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去世的早,祖母辛苦把我爸他們兄弟幾個養大,她不想搬去我家老宅,一直住在祖宅。”


    “家裏有傭人照顧,祖母每年最開心的事情,是在暑假和寒假時候我們回去。”


    提起祖母,裴忱像是一隻軟化的獅子,難得會出現幾分乖順,沒那麽多刺。


    “有一年暑假,父母忙,把我送回去就離開了,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發現祖母家裏多出個男孩。”


    裴忱眼裏溫和轉為恐懼和憤怒,尖銳的戾氣難以遮掩。


    “祖母說這個男孩是從福利院裏偷跑出來,因為太餓,暈倒在街上,被外出的祖母撿到。”


    “他一開始很乖,幫家裏傭人幹活,做家務,每天盡心盡力照顧祖母,吃飯也不多吃,說害怕祖母趕他走。”


    “祖母需要喝藥,他會每天早起守著小爐子,祖母生病,他也會在門外打地鋪照顧祖母。”


    溫宿眉頭輕蹙,想不通這人到底做了什麽,目前聽來,是個孝順孩子。


    “聽起來很懂事是嗎?那一年他才十一歲,我隻有五歲,但是在他來到祖母家的半年後,一切都變了。”


    裴忱搭在地麵的手收緊,指甲摳著堅硬的岩石,眼底染上血紅。


    “那年學校延遲開學,我陪祖母過中秋,可是那段時間,家裏非常吵鬧,小叔說想要邀請福利院的朋友來玩。”


    裴忱話音一頓,因為他另一隻手被溫宿牽起,磨破出血的手指,被溫宿拿著紙巾輕輕擦拭。


    無法言說的痛苦和委屈在被溫宿溫柔對待時,好似被摸了腦袋,裴忱眼眶酸澀。


    “祖母同意了,但是這是她最後悔的決定,小叔帶著朋友來家裏,差不多五六個小孩,最大年齡有十五十六。”


    “他們鬧得非常瘋,在家裏打撲克牌,對傭人大呼小叫,祖母忍耐兩天,讓小叔把他們請走。”


    “小叔拿著祖母給的零花錢,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去賭場,直到揮霍一空才回來。”


    “再回來後,他又變成了個乖孩子,想要祖母再給他零花錢,祖母拒絕了,說想要什麽都可以給他買,但是不允許他賭博。”


    “他表麵答應了,後來家裏養的狗不見了,傭人的孩子失蹤了,監控顯示明明沒有出過大門,但是家裏翻了個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發生這件事後,爸媽準備趕回家接我和祖母,但是還是來的太晚了。”


    “那天晚上電閃雷鳴,我當時笨,還很胖,被他帶著人從床上拎下來扔進大狗籠裏。”


    “祖母跑出來阻攔,擋在我身前。”


    “小叔要值錢的東西,家裏有套翡翠飾品是留給我媽的,鎖在保險櫃裏,可他們拿了錢不滿足,一定要拿到那套翡翠。”


    裴忱抽回手,崩潰地彎下腰,手指穿插在發絲裏,拉扯自己的頭發。


    溫宿不讓他傷自己,俯身過去環上裴忱的肩膀,腰間忽然一緊,他被抱起落在裴忱腿上。


    裴忱伏在溫宿肩窩,大手扣在溫宿後背,想要他和自己貼緊一點。


    “祖母不願意給,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所謂的小叔,拿扳手砸碎我的祖母,祖母最後嘴裏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想出去,臉上嘴巴裏,全部濺上祖母的血,我看見他們對祖母拳打腳踢,我害怕……隻會哭。”


    溫宿輕撫裴忱後腦勺,“不怪你,你那麽小。”


    裴忱忽然抬起頭,額發下的眼神狠戾暴虐,“後來我精神力徹底亂了,像個瘋子,再後來長大一點,我去青少年管製所,殺了那幾個惡魔!”


    “我沒有殺這位小叔,祖母以前真的很愛他,哪怕不是親生的孩子……他不能輕易死了。”


    裴忱說話開始語無倫次,溫宿能夠感覺到他原本克製很好的精神力突然暴走紊亂。


    奶白色菌絲立即延伸纏繞在裴忱發絲,精神觸手侵入崩塌的世界重新拚湊。


    “我把他送進特殊監獄,在裏麵,他隻能睡兩個小時,每天接受鞭刑,去泡死水池,如果感染了,救活,繼續被反複折磨。”


    “每天懲罰的方法也不一樣,他經常會對著監控下跪磕頭,讓裴家放過他,或者殺了他。”


    裴忱眼裏浮現恨意,牙關咬緊:“宿宿,我真想把他剁碎!又不想他死的那麽痛快!”


    “好了。”溫宿抱住裴忱,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不想這些了,我們不想這些了……”


    裴忱又忽然很委屈摟緊溫宿的腰,眼淚浸透他衣領。


    “宿宿,我沒有不想負責,我愛你,你的一切我都愛,我會接受,真的……我不想厭童。”


    “看見唐緹約可以擁抱親近衍衍,我很羨慕,但是我試著靠近,會喘不上氣,會想發瘋。”


    “腦海裏又出現……那些惡魔,他們死一百次都不夠!”裴忱聲音嘶啞,雙目血紅猙獰。


    溫宿立即加快速度疏導裴忱的精神結,雙手溫柔地撫摸裴忱輪廓。


    “你知道嗎,在我們剛分開的時候,我每天都很痛苦,隻有看到衍衍,才會好一點。”


    溫宿注視裴忱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因為他像你啊,而且他是……我們的,我們兩個的。”


    僅僅隻有兩歲就那麽乖,還很可愛,像個圓滾滾的雪白粘豆包,和那些惡魔不一樣。


    溫宿明明還小裴忱兩歲,卻把溫樂衍教育的很好,照顧的也很好。


    溫樂衍不是那些惡魔,溫樂衍是和溫宿同樣柔軟又堅韌的人。


    裴忱奇跡般冷靜下來,溫宿疏導也忽然變得輕鬆。


    “我想試試……”裴忱抱緊溫宿,眼神祈求,“宿宿,讓我試試行嗎?”


    “我們一起看著衍衍長大。”


    “我有很多很多東西,隻給你和衍衍。”


    裴忱姿態狼狽,他怕溫宿拒絕,一丁點機會都不願意給自己。


    於是急急忙忙說:“我能去看望祖母了,我能改變,你信我……求你信我。”


    麵對溫宿,早已經沒有當初的不可一世,他高傲,卻心甘情願為愛低頭。


    “好。”溫宿心口刺痛,“可以試試,你可以試著接觸衍衍,但是不能失控。”


    “如果失控,我會打你,真的……”溫宿凶不起來,甚至眼睫一顫掉下眼淚。


    “好,往死裏揍也行,沒看好孩子,該打。”裴忱語調含笑。


    他知道溫宿沒有開玩笑,但依然開心,大著膽子親吻溫宿濕潤的臉頰。


    裴忱氣息變得灼熱,低聲說:“心疼我嗎?別哭了。”


    溫宿別扭地轉過頭:“沒有。”


    裴忱手扣在溫宿腦後,輕輕扳回來。


    無法再躲了,溫宿睜著水汽朦朧的眼和他對視。


    裴忱試探著靠近,目光落在溫宿淺粉的唇,氣息越來越近,直到呼吸交融,溫宿被吻住了。


    溫宿瞳孔輕震,睫毛顫個不停,雙手軟綿綿抵在裴忱肩膀,有些緊張地屏住呼吸。


    這是重逢後第一個深入的親吻。


    他們分開時間不短也不長,但溫宿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了。


    裴忱稍稍退開些,說話時嘴唇輕蹭溫宿嘴唇,“又不吃你,放鬆點……軟蘑菇。”


    說罷,裴忱牽上溫宿的手,繞過自己脖頸,仰頭再次吻了上去,火熱的指尖探入溫宿袖口,摩挲細膩的皮膚。


    溫宿緊張地閉上了眼睛,疏導恰好結束,沉寂兩年的念頭被輕易點燃,並且由裴忱把控。


    他被裴忱吻的渾身發軟。


    恍惚間聽到裴忱問他要不要抑製劑,溫宿趴在裴忱肩膀,好一會兒從滿腦子空白中勉強回神,搖搖頭。


    “不……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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