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越多,吳清豐的臉色便越沉。


    礙於自出生起便受到的良好教養,才沒有發作,“裴叔不妨先看看荷包裏的東西。”


    裴四海一愣,這不是他預想裏三爺應該有的態度。


    他知道自己這個勸言,必然是觸怒對方逆鱗的。


    所以,他設想過對方大發雷霆,讓自己滾蛋。


    也設想過對方據理力爭,說服自己。


    還想過,對方會懷柔,為自己這段根本看不到結果的感情求一個緩衝時間。


    隻唯獨沒有這樣平和的……


    但裴四海能在夫人跟前伺候這麽多年,也早是人精了。


    知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道理,也許,這隻是三爺暴怒的前奏?


    隻不過,三爺這般鄭重,倒是叫他也有些好奇這荷包裏到底藏著什麽信物。


    與其將來事發,自己什麽也說不上來,不如眼下看個真切,將來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能說明一二。


    裴四海沉著氣,小心翼翼打開那荷包。


    眸光觸及裏麵東西的一刹那,他張大眼驚道:“這是?”


    吳清豐自顧倒了一碗茶去火,聲音不鹹不淡,“龍珠。”


    裴四海臉上震驚之色更重,“林姑娘送的?”


    吳清豐淡淡回他,“算是吧!”


    裴四海倒吸一口涼氣,這東西,他從前也就隻能從旁人嘴裏聽一聽,哪想有生之年居然還有機會見著。


    當然,倘若這是林姑娘的陪嫁的話,將來給三爺做個貴妾也不是不行。


    妾室庶子經商,也是世家慣有的做法。


    而以林姑娘在經商上的天賦,對三爺必是大有助益的。


    隻是,林姑娘的性子,未必肯屈居正室之下。


    裴四海這麽想著,又忐忑問:“三爺是怎麽想?”


    吳清豐喝著茶,“林姑娘想送我一條青雲路,將來為她的生意護航。我投桃報李給她一個將所學折現,積累本金的機會。”


    裴四海聞言,又是一驚,“三爺,恕老奴直言,林姑娘對三爺便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其實他本來想問三爺對林姑娘有沒有那方麵意思的。


    畢竟,三爺昨兒個可是放言,若是林家不願歸還林姑娘的家產,他可是願為林姑娘告禦狀的。


    這可不是短短認識幾天應該有的交情。


    隻不過,無論怎麽問,最後得到的結果都一樣,且三爺到底是主,他是仆,還是要有所顧忌。


    吳清豐輕笑一聲,搖頭,“裴叔,你覺得林姑娘對我,可有半點男女之情?”


    裴四海搖頭,“林姑娘一直恪守本分,並無越矩。”


    “那不就是了?”吳清豐淡笑。


    “可,您對林姑娘的關心,確實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疇。”裴四海道。


    吳清豐猛灌了一口茶水,臉色又變得陰沉,“裴叔可記得,初到寧海縣衙時,我曾讓底下一個姓劉的主薄,去一個叫臨水村的地方找過一個人?”


    裴四海頓了頓,猛地想起什麽,“所以,林姑娘是太傅大人那位故人之後?”


    吳清豐輕闔了闔眼,“出京時,老師特特拜托我照顧故人之女。


    彼時我出到寧海,許多事不好親自出麵,便讓劉主薄替我前去拜訪。


    當時劉主薄回話,老師那位故人之女被接回叔父家之後,不服管教,已經攜帶家產,偷盜叔父家的銀子同人私奔了。


    我氣惱她品性敗壞,也未多加查證,隻為她賠償了叔父家的損失,又暗中抬舉她叔父之女的未婚夫,叫她叔父一家勿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裴四海明白了,“難怪三爺昨日會這般生氣,這個林厚德一家屬實可惡,欺壓侄女,欺騙朝廷命官,簡直該鞭笞三百流放三千裏。”


    吳清豐唇角勾了勾,“不必那般麻煩,但是縣衙大獄,便夠他吃一壺的。”


    陪四海對林厚德這種人是沒有半點同情的,隻覺得他活該,“隻是蹲大獄,都是便宜他了。”


    此時縣衙大獄,林厚德被扔在潮濕陰冷的牢房中,他縮在角落裏,腳邊不時有老鼠爬過。


    一旁的幹草上還帶著液體幹涸已久的暗紅色。


    在他對麵,是幾個不修邊幅,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漢子。


    他們眸光目不轉睛的盯著林厚德,像是在盯著獵物。


    雖然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卻也叫林厚德嚇的瑟瑟發抖。


    忽然,其中一個男人朝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那男人看向林厚德的眼裏,莫名多了一絲戲謔。


    雖然並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但林厚德隻覺得毛骨悚然。


    從昨天被扔進來,到現在,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時間裏,林厚德的精神都高度緊張。


    也不敢闔眼,這會兒,他終於堅持不住了,跌跌撞撞跑到柵欄前,“放我出去,我要見縣太爺,我要見縣太爺……”


    “我兄長跟縣太爺是故交,你們快放我出去,否則,叫縣太爺知道了,一定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有沒有人,快放我出去。”


    這個牢房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隻要讓他出去了,私下找劉主薄運作運作,他堅信,隻要下夠血本,縣太爺那裏也未必就非認跟他大哥那點微薄交情。


    比較,誰不愛銀子呢?


    大不了,他把大哥的家產都交出去,隻要不給林嫦兒那個小賤人,他心裏便沒那麽不甘心。


    再則,說不準還能在縣太爺那裏博個好感,有縣太爺的抬舉,韓越的仕途必然更加順暢。


    等韓越這個準女婿有了功名,再掙一份家產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扯著嗓子喊了好一會兒,終於有衙役罵罵咧咧的過來,“嚷什麽嚷,縣太爺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嗎?”


    林厚德腆著笑,“實不相瞞,家兄同縣太爺是有交情的,勞煩差爺通報一聲,等我出去了,必少不了差爺的好處。”


    那衙役冷笑一聲,“你兄弟跟縣太爺有交情?我還跟縣太爺拜過把子呢!老老實實給爺回去蹲著。


    再敢瞎嚷嚷,小心老子手裏的鞭子不長眼。”


    說著話,那鞭子便朝林厚德抽過來。


    林厚德全無防備,臉上瞬時被抽出一道血痕,皮肉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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