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朱善美正在教甄健康學《千字文》,當朱善美讀到“寒來暑往,秋收冬藏”的時候,發現甄健康正扭著頭望向窗外。


    朱善美走到甄健康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並開口問道:“少爺,你在看什麽呢?”


    甄健康聽到朱善美的聲音,回過神來,說道:“善美,3月份是桃花盛開的時節,你看那邊桃花開的多好,我在這都能聞到花香了,桃花所散發的清香味特別好聞,仔細聞還能品出一絲甜味,我們下午去花園逛逛吧!”


    朱善美順著甄健康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書房的窗戶像是被盛開的桃花裝飾過一般,仿若枯木逢春,煥發生機。


    看到這樣的畫麵,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她已經來到甄家快15年了,還有半年的時間就要嫁給甄少爺了。與甄少爺相處的這兩年,就如被桃花點綴的窗戶,讓自己也變得明媚,充滿活力。


    想到這些,她笑著回複甄健康:“好啊,下午我們就去花園看桃花,不過少爺現在還是要好好讀書才行。”


    甄健康開心的翻開書,大聲讀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朱善美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教讀後麵的內容。


    上午的時光就這樣愉快的過去了。


    吃過午飯之後,甄健康就興衝衝的牽著朱善美的手,來到一片種滿桃樹的花園。朱善美抬頭望去,滿園盛開的桃花仿佛把天空都能染成粉紅色,那掉落的花瓣如同正在下的一場春雨,洗去了汙濁的空氣,留下了芬芳的氣息。


    朱善美在一旁正在感受著桃花園帶給她的驚喜。而此時的甄健康卻發現一棵桃樹上有一朵桃花開的最大最好看,跟朱善美的桃花眼一樣嬌美動人。


    於是,甄健康放開朱善美的手,走到那棵桃樹麵前,打算把那朵桃花摘下來送給朱善美。


    朱善美剛開始看見甄健康的舉動不明所以,但當看到甄健康正在攀爬著一棵桃樹時,立馬慌了神,趕緊跑到那棵樹下麵,大聲勸說著甄健康:“少爺,你爬樹幹嘛呀,太危險了,你趕緊下來吧!”


    甄健康一邊繼續爬著,一邊開口說道:“善美,這有一朵桃花特別配你,我要摘下來送你,而且我經常爬樹,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朱善美聽到甄健康爬樹要摘花給自己,雖然很高興,但想到這棵樹長得這麽高,萬一甄健康失手掉下來,那一朵花再好看也不值得開心了。


    看自己勸不動甄健康,朱善美隻能出去找管家王前,讓他多派些人手過來,護著甄健康的安全,以防意外發生。


    走之前,朱善美還抱著一絲希望,對著樹上的甄健康喊道:“少爺,你還是下來吧,不要去摘花了。”


    但甄健康對於朱善美的喊話,依然不為所動,還在往上爬,畢竟他馬上就能摘到那朵花了。


    朱善美看到甄健康不聽勸感到很無奈,隻能跑出花園,去西院找管家王前。


    朱善美氣喘籲籲的跑到管家王前身邊,喘著氣,著急的跟王前說著:“王管家,快多派一些身強力壯的仆人,跟我到桃花園去。”


    王前知道朱善美找他,隻可能是關於甄少爺的事情,就開口問道:“朱小姐,少爺怎麽了?”


    朱善美緩過氣來,開口說道:“少爺在爬一棵很高的樹,太危險了,失手掉下來怎麽辦,你多派些人手護著他!”


    王前聽到朱善美隻是擔心少爺爬樹有危險,就急匆匆的過來找他,頓時覺得朱善美太過大驚小怪了。他們少爺從小到大經常爬樹,開始他們也擔心少爺出事,可時間長了,少爺依然活蹦亂跳的,他們也就習以為常了。


    王前一臉平靜的對著朱善美說道:“朱小姐,不要擔心,少爺經常爬樹,不會出事的。”


    可此時的朱善美依然著急的說道:“萬一出事了,你們誰能負責呢,還是派人趕緊跟我過去吧!”


    王前看見朱善美這麽倔,隻能喊來幾個身強力壯的護院,跟著朱善美到桃花園去。


    而此時的甄健康也摘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桃花,正開心的準備往下爬時,意外發生了,因為那朵花開在比較細的枝丫上,經不起一個成年人的重量。


    甄健康眼看就要從3米高的樹上直接掉下來,但桃樹枝繁葉茂,形成了一個緩衝區,減緩了摔落的速度,所以甄健康摔倒在地麵的時候,沒有直接摔暈過去。而且甄健康還努力爬起來了,但因為站不穩,失足掉進平時用來澆花的水井中。


    這個水井平時是被木板蓋上的,隻是今天碰巧趕上桃花樹澆花的時間,所以沒有被蓋上。


    而甄健康就這麽倒黴的掉進去了,不過他掉入井中也在努力的呼救。此刻朱善美正好帶著三五個人來到那棵桃樹,但抬頭望去,並沒有看到甄健康。不過她清楚,甄健康沒有把花送到她手上,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她就在這棵桃樹附近找,突然在角落裏發現有朵桃花開的最大最好看,準備走近撿起,就聽見有人喊“救命”,放眼望去好像是水井裏傳出來的聲音。


    朱善美大驚失色,趕緊朝著那幾個人大喊:“快過來,少爺掉井裏了。”


    那幾個人聽到少爺掉井裏了,趕緊跑過來,有人去找水桶,有人去找長棍,經過一番努力,終於把甄健康從水井裏拉回到地麵了。


    朱善美差遣其中一人去叫郎中,又叫來兩人把甄健康背回房間放到床上,安排其餘的人去叫甄老爺和甄夫人。


    朱善美做完這些安排,就一路小跑跟著那兩人來到甄健康的房間。看見躺床上的甄健康麵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也沒什麽血色。眼淚立馬流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找人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甄健康又怎麽會掉水井裏。她深怕甄健康出事,才去找的人,可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她正在深深自責的時候,甄德甲和甄夫人已經趕來了。尤其是甄夫人看見自己活潑好動的兒子,現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瞧見床邊的朱善美,就怒氣上頭。


    甄夫人用帶著怒氣的語氣,開口道:“朱善美,你跟我到偏廳來。”


    朱善美聽到甄夫人帶著怒氣的聲音,立馬走到偏廳,直接在甄夫人麵前跪了下來。


    甄夫人看著跪著的朱善美,重重的扇過去一耳光,直接把朱善美的臉扇到一邊去,臉上立刻浮現了一個巴掌印。


    甄夫人打完之後,看著跪在地上的朱善美說道:“我已經聽人說清楚緣由了,你找人保護我兒子不假,可我兒子是為誰爬樹的,你心裏應該清楚吧!其他話我也不多說了,好好照看我兒子,如果他有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


    甄夫人說完這句話,也不給朱善美任何辯解的機會,就又回到甄健康的床前了。


    而此時跪在地上的朱善美被打的如同失了魂一樣,即使甄夫人已不站在她麵前,她也忘記站起來。


    當朱善美感受到一雙手輕柔的撫摸上自己的臉時,才回過神。發現是自己奶娘陳媽,正在用藥膏塗抹自己的臉。一邊塗一邊掉眼淚。


    奶娘陳媽此刻的心裏難受極了,剛剛她在夫人身邊看到朱善美被打,眼淚直接流下來了,但她也不敢在夫人動怒的時候替朱善美說話,萬一說了之後,把朱善美懲罰的更重了又怎麽辦。


    她隻能趁夫人不注意,悄悄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到消腫止痛的藥膏後,再折返回偏廳,確認偏廳沒人之後,才拿藥膏塗抹朱善美的臉。


    朱善美看到奶娘陳媽一直在掉眼淚,就一邊用手擦著奶娘的眼淚,一邊用安撫的語氣說道:“陳媽,您別哭了,我的臉已經不疼了,您這藥膏太管用了。”


    陳媽聽到朱善美安慰自己的話,更想哭了,從小就聽話懂事的姑娘,第一次挨這樣的打,被自己養得白白嫩嫩的臉蛋,如今成了這個模樣,臉上巴掌印清晰可見,又紅又腫。瞧著就讓人心疼,還拿話安慰自己說不疼。


    奶娘陳媽知道心疼再多也沒用,自己還是要回到夫人身邊的。於是開口囑咐道:“善美,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少爺身邊,少爺身體出現什麽問題,你讓其他人去叫郎中,你自己要寸步不離的守著。這個藥膏你拿著,每日早中晚塗抹三次,三天後巴掌印就看不見了。我現在要到夫人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朱善美強忍著淚水,點頭答應,看著奶娘離開之後,才站起來,擦幹眼淚。


    朱善美站起來之後,走到甄健康的臥房時,正好聽到李郎中在跟甄老爺和甄夫人說話。


    李郎中說:“甄少爺應該是從高空墜落,導致心脈受損,肺部也受到極大的創傷,之後又掉入水井嗆了水受了寒,現在情況非常不妙啊。”


    甄夫人哭的嗓子已經沙啞,但仍然開口道:“李郎中,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吧,我隻有這一個兒子,他要是出意外了,我也活不了。”


    甄德甲在一旁也開口道:“李郎中,我知道您是附近醫館醫術最高的一個人,您這邊有什麽需求盡管提,隻求您保住我這兒子。”


    李郎中理解當父母的心情,帶著安撫的語氣說:“我已施針暫時護住了少爺的心脈,現打算開藥方排出少爺體內寒邪,等少爺喝了湯藥之後再看情況。”


    甄德甲聽完李郎中的話,立馬附身道謝,叫來管家王前陪著李郎中開藥方抓藥。


    李郎中離開房間後,甄夫人因為本就體弱,現如今情緒起伏又極大,支撐不住,昏過去了。


    甄德甲連忙叫人,把夫人抬回她的住處,派人好生照看著。


    處理完這些事,甄德甲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朱善美,在了解清楚事情經過之後,甄德甲對她已經沒有什麽怒氣了。畢竟他的兒子是什麽脾氣他最清楚,而且這兩年他兒子在朱善美的陪伴下,不僅會念書識字了,而且也比以前聽話懂事了。兒子這些改變,他這個當父親的都看在眼裏,所以對著朱善美和善的說道:“善美,你幫我好好守著他,少爺身體出現什麽事就找王前。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多待了。”


    朱善美聽完甄德甲的話,開口說道:“老爺放心,這次我一定寸步不離的守著少爺。”


    甄德甲聽到朱善美的保證後,放心離開了。


    朱善美看見人都走了,就重新來到甄健康床邊,聽到李郎中說甄少爺不僅從樹上摔下來,而且還掉入井裏,內心更加心痛了。兩年的相處陪伴,她早已把甄健康當做自己親人一樣對待,內心的悲痛並不比甄夫人少。


    甄健康發生意外後,連續四天,朱善美都寸步不離的守著,一日三次親自把湯藥喂到甄健康的嘴裏,雖然湯藥都喂進去了,但甄健康卻一直都沒醒。


    第五天半夜時分,甄健康突然醒來了,朱善美發現之後,趕緊派管家王前去叫李郎中來。


    甄健康在床上,帶著沙啞的嗓音告訴朱善美,自己想喝水。朱善美趕緊端來一碗水,走到床邊,用勺子喂給甄健康喝。


    喝完幾口水,甄健康感覺喉嚨好了很多,躺在床上,握著朱善美的手,神情不再癡傻,神智清醒的說道:“善美,都怪我,不聽你的話,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朵花還是沒能送給你。你就應該像盛開的桃花一樣,充滿生機的活著,綻放屬於自己的色彩。答應我,以後一定要好好活著。”


    朱善美聽到甄健康的話,眼眶立馬紅了,點頭答應道:“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你也要趕緊好起來啊!”


    此時,李郎中也趕到房間裏,朱善美連忙把位置讓給李郎中。


    李郎中給甄健康檢查完身體之後,把朱善美叫到旁邊,歎口氣說道:“叫甄老爺和甄夫人過來吧,甄少爺不行了。”


    朱善美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脫口問道:“不行是什麽意思,人不是已經醒了嘛。”


    李郎中耐心回複道:“心脈受損,施針也沒有完全護住,肺部寒邪入體,湯藥喝了幾天效果不佳,現在藥石無醫,甄少爺現在能醒過來,也隻是回光返照。快點叫甄老爺和甄夫人吧!”


    朱善美聽完李郎中的話,心都涼了,回光返照,這個詞怎麽能出現在少爺身上呢。但還是很快派人去叫來甄老爺和甄夫人。


    當甄老爺和甄夫人趕到時,李郎中又把對朱善美說的話,重複對他們二人又講了一遍。


    甄夫人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直接撲倒在甄健康床前。


    甄健康睜開眼看到母親來了,開口叫了一聲:“母親”。


    甄夫人立刻抬頭答應,帶著關愛的語氣詢問道:“我的康兒,喊母親有什麽事?”


    此時的甄健康,好像帶著老天爺的一絲憐憫,在他彌留之際恢複了他的神智。此時他帶著愧疚的語氣說道:“母親,兒子快不行了,這麽多年兒子都沒能好好陪伴在母親身邊,隻顧自己玩樂,是兒子不孝。”


    甄夫人還沒發現自己的兒子與往日有什麽不同,隻是聽完話就立馬說道:“康兒說的不對,隻要康兒能開心活著,就是對母親最好的陪伴,是最大的孝心,康兒肯定會沒事的,母親會找全天下最好的郎中來治你。”


    甄健康聽完母親的話,在床上搖搖頭,開口回答道:“母親,兒子現在十分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我現在隻想跟父親再說幾句話。”


    甄老爺聽到甄健康在叫自己,趕忙走到床前,慈愛的詢問道:“康兒有什麽話要跟父親說,父親一定會聽。”


    甄健康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道:“父親,兒子終究沒有給甄家留後。謝謝父親給我找的妻子,我很喜歡,隻不過可惜了。”


    說完這句話,甄健康就撒手去了。


    隨著甄健康的離世,甄家上下一片哀嚎,而朱善美卻還不知道他的命運離地獄之門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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