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專橫的太陽被射落,被稱作“奧古斯特”的新星緩緩升起,時代就此被賦予了新的名字。


    “我們勝利了!”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能親眼見證這個時刻!”


    “軍長,要怎麽處置這個女人?”


    “留活口,有重要的事情要問她。”莫歇接過團長遞來的水壺,靠在柱子上陷入了思考。


    維多利亞信奉的主人是名為“賽厄”的創世神。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為什麽會執著於滅除巫族呢……


    這邊士兵們開始戰後閑聊。


    “你回家後要做什麽?”


    “我要和未婚妻結婚,組建一個家庭。你呢?”


    “我要寄錢給重病的母親。因為任務的原因常年在外,我沒能多回家看看她,她……”


    “你放心,現在聯盟的醫療技術這麽發達,阿姨肯定會沒事的。”


    “但願如此吧。”


    平靜和諧氛圍還沒持續多久,突然,視線開始晃動,耳邊炸起轟鳴聲,地麵崩裂出一道又一道可怖的裂縫。房頂被重物掀飛,怪異的景象深深印刻在眼底。


    隻是呼吸的瞬間,黑色的雨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還沒來得及驚訝便被穿透血肉,奪走生命。


    噢!那並不是雨水,而是鋒銳無比的、不明構成的尖刺!


    “隱蔽——!”莫歇大聲喊道,迅速拖拉著還在愣神的士兵們後撤。


    這不是維多利亞搞的鬼,她魔泉已毀,無法施展如此龐大的魔法。


    況且隨她外出作戰的魔法師團隊也無一幸免,紛紛被釘在地上,拚命掙紮一番後徹底咽氣。


    黑刺俯衝而下,像狙擊槍彈一樣將建築物撕裂開一個又一個的創口。


    他們還能躲到哪裏去呢?顫栗著、恐懼著,如同待宰的羔羊。


    恐慌不斷蔓延,哀嚎聲浪緊促襲來。莫歇保持鎮定,凝聚起力量,試圖施展大範圍術式強製停止這可怖的襲擊。


    生機盎然的巨型術陣在半空鋪開,綠色的光粒在空氣中摩擦碰撞,發出嗡嗡轟鳴。


    他咬緊牙關,皮膚上血管暴起,手臂承受著萬頃之力緩緩抬起。術陣光芒更盛,迎著漫天速降的黑刺張開吞噬巨口。


    ——咻、唰!


    怎麽會?!


    看著黑刺毫發無傷地穿過術陣,繼續無情地屠戮生命,莫歇大腦空白了一瞬,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無論是異能還是巫術,都對黑刺不起作用!


    已經退無可退了。他身邊隻剩下一支小隊,非死即傷,拖著殘破的身軀勉強存活。


    突然,一抹明亮的金色闖入視線。莫歇瞪大了眼睛,撐在斷壁殘垣上朝那人大喊:“回去!諾蘭!”


    那人聽到喊聲,猛地轉過身來。然而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不幸發生了。


    “諾蘭——!”親眼目睹友人被黑刺穿透胸膛,血花迸濺,莫歇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狂奔到友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托住那顫動的肩膀,“不要說話,還有辦法。”


    “我……很、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諾蘭笑著握住莫歇的手,嘴角不斷冒出鮮血,順著流到衣領,肩窩,托著他的手臂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不要命地跑出來,四肢似乎不受大腦控製,有種難以抑製的、想要自我了結的衝動。


    “懲罰……這是懲罰!”癱倒在一旁的維多利亞麵色慘白,神情恍惚。


    莫歇左手虛握,無形的力量抓著她的頭發將她提起來,目光陰沉道:“預言到底是什麽!”


    維多利亞呆滯的目光忽然有了焦點,發了瘋似的揮動著手臂,朝莫歇大喊大叫:“都是你!都是你們這些肮髒種!啊哈,世界要毀滅了,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莫歇。”諾蘭的聲音越來越小,微弱到幾乎聽不見。臨走之前想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這點時間怎麽夠用呢?本想著絕對不能給莫歇添亂,結果還是拖累了他……


    “我在。”莫歇連忙扔下維多利亞,附耳傾聽。


    “活下去。”抱歉,朋友,我先走一步啦。金發青年的眼神如此說道。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逐漸停止顫動,被猩紅點染的麵龐上,定格住一個淡淡的微笑。


    氣息徹底斷絕,生機湮滅。


    莫歇緩緩睜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環顧四周。心底傳來毫無溫度的聲音,告訴他要保持冷靜,運用一切他所掌握的知識尋求最優解。


    眼前噩夢般的景象不停衝撞著腦內名為“理智”的弦,稍微思考一下便頭痛欲裂。


    黑幕籠罩,穹宇低垂;群星隕落,屍骸遍野。從怪異的黑洞中源源不斷地落下黑刺,精準無誤地命中一切活物。眼前的景象仿佛慢鏡頭播放,塵霧喧囂之間,虛無縹緲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愛惜的部下、朋友,一個又一個地在他麵前倒下。他們還那樣年輕,本該帶著榮耀幸福地活下去。


    手上沾滿了鮮血的他憑什麽能安然無恙,獨自苟活?


    莫歇大步走到掩體外,麵朝混沌翻湧的天空展開雙臂,看著黑刺忽視他的存在,洞穿了戰士們的胸膛,聽著勁風呼嘯而過,將他的頭發吹亂,掀起一片血腥。


    向來冷靜的頭腦中好像有烈火灼燒,渾身血液逆流湧上,衝擊著細小的血管,碰撞出焦躁的鼓點。


    已經沒有理由了。


    莫歇沉默著走回去,輕輕將友人的身軀放平,用潔白的手帕擦去他臉上的血汙,再抬起頭時神色異常平靜。


    莫名其妙的預言,將巫師們逼至絕路,趕盡殺絕。讓擁有的魔力的人們迷失自我,喪失人性。


    怪異的災難從天而降,無差別地屠戮,唯獨世間僅存的“純血巫師”毫發無傷。


    ——火鳳替命,決死進行。


    這是他掌握的終極異能,以命換命。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的話,如果這真的是神的授意的話,那我下一世一定會加倍回報。


    莫歇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的心髒,一次又一次,抱著讓心髒千瘡百孔的狠勁,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黑刺還在不停地墜落,冷漠地收割著生命,在唯一還站立著的人類身邊,圍成一座牢籠。


    果然,這個世界的不允許“我”死亡。莫歇嗤笑一聲,緊握著匕首在心髒中轉了一圈,撕扯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股股鮮紅浸潤了土地,閃爍著熒綠色的光點。龐大的力量在他身邊匯聚,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不停流動、循環。


    那麽最後,就讓我好好利用一下法則吧。


    莫歇眼簾低垂,緩緩吻上藤蔓戒指。無比純淨的金色液體順著舌尖滴落,自然融入新芽中,促使它迅速生長,開出了重瓣花簇。


    刹那間,耀眼的白光鋪灑整個天地,一陣刺耳的嗡鳴聲響起。


    白光消散後,鬧劇般的,天地煥然一新,所有的喧囂歸於虛無。隕石群停止墜落,帶著頑劣的碎屑飛出大氣。微風拂過,破土而出的稚嫩新芽輕輕搖動,像是在向這個陌生的世界問好。


    “剛才發生了什麽?”


    “大家都沒事吧!”


    “如果這是一場夢,感覺也太真實了!”


    “這、這不是真的……到底發生了什麽!”賈森將手從不再流血的傷口處挪開,緊緊攥住了團長的肩膀,不停搖晃,陷入癲狂般地反複詢問:“我們已經死了,不是嗎?”


    沒人回應他,盡管答案顯而易見。


    “是莫歇……”金發的男人雙掌撐地,喃喃自語道。


    “諾蘭議員!”賈森猛地抬頭,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一張平靜的麵龐。


    “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感覺?”經他提醒賈森才發現,自己體內流淌著一股溫暖而熟悉的力量。“難道——!”


    年輕的議員忽然抬手做出噤聲的手勢,神情沉穩得仿佛度過了成熟的年歲一般,隻是顫抖的眼瞼和充血的眼眶出賣了他真實的心情。


    “不,莫歇確實已經不在了。”他用另一隻手撥開生命探測器的表盤,正對著莫歇的方向毫無反應。


    “不能讓他的努力白費,我們必須立刻開始重建工作!”諾蘭扛起解放者聯盟的旗幟,高舉向天空用力揮舞著。


    “解放者聯盟的戰士們,我是中央議會的議員諾蘭,現在作為軍長代理發布指令。全體都有,清掃戰場,進駐原魔法王國,現所屬解放者聯盟下獨立主權國家!”


    用擴音裝置傳遞的聲音清晰又陌生,外圍士兵們茫然地麵麵相覷片刻後,這才明白這場戰役已經被畫上了句號。


    “賈森,帶他去休眠倉。”諾蘭頓了頓說,“一切整理如初。”


    “……是!”


    賈森麵色慘淡地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將自己奉若神明的長官擁入懷中。他從未做過這種大膽的行為,隻想默默地跟在這位的身後,做他堅實的後盾、隨行的影子。


    莫歇雙目緊閉,表情平靜得像是睡著了。他的衣襟被透明的液體一點一滴打濕,緩緩暈開。


    士兵們抬頭看。


    啊,原來是下雨了。


    解放者聯盟軍部最高長官、自由的開拓者、不敗戰神、純血至高巫師——莫歇。


    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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