喜歡我嗎。”


    裴夏懶洋洋地笑著,“嗯,不行啊?”


    蔣湛抱著她坐到腿上,一起麵向海平麵,“要一直這麽喜歡才行。”


    剛剛露頭的太陽,肉眼可見地一寸一寸升起來,裴夏眼底漾起驚喜,“這也太美了吧。”


    蔣湛低頭吻她的額頭,臉,最後落在唇瓣上,“老婆,謝謝你愛我。”


    訂婚宴的前一天,蔣湛把一張背景是海上日出的接吻照片發到了朋友圈,配文:【求婚快樂!謝謝你愛我。】


    評論區頓時炸了,留言數不過來。


    裴夏拿著蔣湛手機看,“要給他們回複嗎?”


    蔣湛:“不用。”


    裴夏又問,“小叔和梅姐也不要回複嗎?”


    蔣湛抬手在她臉上捏一下,“那你看著回複幾個,我去給你做早餐。”


    裴夏抬起頭,“好,我等會去房間洗澡收拾一下。”


    蔣湛低下頭,“吃完飯一起吧。”


    裴夏抿了抿唇,嗯一聲。


    蔣湛去做飯,裴夏繼續裹在被子裏,回複蔣湛朋友圈的信息。


    顏梅:【(流淚表情包)小湛,好好對我閨蜜,祝你們幸福!】


    裴夏心裏感動,眼睛酸,眨了眨眼收住情緒,【我們都會幸福的。】


    天澤:【騷死你了,祝福你,兄弟!】


    裴夏笑出聲,回複道,【也等你好消息。】


    包少卿:【我靠!我靠!你是蔣湛本人嗎?不會是嫂子逼你發的吧!恭喜你,兄弟!不過,真的太意外了!沒想到你這麽會玩!嘖嘖嘖!】


    黎銘:【祝福你和弟妹新婚快樂!】


    裴夏:“不是結婚……”


    常鑫:【還是老板牛!恭喜老板和裴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另外,深城店按照您的要求,已經選好位置了,很快您就可以在深城吃到‘summer夏末’的頂級料理啦!】


    裴夏嘴角一勾,回複道:【加快進度!】


    這時,她自己的手機震響,是方芸打的,裴夏笑著接通,“我就知道你是第一個打來的。”


    方芸難掩激動心情,說話的語氣裏全是興奮,“不會吧,不會吧,昨晚發生什麽了!”


    裴夏:“就是你知道的那樣。”


    方芸:“你們是在海邊拍照的嗎?”


    裴夏:“在海上。”


    方芸:“坐船看日出?然後求婚!少爺太會了吧,寶,你現在什麽感覺,開心嗎!”


    裴夏:“嗯,很開心,很幸福……”


    兩人吃完早餐,午餐,在船上待到下午,蔣湛給人打電話過來接他們。


    下午四點,天澤帶人等在碼頭。


    遊艇靠岸,蔣湛和裴夏十指相握從船上下來。


    天澤邁步過來,“恭喜恭喜!”


    蔣湛剜他一眼,“你怎麽也來了?”


    天澤訕訕一笑,“小叔讓我們回老宅。”


    裴夏頓時不好意思,臉頰漸漸爬上嫣紅,回去肯定少不了要問。


    三個人一起回到老宅,蔣南城,鄭蘭,蔣業榮,顏梅就坐在客廳等著他們,眾人麵容上都是掩蓋不住的高興。


    蔣家難得聚齊這麽多人,管家和傭人都幹活起勁,進進出出把花園和每個房間都打掃幹淨,迎接明天的大喜事。


    客廳裏,三人坐在長輩們的對麵。


    蔣南城先開了口,“恭喜你們倆,小湛沒跟家裏說,我們也沒有機會見證這重要的時刻,不過隻要你們倆好,我們都行。”


    鄭蘭跟著說道,“是啊是啊。”


    蔣業榮但笑不語,心道大哥和蘭姐也有今天,在親兒子麵前矮了半截似的,年輕時候追求瀟灑不管孩子,現在終究是要還了啊。


    顏梅眉眼帶著笑意,看著對麵兩人怎麽看都那麽登對。


    對蔣湛來說,求婚成功很開心,但跟比起來裴夏不去法國,才是讓他更開心的事。


    他必須馬上告訴所有人這個好消息,剛才在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跟天澤炫耀一路。


    蔣湛咳一聲,扭頭看著裴夏,然後緩緩開口,“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裴夏不去法國了,她會留在深城。”


    對麵四個人,兩個人滿臉意外,另外兩個人笑得很明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


    鄭蘭:“為什麽不去了?是遇到麻煩了嗎?”


    蔣南城側臉看她一眼,又扭過頭笑著說道,“不去就不去吧,深城也不比那邊差。”


    鄭蘭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遇到麻煩,可以告訴我們幫忙解決的,他們這麽年輕,職場很複雜,說不定會被外人故意刁難。”


    蔣南城:“你想太多了。”


    鄭蘭:“你沒問怎麽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樣?”


    蔣南城:“他們倆又不是小孩。”


    蔣湛扭頭看裴夏:“……”


    裴夏對上他的視線,立馬說道,“伯父伯母,沒有誰為難我,是我不想和蔣湛分開,是我自己不想去的。”


    蔣湛握著她的手,認真道,“就是這麽回事,你們不用瞎猜了。”


    蔣業榮適時開口,“好了,既然是裴夏自己的決定,就不必過於糾結了,兩個人都留在深城當然更好,我也能多一些時間在家陪阿梅。裴夏,你放心,留在深城,也不會缺少發展的機會。蔣家給你的助力,加上你自身的能力,我相信你會有更好的發展,你的選擇沒有錯。”


    裴夏:“您說的是,以後我有哪裏不懂得地方,還請您多指點。”


    蔣業榮笑道,“沒問題啊,平時要多問多學,年輕人嘛不要怕辛苦。”


    顏梅瞪著蔣業榮,忍不下去,“你幹嘛呢?你當這是公司?裴夏是你的下屬?還多學多問?她在的那個行業,你也不懂,切!說幾句話就裝起來了,現在是在家,不是在集團,在你總裁的辦公室裏。”


    蔣業榮馬上衝著顏梅笑,“是是是,你說得對。這是家,不是公司,我多注意。”


    裴夏來過蔣家好多次,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家人全都在,氣氛融洽,就連蔣湛也沒有給蔣南城鄭蘭甩臉。這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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