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時候,翟雙白都快睡著了,聶予桑卻在她床邊坐了下來,擰亮了台燈。


    她用手擋住眼睛,睜開眼從手指的縫隙裏去看他。


    他穿著白色的絲光棉的睡衣,襯得他的皮膚白的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什麽事?”她問。


    他卻長久地看著她,目光悲切。


    說實話,有時候翟雙白能猜到聶知熠下一步要做什麽,下一句話要說什麽。


    但她卻猜不到聶予桑的意圖。


    她也不想猜,她此刻半夢半醒,大腦混沌。


    “雙白。”他終於說話了,聲音很啞,仿佛很疲倦似的:“今天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宗考接走了,你生氣了嗎?”


    明明晚上他都不提這件事,現在半夜他又開始複盤,翟雙白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


    她沒說話,聶予桑很苦惱地低下頭,兩隻手捂住了臉。


    “我把宗考接走了,你很擔心嗎?你覺得我會對宗考怎樣是嗎?還是用宗考來威脅你?雙白,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他拿開雙手,眼淚從眼眶裏一顆一顆流出來。


    翟雙白看著他那些晶瑩剔透的眼淚,她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落淚,想用梨花帶雨來形容。


    聶予桑不止一次在她麵前哭過,他從來不吝嗇他的眼淚。


    而他哭的時候,眼淚是從泛紅的眼眶裏掉下來,極具美感,也極為真摯。


    她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晚上去別院的時候,就是接你和宗考的,但樸阿姨說你出去吃飯了,我不想打擾你,就把宗考先接走了,我當時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在我的認知裏,我是宗考的父親,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應該是最放心的,是不是?”


    翟雙白要說是呢,還是不是?


    聶予桑真是高明啊!


    他把問題拋給了她,讓她一個昔日大狀都無言以對。


    “雙白,當我看到你的腳扭了,一身的汗的時候,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我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我才明白過來,你是因為找宗考才扭到了腳嗎?”


    他看著翟雙白,翟雙白也看到了他眼睛裏的自責,不安,和委屈。


    她困得頭都疼,勉強開口:“我打給你很多電話,你都沒接。”


    “電話在車上,我抱著宗考,把手機丟在車上了。”


    理由千千萬,翟雙白也沒辦法分辨真假。


    她點頭說:“是我反應過激,不早了,你去睡吧。”


    “你還是在生氣嗎?雙白?”


    “沒有。”她沒有撒謊,她現在對聶予桑沒有氣憤,隻有恐懼。


    或許,隨時隨地展示它的獠牙的猛獸並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神通廣大的狐妖們,會幻化出各種不同的形象來蠱惑人心,讓人分辨不出善惡,但轉頭來卻搖身一變成邪獰的九尾狐,到頭來死的那天,都不知道是被它的哪顆腦袋上的牙齒咬斷了脖子。


    “雙白,你可以相信我嗎?把我這裏當做你的避風港,有我在保護著你和宗考,你們會一世無憂。”他握住了翟雙白的手,虔誠地將臉貼在她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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