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綠雲小姐要嫁入郭絡羅氏了,小姐一介孤女,雖然掛著將軍外甥女的名頭,但實際上什麽都沒有,若是去了那高門大戶,沒有娘家人撐腰,隻怕是要被人欺負死了。”


    奶娘說完這些,心裏十分忐忑。


    宜修過去在府中,被多羅格格欺負的連飯都快吃不飽了,自然也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幫助綠雲。


    如今她在四貝勒府中過得應該不錯,不然,又哪敢用這樣的語氣跟多羅格格說話呢。


    她今日所說的這些事情,都是有著自己的算計的。


    宜修聽到這裏可算是明白了。


    原來是奶娘擔心綠雲嫁到夫家沒有助力。


    如今她是四爺的嫡福晉,地位比尋常大臣的妻子更加尊貴。


    郭絡羅·令妤又是綠雲未來夫君的親姐姐。


    奶娘帶著這樣的目的為她做事也是合理的。


    聽到奶娘這樣想,宜修倒是真的放心了,隻要奶娘有所求便好了。


    而且,就算是奶娘不說,她以後有機會也會幫扶綠雲一把,畢竟,她與綠雲交好,又是沾親帶故的關係。


    “既然是為了綠雲好,你就不要離開她了,跟著她去郭絡羅家不是更好?”


    奶娘為難地看著宜修。


    這些年她根據自己知道的種種事情分析,她猜測那琳姨娘大概是多羅格格所害。


    如今她雖然一股腦的將這些事兒都說給了宜修聽,但是誰又能保證宜修到時候回過神來,不會介意她知道了這些。


    此時退出去對大家都好,也是向宜修表明一個對自己的態度。


    宜修能猜到奶娘的顧慮,“你放心,這件事情不會牽連到你的。”


    宜修活了兩輩子,反而愈發能明白,一個真心待你的人是多麽的珍貴。


    胤禛上輩子不明白這個道理,失去了許多。


    奶娘見宜修給了保證,道:“多謝四福晉,我以後必然會跟著綠雲小姐,好好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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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宜修對剪秋說道:“你去瞞著其他人給我準備一些冥錢、香燭來。”


    剪秋一驚,“福晉,你這是要做什麽?”


    緊接著,剪秋又反應過來了。


    莫不是福晉知道了琳姨娘是被大夫人所害,想要祭拜福晉吧?


    “福晉,若是將軍知道了……”


    “我偏要我阿瑪知道。”


    這世界上至親至疏夫妻,費揚古和多羅格格,本就是家族聯姻,雖然兩個人之間也有一些夫妻情分在,但必然是沒有那麽牢靠。


    她曾經聽說,阿瑪是如何寵愛她親娘的。


    想必在阿瑪心中,她親額娘便如同前世的純元皇後一樣,逝去的人才永遠在心中。


    便是阿瑪沒有如胤禛那樣假深情,她親額娘也應該在阿瑪心中留下了些許痕跡。


    剪秋很快就帶來了香燭紙錢。


    這個時機,宜修根據剪秋這幾日打聽的消息,找了一件素淡的裙子,然後給自己梳了個和年輕時琳姨娘差不多的發型,就等著天黑。


    自從成了四福晉後,宜修的地位高了不少,自然不能讓她再繼續住在以前的偏僻小院,而是讓她住在了琳姨娘過去的院子。


    這個院子很靠近費揚古的書房。


    費揚古不歇在後院妻妾房中的時候,就會歇在書房。


    費揚古在書房中看公文和地圖,看得乏了,便出去走走。


    費揚古歎氣,“現在年紀大了,精力愈發不濟了,坐久了腰疼腿疼,不比當年了。”


    說著說著,費揚古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年輕嬌俏的身影。


    女子總是笑意盈盈看著他,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她拍著手大笑,“費揚古哥哥,你好厲害啊。”


    那聲音也清亮動人無比。


    費揚古會在回家的時候,給她帶一束花。


    並不名貴,隻是路邊的野花,她也能笑得燦爛。


    費揚古身邊的管家說道:“將軍身子還好著呢,老奴明個兒給您請個大夫來看看?”


    費揚古沒回複這句話,道:“說起來,琳兒已經去了十九年了吧。”


    管家道:“琳姨娘確實已經去世十九年了,明日便是琳姨娘的忌日了。”


    費揚古身為一家之主,並不會祭拜一個姨娘。


    他自然也不記得琳姨娘的忌日到底是什麽時候。


    管家一直跟著費揚古,會幫他記得這些俗事。


    兩個人正說著,費揚古突然聞到了一股火燒東西的味道。


    費揚古眉頭一緊,“哪裏著火了?”


    管家連忙道:“老奴去看看。”


    費揚古攔住他,“不用了。”


    “應當不是著火,而是哪裏在燒紙。”


    費揚古在書房裏能聞到味道,這燒紙之人自然不會離的太遠。


    他倒要看看,是誰這樣膽大包天!


    費揚古迅速的出了院子,尋著味道走過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不遠處升起的煙,看到了跳動的火光。


    可是那火光前蹲著的人,穿著一襲素淡的衣衫,背影清瘦。


    費揚古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那女子微微側過身,露出了一點點側臉。


    費揚古一下屏住了呼吸。


    那張臉,分明是琳兒的!


    “琳兒!”


    費揚古呼喚出聲。


    那女子聽到了費揚古的聲音,連忙轉過身來。


    “阿瑪。”


    聽到這個稱呼,費揚古才回過神來。


    這女子竟然是他的女兒宜修。


    費揚古盯著宜修看。


    此時夜色濃黑,火光躍動。


    她的臉在明明暗暗之間,看起來和琳兒一模一樣。


    她竟然長得如此像琳兒。


    如今宜修已經快要雙十年華,費揚古卻仿佛才第一次仔細打量了她。


    費揚古意識到了,這是她和琳兒的女兒。


    不過這一點失態,很快就消失了。


    費揚古迅速的調整好了表情。


    “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但又沒有了往日的威嚴。


    仿佛一個阿瑪在問他的女兒一樣。


    宜修道:“我在祭拜琳姨娘。”


    這個答案費揚古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但是從宜修嘴裏說出來後,他還是思維凝滯了一瞬。


    “女兒如今住的院子,是琳姨娘住的地方,過去我不曾住在這裏,又有額娘照顧我,自然也想不起來這件事。”


    “這次回來住在了這裏,又恰逢姨娘忌日,她雖然隻是個妾室,但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便想著祭拜一下。”


    費揚古剛才自己也在追憶琳姨娘呢,此時自然說不出責怪宜修的話。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坐在了火堆前。


    “宜修,坐。”


    父女倆人生第一次坐在了一起。


    宜修回憶起從前。


    費揚古並不管後院的事情,所以宜修很少能與費揚古說上話。


    被多羅格格虐待的時候,她總是期望阿瑪能來救她。


    可是都沒有。


    漸漸的,她便也不覺得費揚古是她阿瑪了。


    如今她重生了一次,又自己在四貝勒府中站穩了腳跟,更不會對費揚古有什麽父女之情了。


    今日之事,也是她算計之下的天時地利人和。


    夜風溫柔,兩個人拿著冥錢往火堆裏扔。


    白色的冥錢,很快被火舌吞沒,然後變成灰燼。


    不過,宜修今日準備了很多紙錢。


    足夠她喚起費揚古對琳姨娘的想念了。


    “阿瑪,我從沒見過琳姨娘。”


    費揚古歎氣。


    琳兒在坐月子的時候便去了,宜修如何見過呢?


    “你額娘,是個很開朗活潑的女子。”


    見費揚古開了頭,宜修便不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額娘是在馬場上認識的,她雖然是商人之女,卻也繼承了八旗貴族擅騎射的特征,那日她哥哥帶她去買馬,我正巧也要去,一下子就碰上了。”


    “你額娘長得好看,性子活潑,我與你額娘兩心相許,隻是那時候你嫡母已經入了府,你額娘的家世也做不得我的正妻,我便將她接來做了妾室。”


    宜修聽到這裏,覺得費揚古怎麽還不如胤禛呢?


    胤禛當初覺得和柔則傾心相愛,可是要不顧一切將柔則立為福晉的。


    “有了你的時候,我和她經常會一起猜測孩子的性別,想以後如何教養這個孩子。”


    “可是沒想到,她就那麽去了。”


    “當初她是難產不假,可是太醫也說了,當時活下來了,之後隻要好生養著,便沒什麽大問題了,你嫡母日日叫人送了好吃好喝給她,那人參燕窩更是沒斷過,如何就突然去了呢?”


    說到最後,費揚古的表情痛苦起來。


    顯然,一個他年少時真心愛過的女人的死亡,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遺憾的。


    宜修瞥了一眼費揚古,然後開始思索他話中的其他信息。


    她親額娘去世前,嫡母曾經給她送過不少補品?


    多羅格格定然沒有那麽好心。


    就像是她前世照顧柔則,不也沒安好心嗎?


    “額娘待琳姨娘居然這樣好。”


    宜修淡淡說了一句。


    費揚古道:“當然好,你額娘入府的時候,我還擔心過她們相處的不和睦,沒想到你嫡母與你額娘一見如故。”


    宜修本來是帶著譏諷說的,沒想到費揚古居然說了這樣一番話。


    多羅格格和琳姨娘一見如故?


    她阿瑪也是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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