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殺氣的利刃劃過空氣逼近大涼帝喉嚨。


    大涼帝的聲音戛然而止,太後亦僵在原地。


    太後丟下手裏的弓,緊張地喊:“皇帝?!”


    她心裏對這個兒子有氣是真,對他失望透頂想打死他也是真,但這不代表著她能立馬接受大涼帝死在眼前。


    大涼帝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感覺到一個涼颼颼的東西劃過他的喉嚨。


    甚至他還能感覺到有溫熱的血線從傷口滲出。


    來自死亡的恐懼讓他不敢說話,他害怕自己一開口,血就會如同瀑布般噴湧而出。


    “皇帝?!”


    太後見他不動不言語更緊張了。


    大涼帝滾了滾喉嚨:“嗯。”


    這一下他感覺更多的血滲了出去,他怕極了。


    好在等到內心的恐懼逐漸散去後,大涼帝恢複清醒。


    整個皇宮裏沒有人敢輕易弑君,也沒有人能夠突破他身邊的暗衛,毫無征兆的把凶器衝著他甩。


    而今夜對睿王府的圍剿中,結果是睿王府裏的主子全部逃脫,不見蹤跡。


    不見蹤跡可能是接到消息後逃跑了,也可能是跑進宮裏來找他複仇來了。


    現在看來是後者。


    “謝辰瑾,你出來。”大涼帝保持著身形不動,同時聲音也不敢說得太大聲。


    壽康宮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邊推開。


    兩個人影逆著晨光從外走了進來。一大一小兩個影子在地上黑乎乎的。


    江晚寧看向太後:“太後您沒事兒罷。”


    “無事。”太後指著大涼帝,“他……”


    “暫時死不了。”江晚寧露出一個笑來,“怕您老人家接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阿瑾他下手有分寸呢。”


    大涼帝瞪著眼,什麽叫下手有分寸?!


    都用刀子劃破他這位皇帝的喉嚨了,還叫有分寸?!


    若剛才那力道再重一點點,他已經血流如注死了!


    一身黑衣的謝辰瑾走到太後身邊將她全身摸了一遍,檢查她是否安全,然後把她扶坐在了圈椅上。


    “謝辰瑾!你放肆!竟敢弑君你們睿王府的人是不想活了嗎!”


    大涼帝確定自己喉嚨處的傷口不會再裂開後,恢複了往日的帝王之勢。


    “來人!把這兩個人拿下!”他大喊著。


    外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回應,連平時緊跟在身後的李越都沒有狗腿子般立馬出現。


    “別喊了。”江晚寧轉身快步衝到大涼帝身邊,往他喉嚨處紮了幾針。


    “你覺得我們都能站著安然無恙的走進來,你的那些暗衛禁衛軍什麽的還有用?!”


    大涼帝覺得喉嚨被劃開的皮肉開始酸疼緊繃起來,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江晚寧通過劃破的傷口給他下毒了!


    剛被壓下去的恐懼再度襲來,他一邊捂住喉嚨一邊抬手指著謝辰瑾和江晚寧:


    “你們二人竟對朕下毒!”


    “你們……”


    他說著說著沒有聲音了,隻能看到嘴巴一張一合,手在空中比劃。


    大涼帝發現自己出不來聲後覺得是毒發了,他瞪著眼不停的揮舞著雙手,似在求救似在控訴。


    太後瞅著江晚寧的神色,試探問:“晚寧,你該不會真的給他下毒了罷。”


    江晚寧給她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


    而後摁住大涼帝一邊往他身上繼續紮針,一邊道:“你還真是有被害妄想症,別人一碰你就覺得是來殺你的。”


    “那行吧,就以你所言我們就是來弑君的,怎麽了?!”


    “你都派一千多號人把我家給燒了,讓人放箭射死我們夫妻倆,還不允許我們反抗了?!”


    “隻能你對著我們磨刀不能我們對你紮針?”


    “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一封建奴隸製的破皇帝嘛,之前我沒動你是給你臉,不,是給太後臉,明白嗎。”


    “還當真以為我多尊重你,多忌憚你這個皇帝似的。”


    不知怎的,大涼帝覺得他的半邊身子開始發麻,他心裏更加篤定江晚寧給他下了奇怪的毒。


    他把臉憋得通紅,還是沒能發出一個聲音。


    少了嘴巴的震懾他就用噴火的眼睛瞪著江晚寧,那眼神分明在說:“江晚寧!你不想活了!你再敢碰朕你試試!”


    江晚寧把手裏的最後一根針紮完後,掐著腰痞裏痞氣地用手指頭往大涼帝肩頭戳了戳:


    “嘿,說不出來話了罷,傻眼了罷。”


    “我就喜歡看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皇帝陛下,我可提醒一下你,你再隨便鬧騰把銀針移了穴位,那這針法可是真的能要你的命!”


    “那你今個兒就徹底沒了!真是現世報,上半夜殺我們沒殺著,後半夜就被發殺,痛快!”


    大涼帝害怕了,他已經多年沒有受到過這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威脅了,


    他像個雕塑一樣端坐著椅子上,僵坐了一會兒後他又覺得不得勁,不甘心。


    他一個帝王,哪怕沒有了禁衛軍,沒有了暗衛,不能說話了也不能任由著江晚寧一個女的騎到他頭上撒野!


    是以大涼帝慢慢地移動了一下脖頸和手,同時給太後遞了眼神,示意太後開口求情。


    太後把頭扭到了一邊,不去接這個眼神。


    她心裏是又氣又恨又不舍,打的時候肯下狠手,直接死了會難過,但現在讓她出麵求情,她又做不到。


    不僅做不到,她還覺得得站在謝辰瑾他們這邊,讓這個皇帝兒子受點教訓。


    “你別看哀家,我剛才說了沒你這個兒子!”太後道。


    她蒼老的聲音裏帶著滄桑和失望,抓住身邊的謝辰瑾問:“阿瑾啊,母後還沒問你們呢。”


    “你和晚寧怎麽樣,怎麽逃出來的,中間受傷了沒。”


    她眼裏滿是心疼,哽咽道:“是我沒勸住你哥,弄得他非要弑弟。”


    “這都叫個什麽事兒啊,我們母子三人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非得手足相殘。”


    “今天我直接告訴你們兩,阿瑾就是我抱養過來的,怎麽了?”


    “但他就是與我親身所出沒兩樣!都是我的兒子。”


    “往後誰再敢在我麵前評個親疏遠近試試看!我今天能打皇帝,明天就能把說這話的人給打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繼續道:“皇帝,你父皇冷血慣會過河拆橋,用了莫家後掉頭就準備給人下刀子。”


    “你怎麽好的不學專學這種歹毒心思呢。”


    “阿瑾這些年來為了保護大涼疆土差點死在戰場上,他處處維護著大涼,維護著你。”


    “你得顧念些手足親情啊,怎麽能老想著滅他一家子呢。”


    “你已經繼承了皇位什麽都有了,還想要什麽?非得把他給弄死了,自己沒了娘沒了弟兄,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才行?”


    太後老淚縱橫,把江晚寧也喊到身邊,說:“我這二兒子二兒媳婦不都挺好的麽。”


    “怎麽就招到你,惹到你了?!”


    “以我看,我們現在就以民間的作法來罷,咱們也分家!”


    “我就是一普通老太太,現在不跟老大家過了,我要跟我二兒子一家過去!”


    她頓了頓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謝辰瑾,問:“阿瑾,我不是你親生娘親,你養我不。”


    謝辰瑾鼻子也酸酸的,重重點頭:“養!”


    在他看來生恩沒有養恩大。


    從小到大太後對他與對皇帝兄長並無差別,甚至還因為他年齡小,多偏愛於他。


    這些年皇帝對他做些什麽,太後也都是向著他袒護著他的。


    不管當初太後抱養他的初衷是什麽,沉澱到現在隻有母子情分了。


    “那行,我們現在就收拾東西分家!”太後站了起來,步履蹣跚的招呼芹嬤嬤收拾物什。


    大涼帝坐在圈椅上,說沒法說動沒法動,就看著壽康宮上下開始忙活著整理收拾。


    “誒……你們……不能……”他憋足了勁兒終於突破嗓子的禁錮蹦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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