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後來過去很多年,穀臨風還是說不清當時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有那麽一瞬間什麽理智都沒了,腦子的運轉也停止了,聲音也聽不見了,身體是麻木的,是不受控製的,眼睛裏隻看得見那個消失在光芒裏的背影,飄飄蕩蕩的青絲與裙擺。


    然後,一頭紮進那團光芒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再衝回去能幹什麽?又或者是能挽回什麽?


    他不知道,他的腦子是麻木的。


    直到那青衣素裙的女子從那片光芒中走出來時,他才猛的停下腳步,愣在當場。


    薑嬋原本以為她這具幻身算是徹底報廢了,想著在被打散之前發揮一下餘熱,送走穀臨風之後才想起來肩膀上的幼鯤還沒送走,難到要跟她的幻身一起完蛋?


    於是薑嬋和它溝通,讓它自己先行離開,鯤鵬作為神獸,擁有自己的血脈傳承,就算它年幼,但要逃跑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一直在興奮看熱鬧的幼鯤仿佛才明白當下的情況,在薑嬋的再三催促下沒走,擺了擺魚尾,然後發生了令她差點驚掉眼球的一幕,幼鯤的胖腦袋像吹氣球一樣開始迅速膨脹,巨大的魚腦袋嘴巴一張,將來自狼王那鋪天蓋地的攻擊一口吞下!


    幼鯤晃了晃它巨大的腦袋,感覺像是吃到了特別難吃的東西,嘴巴一張又給吐了出去,於是那道來自狼王的攻擊又原封不動的還給了狼王。


    薑嬋目瞪口呆,小家夥你這麽厲害你剛剛咋不上?非要等我被虐成這樣才出手?緊接著幼鯤的大腦袋又像氣球漏氣一樣迅速縮小,直到變回原本的胖頭魚形態,隻不過變回胖頭魚的幼鯤還在幹嘔不止,最後重新吐了個泡泡,躺在裏麵不動了。


    薑嬋還以為它受傷了,結果看到它在泡泡裏不斷吹小泡泡,才知道它是睡著了,它吞下去的那些攻擊好像還沒吐完,還留有部分在它體內,沿著體表鱗片到處遊走。


    這看起來是幼鯤要進行一次蛻變。


    薑嬋不懂鯤鵬的蛻變進化,但小家夥看起來除了嗜睡以外並沒有受到傷害的樣子,被它返回去的那記攻擊傷到了狼王,原本踏於空中的狼群全部被打落回地麵。


    狼王估計沒想到會被自己的攻擊所傷,它的那道攻擊是奔著殺了那兩個人類的想法去的,所以沒有任何留手,不料被一條奇怪的大頭魚給反擊了回來,致使擊傷自己。


    狼群的威脅暫時解除,薑嬋決定先離開再說,不料一回頭就看見急速衝過來的穀臨風,這讓她很是驚訝,他咋又回來了呢?


    隻是現在的穀臨風看起來很不正常,原本體麵的裝扮已經在與狼王的打鬥中破損得差不多了,又受了些傷,血跡不少,所以顯得很是狼狽。


    這點正常,畢竟薑嬋現在也差不多一樣狼狽,不正常的點在於,他的瞳孔是渙散的,臉色蒼白,表情很是扭曲,牙咬得很緊,把嘴角都咬破了猶不自知,血跡蜿蜒而下,原本生得極其俊美的一張臉,此刻顯得有點歇斯底裏的破碎感。


    薑嬋看得很清楚,他這是全速衝過來又猛然停住,臉上的表情像定格了一樣。


    “穀師兄?”薑嬋喊了一聲。


    穀臨風沒有反應。


    薑嬋隻好上前一步,聲音更大一些:“穀師兄?你還好嗎?”


    穀臨風失焦的眼睛顫了一下,眼珠轉動了一下,重新聚焦起來,看清眼前的人之後,他猛地後退一步,背過身去。


    空掉的胸腔又一次感覺到了心的存在,它在有力的跳動著,理智的弦再次被連接起來,腦子也可以正常運轉了,耳朵也能聽見聲音了,剛剛那失去思考能力的一瞬間,仿佛是一個光怪陸離的錯覺。


    他剛剛在幹什麽?他打算衝進去……和薑嬋同死嗎?


    穀臨風難以置信,他怎麽可能去做那麽愚蠢的事情?就算是薑嬋以死為他墊後,那他應該馬上離開才對啊!如此才不辜負她的一番好意,可他怎麽會……


    他嚐試去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從中尋找不正常的地方。


    在那道光柱攻擊下來的時候,他逃無可逃,想破腦袋也知道該如何破局,這時候薑嬋來了,一掌將他推離攻擊範圍,獨自麵對那必死的局麵。


    光芒鋪天蓋地,立於劍上的女子顯得格外渺小,他隻看到她纖細的背影,飄搖的青絲和飛舞的青色裙擺,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耀眼的光芒,從上方垂落而下,將她吞沒。


    穀臨風猛的閉上眼睛,可這畫麵就像生了根,牢牢的刻在眼底,紮得他眼睛疼。


    師父的話語如同警鍾,在他的腦中敲響。


    “紅塵道以情字煉心,你自詡道心堅定,要走這條路,為師攔不住你,但有一點需要提醒你,在你真正動心生情之時,才是你紅塵修行的開始,勘得破,你可得證大道,如勘不破,則一夕墮鬼,萬劫不複!”


    薑嬋看著背對她的穀臨風,總覺得他現在好像異常痛苦,肩背都跟著一起顫抖。


    但很快他又平複了下來,轉過身來,微微一笑:“我失態了,師妹見諒。”


    再看穀臨風,薑嬋凝眉,就這麽一背身一轉身的功夫,他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暫時想不通就不想了,薑嬋道:“那狼王的攻擊被小胖返回去了,現在狼王受傷,因你之前在峽穀中殺過妖狼,狼王大概也會追殺你,所以在狼王恢複過來之前,我們得趕緊走了。”


    “小胖?”穀臨風詫異道,誰是小胖?哪兒又冒出個小胖?


    薑嬋指指肩膀上的胖頭魚,它總要有個名字吧!她覺得叫小胖挺好的,村裏老人說了,取賤名好養活。


    穀臨風一臉難以言喻,雖然這條魚確實很胖,但給靈寵取這樣的名字,恕他實在難以恭維。


    至於被狼王追殺?他不一直都在被追殺嗎?前後區別好像不大。


    對於薑嬋的提議,穀臨風表示同意,在沒有把握弄死這頭狼之前,還是得避其鋒芒,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有不服也得憋著!


    於是兩人選定一個方向,迅速禦劍離開。


    “方才,多謝師妹施以援手。”穀臨風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好好道謝。


    “無妨,小事耳。”對此薑嬋並沒有很在意,本來她救人的動機也不單純,再誇功就不好了。


    薑嬋答得輕描淡寫,倒讓穀臨風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其實他想問,當時為了救他而自己獨自麵對狼王的攻擊,她害怕嗎?又或者,後悔嗎?


    若一個人甘願為另一個人赴死,那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穀臨風很想問,但他問不出口。


    穀臨風側過臉,看向一旁禦劍的薑嬋,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這個女子臉上的神情永遠都是平靜的,哪怕是麵對死境,她也永遠都是坦然麵對,這會讓人忍不住去深挖,去探索她眼底的情緒,想要看看這幅冷淡平靜的表相之下,是否藏著不為人知的炙熱。


    這樣的人就像封凍於湖麵之下的沉睡天女,總是不自覺的引人探究。


    心底有淺淺的漣漪泛開,穀臨風彎眉一笑,正是修行時麽?好啊,他倒要看看,這樣的修行到底有多難,七情之念到底能把他逼到什麽地步。


    正在專心禦劍的薑嬋旁光一掃,旁邊的穀臨風正好朝著她微微一笑,那雙眼睛裏似乎多了幾分酒一樣波瀾,令人遐思萬分,沉沉欲醉。


    美人在任何時候都是美的,隻是現在好像比以前更美了。


    薑嬋提心吊膽的收回目光,這種眼神,她很懷疑穀臨風是在故意撩她。


    可之前她和穀臨風的接觸中一直都是正常的朋友來往,他那套撩天撩地的招數從來不往她身上用的,就偶爾有點惡作劇似的小動作,薑嬋認為那是他在故意氣大師兄的。


    穀臨風這是吃錯啥藥了?莫非就因為她剛剛“舍生忘死”的救了他一命,讓他誤會什麽了?可那是個誤會啊!


    薑嬋心裏發虛,要是因此招惹上什麽不該有的債,那可就完蛋了。


    再次看向穀臨風,薑嬋打量得小心翼翼,最好是她的錯覺。


    察覺到薑嬋的目光,穀臨風轉過臉來,問道:“薑師妹有話要說?”


    正常的表情,正常的眼神,正常的言語。


    “沒事。”薑嬋愉快的收回目光。


    大約是她猜錯了,畢竟好歹也算朋友,朋友舍生忘死的救了自己一命,情緒激動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薑嬋覺得自己最近好像自戀了許多,穀臨風那是什麽人?要論紅顏知己那原書裏的肖潛在他麵前都得甘拜下風,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要撩也不應該朝她下手才對。


    薑嬋為自己不幹淨的心思表示慚愧,你又不是主角,怎麽可能誰都喜歡你,你臉咋就那麽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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