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常山真定。


    一座簡陋的木屋,正走出一個身長八尺,濃眉大眼,闊麵重頤,威風凜凜的青年。


    青年手提銀槍,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正在揮舞銀槍,虎虎生風,演習槍法,旁邊還拴著一匹駿馬,神俊異常。


    此乃白馬中的異種,名為白龍。


    乃是趙雲當初在界橋救下公孫瓚,公孫瓚為了表示感激,特意贈給趙雲,也是看在這匹馬的份上,趙雲盡管對公孫瓚的施政非常失望,卻沒有選擇如他人一樣背叛,僅僅是借兄喪告假回家。


    打算從此在常山隱居。


    而且這一隱居就是兩三年。


    期間公孫瓚一直都沒想起他,反倒是袁紹聞其名,最近派人送來不少招攬的書信,甚至將軍印璽。


    隻是趙雲想到自己畢竟名義上還是公孫瓚的部將,隻要公孫瓚不開口驅趕他,以趙雲的忠義,他是做不到另投他人。


    否則他早就離開常山,前往投靠心目中真正的明主劉備去了,而不是年紀輕輕,就在常山隱居。


    半個時辰後。


    眼看手中的銀槍已經演練完成。


    趙雲就要如往常一般回到木屋看書休息。


    這時山腳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聽聲音乃是軍中戰馬。


    趙雲眉頭一皺,難道是他拒絕袁紹招攬,袁紹派兵前來報複了?


    畢竟他現在名義上依舊是公孫瓚部將。


    結果提槍抬眼一看。


    來的居然不是袁紹軍卒,而是已經兩三年沒見的公孫瓚白馬親衛,趙雲頓時有些恍惚,時隔數年,主公終於想起他了?


    前來的幾個公孫瓚親衛也沒客氣,開門見山道“恭喜趙校尉,主公有要事請你前去易京相見。”


    數年前趙雲在幽州軍中的職位就是最普通的馬軍校尉。


    但對於趙雲的武勇,這些公孫瓚的親衛卻心知肚明,絲毫不敢大意,都是目光緊緊的盯著趙雲的一舉一動,這讓趙雲心中一緊,但卻沒有反抗。


    畢竟他目前還是公孫瓚的部將!


    最終趙雲還是放下銀槍白馬,沉聲拱手道:“煩請前麵帶路!”


    “趙校尉請!”


    幾個親衛一路圍著趙雲,很快離開常山,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帶著趙雲,繞過袁紹大軍的軍營。


    非止一日。


    趙雲終於來到了易京。


    當看到曾經意氣風發的公孫瓚,竟放棄騎兵,改為壕溝高樓組成的堡壘困守易京,趙雲也是大吃一驚。


    “沒想到數年不見,主公困厄至此也!”


    趙雲有些慶幸,又有些難過。


    慶幸的是他離開的早,沒有受到牽連;難過的是,身為忠義之人,明知主公有難,他卻一直隱居常山,並沒有幫到公孫瓚什麽。


    當親衛用吊籃把趙雲送上易京城樓的時候。


    公孫瓚看向趙雲的目光也變得十分複雜,他不是不清楚趙雲的才能,隻是趙雲冀州人的身份始終讓公孫瓚如鯁在喉。


    同時趙雲故意在他最輝煌時離開的行為也讓公孫瓚非常憤怒,故此明知趙雲有才能,公孫瓚這幾年就是故意遺忘,故意不去召喚!


    “但是這次,我公孫瓚是否能夠保住血脈,卻全要落在這趙雲身上!”


    想到這些,公孫瓚拋開曾經對趙雲的冷落不提,而是熱情介紹道:“子龍,本將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乃是淮南使者,韓胤韓子勇,蔣幹蔣子翼,他們此來,是奉袁術之命,前來保護我公孫氏的一絲血脈前往淮南,隻是從幽州到淮南畢竟路途遙遠,必須要有一個武藝高強且忠義之人護送才行,本將想來想去,這個人,唯有子龍能夠勝任!”


    “主公之意,是讓末將保護小公子前往淮南?主公你命人把我召回易京,就是為了讓我作護衛?”趙雲越發難受,又有些好笑。


    等候數年。


    看來終究是他想多了。


    但就是如此,趙雲依然沒有生氣,隻因為到現在,他依然還認公孫瓚這個主公!


    “子龍,你也別怪主公以前冷落你,但於情於理,隻要主公沒有拋棄你,你就永遠是主公部將,是我幽州軍的一員,這點想必子龍你也無法否認吧?”


    “所以我們希望,子龍你能摒棄前嫌,再為主公效命一次,也護送小公子前往淮南,到了淮南你也暫時別回來了,就先留在左將軍麾下效力,等主公能夠打敗袁紹,重振旗鼓為止!”關靖有些羞愧的說道。


    畢竟冷落趙雲數年,這突然把趙雲叫回來,就直接把趙雲給賣了,於情於理,都顯得太過卑劣無恥。


    趙雲也是聰明人,哪裏不清楚關靖話裏的意思。


    心中終於忍不住大怒。


    如今的公孫瓚,簡直比數年前還要讓他悲憤和失望。


    當即一口拒絕道:“主公,此任務太過艱難,末將無法做到,也無法接受,還請主公恩準,讓我返回常山繼續為兄長守孝!”


    “大膽,連主公的命令都不聽了,趙子龍,難道僅僅因為主公這幾年冷落了你,你就要學那些叛將一樣,背叛主公,忘恩負義?”


    關靖忽然嗬斥。


    趙雲臉色頓時狂變!


    他可以接受任何辱罵,唯獨忘恩負義,著實觸碰到了趙雲的底線!


    趙雲臉色一沉,忽然跪下,目光堅定道:“末將發誓,自從跟隨主公,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若有違背,讓我死無全屍!”


    “這誓言竟比主公喝不到蜜水還毒!”韓胤蔣幹對視一眼,都是初步認識到了趙雲的忠義之心。


    公孫瓚更是後悔,怎麽就早沒發現趙雲如此忠義,還是被袁術盯上,他才發現趙雲確實值得信任,更可大用。


    無奈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畢竟晾了對方好幾年,君臣之間的裂痕已很難彌補。


    比起趙雲的忠義,公孫瓚還是關心袁術提供的關乎他生死的情報,當即公孫瓚隻能忍住心痛,沉聲命令道:“很好,既然子龍你對本將忠心不二,那本將讓你護送幼主前往淮南的任務,忠義如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


    趙雲懵了。


    隱隱感覺,自己好像是中計了,但具體是什麽計,他又說不上來,隻是趙雲心目中的明主乃是劉備。


    絕不是袁術那樣的塚中枯骨。


    趙雲的神情頓時極為掙紮,一邊是身為部將的忠誠,一邊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


    眼見這般逼迫,趙雲還不肯鬆口,關靖一聲長歎,果然還是左將軍慧眼如炬,這趙雲果是忠義之人!


    但為了主公不至於敗亡,關靖也隻能心一橫,忽然撲通一聲朝著趙雲跪了下去,“趙校尉,你乃是重情重義之人,想必也清楚主公若被袁紹打敗,公孫氏全族必滅,唯一的活路,就是以趙校尉你的忠義和武勇,保護主公的一絲血脈前往淮南,為此,我關靖給你跪下行不行,還是說我一個跪下不夠,連主公也要一起給你跪下懇求?”


    關靖給公孫瓚使了一個眼色。


    公孫瓚終於醒悟,所謂的道德綁架,其實就是硬的不行來軟的,軟的不行來慘的,公孫瓚盡管不願,但想到被袁術捏在手中的要命情報,公孫瓚還是一橫心,“罷了,若能保留我公孫氏一絲血脈,我這個做主公的給子龍跪下磕頭又如何!”


    簡單一句話,頓時震的趙雲麵色狂變。


    作為忠義之士。


    趙雲絕對接受不了公孫瓚給自己下跪的,終於趙雲妥協了,急忙對公孫瓚拱手道:“主公軍師折煞我也!我趙雲既為主公麾下,自當為主公效命,主公但有所命,我趙子龍豈能推辭……”


    當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趙雲的聲音都在發抖。


    本來在常山為兄長守孝自由自在,這突然莫名其妙,就被公孫瓚硬塞給了淮南,趙雲的心中又是悲憤又是無奈。


    當即頓了頓,沉聲繼續道:“末將可以舍命護送小公子前往淮南,但至於是否為左將軍效命,還請主公讓我自己做主,若不能自己做主,趙子龍毋寧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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