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嘩聲下,柔則的轎子也到了。


    姐妹二人走進了府中,府中已經擺好了一桌食物,宜修淡淡掃了一下,幾乎都是柔則愛吃的,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多羅格格為女兒準備的。


    酸楚在心中一閃而過,宜修不是不難過的,但她很快就將此強行壓了下去,依舊擺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縱使柔則有費揚古和多羅格格寵愛又如何,飯桌上的座位,還不得是坐在自己的後邊。


    費揚古是一家之主。


    眾人坐定,他自然是要講兩句的。


    “星輝有公務在身,我便沒有讓他回來,我們一家人吃飯,也不必客套,大家隻管放開,撿著自己喜歡的吃。”


    費揚古說罷,便招呼道:“快快,動筷子吧。”


    “如今宜修姐姐可是貝勒爺的福晉了,我們姐妹幾個裏呀,就屬姐姐的福氣最好,怎麽這次回家沒把弘暉也帶來呀,也讓我們和小阿哥親近親近呀。”


    開口說話的是綠雲,是費揚古姐姐的女兒,因為姐姐早逝,所以綠雲在5歲的時候,便借住在了烏拉那拉家。幼年時,綠雲沒少湊在宜修麵前,和宜修嘀咕嫡母多羅格格的壞話。


    如今,她親事也已經定了下來,要嫁給的是郭絡羅氏家的次子滿提那。


    這滿提那雖然不是上戰場的那塊料,但卻精通水利漕運之事,因此綠雲在府中說話腰杆也硬了幾分。


    “要說這孩子,最得當今聖上寵愛的還得是我們弘昶。”


    聽綠雲提到孩子,多羅格格可就精神了,她看著宜修道:“你這做嫡母的本該好好照顧弘昶才是,奈何我們弘昶命好,竟得了康熙爺的青睞,你空閑下來也該多和貝勒爺說說,要雨露均沾,多給姐妹們些機會,說不得還有機會多得幾個像弘昶一樣厲害的孩子。”


    宜修想到自己的親額娘有可能是死於多羅格格之手,心中就沒有好氣兒。


    如今回家吃頓飯,還得聽著她在耳邊叨叨叨。


    她費心費錢的回來,可不是等著別人教她怎麽做人的。


    ----------


    “這個魚做的還不錯。”


    宜修伸出筷子,吃了一口剪秋布來的魚塊,她再給這些人最後一個機會。


    那多羅格格果然是個沒眼色的,皺著眉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如今也是嫁進了我們愛新覺羅氏的人了,怎麽還和當庶女時候一樣,沒有一點當人福晉的氣量和胸襟。”


    這話一出,別說宜修和綠雲臉色變了,就連費揚古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他趕緊打圓場道:“孩子們回來一趟不容易,一家人好不容易吃頓飯,你有要說的等吃完飯再說也來得及。”


    “就你會做人,會心疼孩子,滿京城去打聽打聽,讓嫡親的姐姐轎子跟在後頭的,我還沒見過呢。”


    多羅格格的聲音陡然拔高,激得費揚古脖子縮了一下。


    但多羅格格無差別攻擊,說的卻是費揚古自己也不滿意的事,費揚古一時無話。


    啪!


    又是一聲!


    費揚古脖子跟著縮了第二次。


    人到中年的費揚古覺得,自己在戰場上見萬千雄兵,都沒有自己身邊這兩女人,鬧出來的動靜大。


    隻見,宜修將手中的筷子狠狠一摔道:“額娘,您若這麽說,那女兒也要問問你,滿京城去問,可曾見過哪個當人親娘的,把自己女兒訂好的婚事退了,硬塞到庶妹府上的?!”


    “當年我不過是個側福晉,懷著身孕,額娘您是看著我身子不方便了,便讓姐姐來府中,說是照顧我,她一個大姑娘,又不曾生養過,照顧我什麽啊!還不是看上了貝勒爺福晉的位子。”


    “幸而貝勒爺愛重,照舊遵守諾言讓我做了福晉。”


    “就這您都不死心,哪怕是讓女兒當格格,也要嫁進來!那富察家和我們同為上八旗,李榮保確實不喜歡官場,但他並非沒有才華,您就那麽篤定李榮保將來不會有出息嗎?”


    這些話已經憋在宜修心中兩世了,如今一次性倒出來人都暢快了不少。


    這下,費揚古徹底說不出來話了。


    多羅格格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李榮保是有些真材實料的嗎?


    否則他也不會在兩年前出征準葛爾的時候,力排眾議,一定要向康熙皇帝請命帶上這個少年。


    若是柔則退婚能換來福晉的位子便也罷了,偏偏還是已經在胤禛府裏的宜修。


    如此一亂搞,宜修與他這個阿瑪隻怕多少有點離心,更是浪費了柔則嫁人的好機會,實在是得不償失。


    隻是礙於多羅格格到底是愛新覺羅出身,他心中不滿,卻又覺得木已成舟,夫妻間沒必要再爭吵了。


    如今女兒替自己說了出來,費揚古麵上不顯,心中反倒樂見其成。


    他偷偷拿眼睛去瞅多羅格格,看到自己的這位福晉果然臉色由紅轉綠,又由綠轉白,五彩斑斕好不精彩。


    “都是女兒的不是,讓一家人為我爭吵,不如女兒先退下吧,大家好好吃頓團圓飯。”柔則轉身對宜修道:“福晉在府中教訓我也就罷了,如今回到家中,何必當著阿瑪和額娘的麵子這麽做呢,他們兩位年紀大了......姐姐跪下來求你還不行嗎”


    話還沒說完,兩行清淚已經落了下來。


    綠雲:好一套絲滑的演技啊!


    綠雲正要站起身來幫宜修說話,被費揚古一瞪,又撇了撇嘴坐下來了,心想我看阿瑪如今也就隻能衝我發脾氣了。


    “好啊,如今你是長本事了啊,回家吃個飯還敢摔盆砸碗的,逼得你姐姐要給你跪下了都!”


    多羅格格可一點看不得自己女兒受委屈,立刻扶好壓根還沒有跪下去的柔則道:“跪什麽跪!”


    宜修道:“我沒讓她跪,是她自己要跪的。可就算跪了,又怎麽了呢,她是庶福晉,我是福晉,妾室跪正妻乃是天經地義的,額娘你做了這麽多年烏拉那拉府的福晉,該不會不知道吧?”


    宜修也站了起來,直視多羅格格的目光。


    不等多羅格格回話,宜修已經走到了費揚古的跟前道:“阿瑪,看來這頓飯是不必再吃下去了,我本是為了星輝兄長的婚事回來的,如今看來,隻怕也幫不上忙了。”


    “貝勒爺給阿瑪準備的禮物,下人想來也歸置的差不多了,女兒這就告辭了。至於柔則格格,自然是要和女兒這個福晉一同回去的,也免得阿瑪擔心外人說我們姐妹不一同出入。”


    宜修說的平靜,費揚古卻知道這是萬萬不能的。


    他看著眼前的女兒,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印象中那個聽話柔順的孩子,變得淩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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