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村比昨日去的龍家村還要遠。


    卻與龍家村順路。


    大清早的,村裏婦人出村勞作,瞧見了有官轎過來,心中喜悅,因大人承諾過會再來,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今日怎麽地也要把好酒好菜備上了。


    村民撒丫子往村裏跑去給裏正通風報信,草鞋都不知道在哪兒跑丟了?


    裏正得知很是激動,敲鑼打鼓帶領全村人呼啦抄趕到村口。


    衙役一瞧那架勢,就知道村人誤會了,上去嚴詞提醒,“趕緊回去,紅蓮村遭遇山匪偷襲,爾等速歸保命,莫在路邊逗留!”


    村民們一聽有山匪,還離自家村子不遠呢,嚇得趕緊往家裏跑啊,收衣收菜收牲畜……


    “砰!”


    “砰!”


    “砰!砰!吱兒嘎~砰!”


    關門閉戶。


    瞬息之間,整個村子安靜如雞,連個喘氣的都瞧不見了。


    打頭陣的胡一添帶著兩個兄弟先趕到紅蓮村,一到村口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居然瞧見官軍的身影,可距離比較遠,不確定是不是山匪的喬裝打扮。


    三人就貓在路邊的灌木叢後觀察了一陣,看到官軍在村裏奔跑往來,搶救攙扶受傷的村人,才相信是遇到正規軍了。


    胡一添趕緊讓兄弟倆先代表地方衙門出個人,省得一會這軍隊裏的官員還得找自家大人的麻煩,他調頭回去,跟薑籬稟報了此事。


    “官軍?這些時日有提塘官來過嗎?”薑籬說著,看了劉和一眼。


    “屬下未聽衙門裏有誰提過,或許……”劉和壓低了聲音,“是去剿匪的,為防地方衙門有人泄露機密,沒派人來通知吧。”


    薑籬垂眸思忖,冷笑一聲,若是剿匪的,在村裏大搖大擺的出現,這不是暴露目標嗎?


    轎子停在了紅蓮村村口的大槐樹下。


    還未下轎,薑籬就聞見一股焚燒之後的火煙味,心底暗道不妙。


    待她看清村裏的情況,滿地的狼藉,濺在牆根上來不及清洗的血跡,還有好幾處化作焦土的村屋。


    雙手不自覺捏緊!


    這幫山匪,搶了牲畜糧食就罷了,居然還傷人放火,何其惡毒!


    全村人都聚集在不遠處的曬穀場上,受傷的躺在地上,唉聲歎氣,守在旁邊的婦人姑娘,淚水漣漣。


    薑籬疾步而去,停在眾人之前,停在了漢子們不忿,後怕,萎靡,訝異的目光之中。


    “我乃石門縣縣令薑籬,聽說村子被山匪偷襲,我與鄉親們一樣心痛,我帶來了郎中,有受傷的村民說句話,郎中會一一給大夥治療,請問裏正現在何處?”


    “哎!”


    一聲長歎,那歎息聲無比沉重,沉重得猶如這陰沉沉的天瞬間壓在了薑籬的頭上,令她不禁感覺心髒要爆炸了。


    難道……


    那老嫗伸手指向躺在不遠處的傷患,“那就是裏正。”


    薑籬頓時鬆了口氣,朝遠處的春翹招手,“趕緊將水食帶來,分發給大夥。”


    村民經曆了幾個時辰的搏鬥與驚嚇,早忘記了饑餓,可也是餓得不行,聽說有吃的,很激動,卻提不起多少力氣上去搶,隻能巴巴地等著衙役將饅頭遞到他們手邊來。


    薑籬來到裏正跟前,這位老者六十善年,頭部、雙手乃至雙腿均裹著繃帶,顯然受傷嚴重。


    她趕緊把於仵作叫過來,先給裏正診治。


    曬穀場上,忽聽有男子譏笑聲傳來,“哎……之前幾個不中用的都死翹翹了,現在來個女的,又有什麽用嗎?山匪都跑了才來,做樣子給誰看呢?”


    薑籬扭頭看向男子,男人身邊的村民就趕緊踢了他一腳,示意他別亂說話,惹了縣令不快,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實則薑籬也沒那麽脾氣臭不容人,她能理解村民遭此大劫心中憤懣難平,嘟囔幾句沒什麽的。


    但那男人被人踢了一腳,反而更加激憤,他瞪向薑籬,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村人,


    “你踢我做甚?我有說錯嗎?朝廷有個屁用,年年說剿匪,年年吃敗仗,黑龍寨從未踏足過紅蓮村,如今為何來了?


    還不是聽說咱們縣令大人,是位美嬌娘,覺得這石門縣,誰都可以來捏一捏,縣令大人,你就該躲在衙門裏,免得被山匪頭子瞧上,抓回去當壓寨夫人!屆時全縣百姓的臉都沒處擱!”


    身邊那些村民是拉他不住,捂他嘴也不及。


    就在這時,曹德恒突然上前,一腳將那男子踹翻在地。


    緊接著騎在他身上,揮舞雙拳左右開弓。


    場麵頓時混亂不堪。


    村裏的熱血男兒欲上前相助,卻被衙役的鞭子擋住,婦女姑娘老人紛紛後退,擔憂不已。


    “停手!”薑籬疾步而來,用力拉開曹德恒,“曹德恒,本官命你停下!”


    那男子滿臉驚訝,不知是因挨打還是沒料到縣令大人會出手阻攔。


    他掙紮著爬起,卻被隨後跑來的老爹踢了一腳膝窩,全家齊刷刷跪在薑籬麵前,懇請大人息怒。


    薑籬看著男子鼻青臉腫仍強撐不屈的模樣都好笑。


    再看看為他求饒的家人,爹娘和兄弟姐妹,跪在地上七八人。


    她淡然一拂袖,質問道,“叛逆少年是吧?罵得這麽大聲,山匪闖入之時你在做什麽?”


    男子立刻反駁,“當然是救人。”


    “嗯,你救了自家人,那村民呢,救下自家人就不管了?老裏正一身的傷,不就是你這樣的人造成的?現在倒有精力無能狂吠,當時怎麽不做多些?”


    男子像隻刺蝟般硬挺,仍在狡辯,“山匪殺進村時,草民還在睡覺,隻來得及叫醒家人。”


    薑籬不聽他說這些了,爭論這種沒有意義。


    她揚聲道,“裏正受了傷,本官需要一位熟知村裏情況的人前來回話,知情者站出來。”


    一片寂靜中,一位年邁的長者緩緩走出,聲音沙啞而堅定,“大人,老朽乃紅蓮村長者,村民皆尊稱一句田叔公,裏正遇事常與老朽商量,大人若有所問,老朽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薑籬的一襲紅色,站在黃土地裏是那般耀目。


    村人看著她朝著田叔公躬行一禮,心底說不出是種什麽滋味。


    老者拄著拐,身邊還有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孫女攙扶著。


    小孫女小心翼翼抓著太爺的衣袖,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村人口中的大官。


    哇,是個姐姐,姐姐是女子,女子也可以做官的麽?姐姐不怕山匪嗎?


    “說說現在村裏的情況吧。”薑籬開門見山道,視線有意無意落在小姑娘好奇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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