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指的是岡瑟伯爵和唐恩男爵對自家兒子做的事一無所知。


    他們一臉不可置信,顫抖著雙手接過來自審判庭的公函。


    “收到公函後即刻前往審判庭參與審判?這太突然了,騎士閣下,我們需要準備的時間。”


    “盧比?盧比!還不快點下來!你究竟背著家裏做了什麽事?!”


    回應他們的,隻有王家騎士團騎士冷漠的目光,和鐐銬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是乖乖接受審判庭的傳召,還是戴上鐐銬之後被押送到審判庭?


    麵對這樣無聲的質問,岡瑟伯爵和唐恩男爵都不敢再有絲毫猶豫,兩家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整整齊齊地出發。


    “發生了什麽事情?王家騎士團的騎士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


    “我聽說啊,是那兩家的孩子違反了王國律法。”


    “岡瑟伯爵家的孩子,毫無疑問隻有一個丹頓·岡瑟。嗯,確實像能做出那種事的人。不過唐恩男爵家的孩子,經常到我店裏買炒貨,看起來不……”


    “他們朝這邊來了,快走、快走!”


    路人們的議論清晰地傳入耳中,目光所及之處能看到指指點點的姿態,兩個貴族家庭的驕傲與自尊在此刻顯得格外廉價。


    這不是岡瑟伯爵和唐恩男爵第一次來審判庭。


    為了履行貴族的義務,他們會定期作為陪審團成員參與審判。


    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站在被告席上,感受著無數道帶有審視意味的視線,仰視著高高在上的審判長。


    “雙方到齊,裁決開始。”審判長麵無表情地敲下法槌,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首先請原告,莫歇·麥金托什發言,並出示證據。”


    岡瑟伯爵麵色沉沉,雙拳在身側緊握,斜睨著不遠處的莫歇。


    莫歇·麥金托什,你這個雷克頓貴族的恥辱,最好是有確切充足的證據才把我們告上審判庭,否則……


    莫歇察覺到他充滿敵意的視線,卻並沒有理會,而是從桌上拿起一個透明的袋子,展示給審判長和陪審員們看。


    “這是我方收集到的第一個物證。”


    透明的袋子裏放著一串手鏈,由數顆圓潤的白色小珠子和一片扇形的東西組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上麵有一些黑色的斑點,像是沒有清洗幹淨似的。


    莫歇舉著透明的袋子,對唐恩男爵說:“唐恩男爵,您應該認得這串手鏈。”


    那、那是?!唐恩男爵微微睜大眼睛,目光緩緩從手鏈轉移至自家孩子蒼白的臉上。


    他僅僅停留了一瞬,然後直視莫歇,回應道:“我認得,它曾是我家裏的藏品。”


    “您知道我們是在哪裏發現它的嗎?”


    “不知道……”雖然嘴上說不知道,但心裏大概也能猜到。唐恩男爵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思考著應對話術。


    “審判長大人,我們在黑市的地下交易所裏發現了這串手鏈,經過專業鑒定師的鑒定,確認它是保護範圍內的‘真皮’飾品。”


    “白色小珠是金剛紅鯉魚的眼珠,那片扇形的東西則是紅火焰魚的魚鱗。”


    “根據《王國律法》規定,‘真皮’飾品受王國管製,市麵上售賣的所有‘真皮’飾品均要在保護範圍之外。一旦擁有,必須在信心管理所相關部門登記,並且不得二次出售。”


    “這串手鏈出現在黑市的地下交易所,就說明唐恩家族的某人違反了這條規定。後來我們繼續追查,發現把手鏈送到交易所的人,正是唐恩男爵的獨子——盧比·唐恩。”


    莫歇昨晚把那厚厚一遝的材料全部看完,重點記憶了需要在庭上陳述的段落。自然大方的姿態,以及清潤好聽的聲音,令陪審團的成員們不由自主地注視著他。


    審判長出聲詢問:“盧比·唐恩,是你自己想要二次出售這串手鏈,還是和其他人商量好的?”


    盧比本就性格內向,此時如芒刺在背,冷汗直流。


    到了審判庭,沒有所謂的朋友間的義氣,隻有事實和真相。


    莫歇·麥金托什肯定不隻找到這一個證據,說不定就連戈爾伯爵的事他都調查清楚了,麥金托什家族就是有這種手段。


    這時候袒護丹頓還有用嗎?沒有。反倒會連累自己的家人,對整個家族造成惡劣的影響。


    於是盧比聲音微微顫抖著回答:“是……丹頓讓我去拍賣的。”


    丹頓怒瞪著他,“你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手腕就被岡瑟伯爵用力握住,力道之大,就算是他這樣強健的身體也感受到無比疼痛。


    父親?


    還不快住口!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岡瑟父子用眼神交流道。


    審判長依然麵無表情,手掌翻開,示意莫歇繼續舉證。


    “接下來出示我方收集到的其餘三個物證。”莫歇一隻手舉著一份合同,另一隻手拿著一枚色彩豔麗、做工精美的胸針。


    旁邊的弗洛恩很配合地舉起最後一個物證,蓋有紅色印章的支票。


    “我們之所以將這三個物證一起展出,是因為它們和一位貴族有十分密切的聯係。”


    “在這份合同裏,丹頓·岡瑟和盧比·唐恩是甲方,那位貴族是乙方。兩個未成年人共同投資了500鑽,用於支持某工會非法捕捉、獵殺自然保護動物及魔獸。”


    話音落下,陪審團席位上一片嘩然。


    “天呐,他們居然敢獵殺魔獸?”


    “兩個孩子能拿出500鑽嗎?難道是挪用了家裏的錢……”


    “想不到他們家族的人居然會做出這種惡劣的事情。”


    丹頓渾身青筋暴起,緊緊咬著牙齒,極力控製著心中熊熊怒火。


    你們懂什麽?你們不過是一群不敢冒險的膽小鬼罷了。


    盧比那個廢物已經指望不上了,我要想辦法把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品性惡劣的人渣,再次露出了邪惡的笑顏。


    莫歇放下合同,將人們的目光引至弗洛恩的手上,“這正是合同裏提及的、那位貴族允諾的回報,1000鑽的支票。”


    “翻了一倍……”


    “1000鑽等於金,足夠一個中型領地三年的預算。”


    “原來‘真皮’飾品的售價如此之高嗎?”


    “您有所不知,除了材料純天然、極其稀有之外,他們還會給飾品附魔。”


    “哎呀,這可真是……”


    和倔強的丹頓不同,盧比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然他也不會中途撤資毀約,挨上一頓毒打。


    他現在迫切地希望莫歇能把整個事件的細節都說出來,目的不是為了脫罪,而是爭取減輕刑罰。


    “這種款式的胸針,想必各位在王城區內經常看到。”莫歇刻意放緩了語速,清潤的聲音在偌大的審判庭裏回蕩,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


    “它出自於王城區坎維街17號,一家名為‘萬國風情’的珠寶首飾店。經過專業鑒定師的鑒定,它的原料有重聲鳥成體換季期尾羽,鈴蘭雀幼體初生期腹羽,雪頂信鳶成體結羽期冠羽以及一顆‘灰色’的寶石。”


    有的人並不清楚“灰色”寶石是什麽,莫歇緊接著便做出了解釋:“所謂的‘灰色’寶石,就是由位麵帶出來的礦物與主世界原有的、顏色高度類似的礦物組成的嵌合物。”


    聽到關鍵字眼,就連審判長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立即嚴肅地問道:“那個貴族是誰?”


    “戈爾伯爵。”莫歇一字一字地說。


    和他預想中的有些出入,陪審團的成員們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是他倒也不意外”的表情。


    “在我方提交的材料裏,有關於戈爾伯爵的一些信息,審判庭也可以以此為切入點展開更深層的調查。”


    “好,感謝你們提供的線索。”審判長再次敲下法槌,目光轉向被告席,“被告方對原告方的證據和事實有任何疑義嗎?”


    丹頓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我有!”


    岡瑟伯爵拉也拉不住他,雙目充血,麵容憔悴,看起來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這些事情全都是盧比·唐恩一個人做的,和我沒有關係。”


    懦弱如盧比,聽到這話也忍不住了,“你說什麽?!”


    “審判長先生,我被丹頓·岡瑟暴力威脅,所以才把家裏的‘真皮’飾品拿去黑市售賣,加入了那場荒謬的投資。後來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偷偷毀約撤資,還差點被他打成重傷。”


    “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丹頓一副無辜的模樣,“你的家人知道你被暴力威脅的事情嗎?或者說……你有其他證據?”


    盧比一時語塞,“我……”


    我能有什麽證據呢?


    該死,如果我那時用影像石記錄下來的話就好了。


    他現在想回到過去,一拳打醒屈服於丹頓淫威之下、甚至還萌生出想要與其成為朋友的想法的自己。


    就在氣氛逐漸沉寂下來,審判長的耐心即將消耗殆盡的時候,一道清澈透亮的聲音響起。


    “我可以作證。”


    盧比猛地抬頭看向莫歇,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衝出胸膛。


    “但前提是,我是目擊者,而不是施暴者。”


    “審判長先生,一年前的我無知愚蠢,做了一件錯事,失去了獨一無二的證人。現在……我想挽回那個錯誤。”


    盧比帶著哭腔開口,把他和丹頓相遇之後的一係列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他被丹頓毒打,被威脅著參與投資,最後被莫歇救下,還在學院長多爾麵前撒謊,導致莫歇受到休學處罰的事。


    人們認真聽著,表情從輕鬆逐漸變得沉重。難以想象,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居然會如此凶狠殘暴。


    這樣長大下去,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更加惡劣的事情。


    岡瑟伯爵雙手支撐住桌麵,臉色蒼白,嘴唇發青,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


    丹頓那空蕩的大腦無法給他製定下一步策略,直接宕機了,呆愣地站在原地。


    “裁決結果會在明天公布,休庭。”審判長最後這下法槌敲得格外響亮,這表示人們可以離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盧比·唐恩證明了自己的清白,莫歇證明了自己身為麥金托什家族直係的品性,壞人的真麵目顯露無遺,被人們鄙夷唾棄。


    “這次審判之後,你會越來越好的,莫歇。不要再證明什麽,也不用為自己正名。”這樣溫柔的話出自弗洛恩兄長之口,一雙群青色的眼眸注視著莫歇,同時抬手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


    “嗯。”莫歇感受著頭頂的溫暖,笑了笑說,“我們快出去吧,尤菲米婭還在等著呢。”


    是的,他不需要再為自己正名。


    因為那些陪審團的成員們都是貴族,他們就是最好的、效率最高的傳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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