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駱雪吐得厲害,尹天奇給她送去的食物,她隻嚐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地底層是個昏暗的地界,雖有水晶石和牆壁上的油燈照亮,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感覺陰森恐怖。


    尹天奇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偷偷的藏在這裏,就好像她是什麽見不得光的物件,她有些難過,為自己的孩子難過,更為自己屈辱的過去感到羞恥,她從來不是個好人,倘若尹天奇想要認下這個孩子,她便希望腹中小孩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吃不下嗎?”


    尹天奇下到地底層,看到絲毫未動的飯菜和點心,眉頭不由皺成一團。


    “這幾日都這樣,實在沒什麽胃口。”


    “那也不行啊,多少吃點,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尹天奇憐惜道。


    城駱雪不想駁他的好意,湊近精致的小點心,剛拿起一塊,咬下一口,胃裏便一陣翻江倒海,她還想忍忍,在嘴裏嚼了幾下,無奈實在受不住那味,找了個角落吐了起來,由於白日未曾進食,吐出來的又全是酸水,那滋味簡直痛苦。


    尹天奇瞧她那受罪的樣子,更加心疼,忙說,“吃不下別勉強,我讓下人再去準備點別的東西。”


    城駱雪緩緩氣息,用手絹擦幹嘴角,扶著牆壁道,“別折騰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


    “可.....”尹天奇瞧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深深的擔憂浮於麵上。


    他這樣的神色,讓她有種他在意她的錯覺,可是他明明記不得她了啊。


    “你.....想金屋藏嬌?”城駱雪問。


    問完,又覺得不太可能,於是背對他,掩飾般的輕咳一聲,攏攏身前散落的發,說,“你到底是憐憫我,還是害怕這個孩子會威脅到你和雲天的婚禮?”


    “我早就說過,他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必....”


    尹天奇問道,“你敢看著我說麽?”


    城駱雪深吸口氣,轉身看著他,卻不敢直視他赤城的目光,隻是低垂著眼眸看著他精致的衣袍,“我知道,你不會娶我,就算你知曉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你的,你也不會放棄雲天。”


    “所以,他是我的麽?”


    城駱雪沒料及他竟也是這般固執,隻笑了笑問,“尹天奇,你怕對嗎?”


    尹天奇聞言,捏緊手指,麵上一陣無言的難堪,他抬起城駱雪的下顎,細細看著她眼裏蘊藏的失望和篤定,以及帶著絲涼薄的嘴角,低頭深深吻了上去。


    冰涼的觸感,熟悉的氣息,讓塵封的記憶滾滾而來,模糊不清的輪廓,漸漸在眼前清晰,他睜著眼睛吻她,狠狠啃噬她眼底偽裝得冰冷,像火一般燃燒著她殘存的理智,城駱雪感覺到,他報複般的親吻,眉頭緊皺,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他。


    “你在害怕對不對?害怕你的婚禮會被我毀掉,害怕雲天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所以,你把我藏在這裏,你....”


    尹天奇憤怒到極致,鐵青著臉看著她,“城駱雪,你好的很。”


    城駱雪不明白,疑惑的看著他。


    尹天奇卻自嘲般的笑了起來,他懷疑過月驕陽,甚至懷疑過火冥,誰曾想,他才是孩子真正的父親,可笑的是,城駱雪為了擺脫他,竟然讓隱修在他昏迷不醒時為他施針,讓他人為的遺忘她,所以,那些憐惜和偏執的守候,都不足以讓她甘心留在他的身邊,為他生兒育女嘛?


    她居然還想打掉這個孩子,他們的孩子。


    他九死一生,救她,捧著一顆心,去待她,她竟然連一個孩子都不願意為他留下來。


    尹天奇這一刻心底涼了個透,吐出的話也更加冰冷,“你有什麽資格做禦劍山莊的莊主夫人,你覺得,你配麽?”


    城駱雪的淚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流了出來,她看著尹天奇,唇角蒼白,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怎麽可以用這樣的話來刺痛她,就算遺忘了關於她的記憶,也不該這般傷她啊,她知道自己不配做禦劍山莊的莊主夫人,也沒想過要做他的莊主夫人,更明白她與雲天之間的差距,可是這樣的真實,從他嘴裏說出,真的深深刺痛了她,這一刻的冰涼,甚至讓她想到了死。


    “讓我走。”城駱雪悲傷的看著他。


    尹天奇冷冷一笑,“留在這裏,或許我會相信,你不會破壞我和雲天的婚禮。”


    “尹天奇....”


    “不用妄想用一個孩子,牽製我的人生,你,在我眼裏,什麽都不是。”


    原來語言也是可以殺死人的,城駱雪冷笑一聲,無力地靠向身後的石壁,“既然什麽都不是,何必讓我留在這裏,要是被雲天發現了,你要怎麽辦?我可是她的殺父仇人。”


    尹天奇冷冷道,“除了這裏,你,哪裏都不能去。”


    “所以,是為了讓我順利生下小孩,再把我帶到她麵前除之而後快嘛?”


    城駱雪認命般地往地上坐去,“隨便吧,隨便你好了。”


    尹天奇看不得她的脆弱,本來還剛硬的心,看到她坐在地上的那刻,瞬間就柔軟下來,他蠻橫地抱起她,往床鋪走去,又將她緊緊裹在棉被裏,不容反抗,“城駱雪,我要這個孩子。”


    他俯身瞧著她微翹的睫毛,繼續說,“不管孩子是誰的,我都要他。”


    隻是不要她,對嗎?


    城駱雪睜著雙眼,微微發顫,“是因為,雲天不能生對嗎?”


    尹天奇倒是沒想到這層,也不解釋,隻是鬆開對她的束縛,揚長而去。


    原來,語言是這般可怕的,比刀劍更讓人窒息,城駱雪抱著被子,第一次哭得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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