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將軍於皓月樓擺下一桌盛宴,專為感謝王爺與王妃的搭救之恩。


    何香禪坐在席間,顯得極為拘謹,她本是個尋常婦人,這輩子見過的官屈指可數,印象中最大的官也就是縣令了。


    如今,縣令、王爺、王妃齊聚,這身份跨度之大,讓她如墜雲霧之中,隻覺頭腦發懵。


    田嬸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她滿心疑惑,原以為隻是來見縣令,怎的就變成了王爺王妃?


    在她的認知裏,王爺王妃那都是該在京城的大宮殿裏,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怎會出現在這偏僻的山旮旯?


    自知曉了縣令的真實身份後,她便一直在腦海中細細回憶,就怕自己當時對王妃有什麽大不敬的舉動。


    難怪人家都說,能見著皇親國戚這輩子都直了,她現在的身板應該挺得很直吧!!!


    這一家子,唯有田將軍和王爺還能勉強正常交流。


    田將軍久經沙場,見過些世麵,雖麵對王爺也有幾分敬畏,但還是能穩住心神,與王爺談論些家常和軍營之事。


    王爺吧,有中午薑籬把他哄好的前提在,話語間都透著幾分親和。


    再看那薑籬,此時也有些心不在焉,憂心著大師傅的去向。


    昨夜,她差春翹去告知大師傅救人,大師傅二話不說便去了,不知他走的是哪條路,在宏幹村口救下何香禪後,便離了隊伍,這一去,至今未歸。


    她心中雖相信大師傅武藝高強,在山裏定是不會出什麽意外,可還是忍不住好奇他到底幹什麽去了?


    正想著,忽聽得樓下傳來春翹激動的聲音,“大師傅,你可算回來了,小姐一直念叨著你來著。”


    步虛子的聲音隨即傳來,嘶啞中帶著一絲不屑,“念叨我啥?我都一把歲數了還用她擔心,在哪吃飯哪?”


    春翹愣了下,“大師傅真是……神機妙算呐!”算到要吃飯,踩著點來的?


    步虛子哈哈大笑,“這還用算?救了將軍夫人,將軍不得擺上幾桌?那就不太多做人了。”


    薑籬聽著樓下倆人的對話不禁好笑,正想喚來小二給加張凳子,大師傅就已經推門而入了。


    田嬸子被推門聲嚇得一哆嗦,手中的筷子差點掉落,她緊張地看向兒子,何香禪也是一臉茫然。


    “哎喲,吃上了,有沒有上雞啊?”步虛子的人生法則裏就沒有禮貌拘謹那些事。


    薑籬笑著,“不僅有雞,還有鴨呢,大師傅快坐。”


    “行,算你有點良心,那這好東西就跟你一塊分享了吧。”步虛子扯過一旁椅子,將手裏拎著的一隻包裹放在桌上,看那重量還險些將桌麵給翹了起來。


    薑籬挑眉,這裏麵不會裝了塊石頭吧!


    這麽想著,她已經解開了包裹,果然,就是塊黑撲撲的石頭,翻轉一看,內藏乾坤,帶有紅色晶體,瞧著紅如鵝血,品相極好。


    “這啥啊?”


    “朱砂啊,還能啥?”步虛子一副你真見沒見過世麵的表情白了她一眼,手都不洗,抓過蒸雞就開始啃。


    而薑籬是在步虛子話沒說完之時,就把麵前的石頭往蕭銑希手裏一塞。


    哈,跟他們說這石頭有輻射,他們能理解不。


    “怎麽了?”蕭銑希看她如此激動都有些不解,就薑籬愛石門縣這程度,聽到有礦居然不是高興,而是棄如敝履。


    就連一旁的步虛子瞧見了,也不滿地張著他那張油嘴,指責道,“啥意思?啥意思啥意思啊?不喜歡?我還不想給了呢,如此好的品相,我煉丹都不夠,你還嫌棄,不給了,還我……”


    薑籬趕緊伸手拉住蕭銑希胳膊,尷尬笑道,“我沒有嫌棄,我……那是太激動了,朱砂都被大師傅找著了,我石門縣馬上就要變金門縣了,我怎麽會嫌棄呢。”


    步虛子一聲冷哼,“算你識相,但是說好了,開采出來的朱砂,品相純度好的必須留一些給老道。”


    對於道長愛煉丹這事,薑籬還是忍不住說了一聲,“大師傅,人間很值得嘛,你就別整那些丹藥了,畢竟……”


    “你懂個啥,不煉丹,貧道如何活一千歲?行了,這事你們衙門自個搞去,記住答應我的要求。”步虛子說罷,提著啃得還剩一半的蒸雞出了廂房。


    真真是來去如風。


    薑籬笑著安撫田家婦人,給田嬸子夾菜,吃飯吃飯,有什麽事都沒有吃飯重要。


    ?????


    宏幹村去了一趟,讓衙門意識到,流民災民的隱世生存不開智的程度已到不得不改變的程度。


    曹大人要戴罪立功,在年前就天天往山裏跑,受的苦也不少。


    說給壯丁介紹修水利的工,婦人女子也可以外出學習,孩子送書塾,由衙門出錢供他們讀書明理。


    都做到這份上了,接受衙門好意的人依舊寥寥。


    曹大人能有什麽辦法,隻能是天天跑月月去,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都感覺自己兩條腿都快成了岩羊的羊蹄了,也不知道是退化還是進化了?


    進入臘月,薑籬就每日從光州府低價買一批過年物資回來。


    衙門旁邊的小院子,就成了一個臨時的販肉攤點,今日賣豬,明日賣羊,後日又是雞鴨鵝魚,給村民過年臘肉提供了便利。


    今年縣民村民都不同程度地賺了錢,但說到消費,還是有些不舍得的。


    但是看到隔壁的臘肉掛曬出來,那漂亮的肉紅色,饞得自己口水直流,一到晚上就想去幹壞事是怎麽回事?


    罷了罷了,難得過年,明日也去買幾斤肉啊,雞啊,魚什麽的回來醃製,也給娃兒們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丹砂礦的開采,皇上也很快批了下來,極品丹砂肯定是要往皇宮裏送的,但薑籬還是會為了大師傅偷偷留下一丟丟。


    既然勸服大師傅不要煉丹說不通,就隻能讓他用好的,好過那些雜質太多,重金屬含量相互迫害的丹砂好點吧。


    一眨眼,就到了年二十八了。


    蕭銑希負責監督的堤壩這兩天也不得不放假給百姓回來過個年節。


    收到信說夜裏就到家的薑籬,正在廚房裏……看春翹做飯。


    灶房裏暖和,她就坐在入門處的桌邊打打下手,掐掐豌豆尖,掐掐菜花。


    春翹端著自己新學會的一盤糖霜花生放到桌邊,探頭往窗外看,這天都黑了,王爺還未見回來。


    她想了想,走到門邊,將門縫拉開一些,朝著守在門口的乘風噓噓,低聲讓乘風飛出去看看,王爺車駕到哪了,快些回來報信,別讓王妃等得心焦。


    乘風點了點頭,走下台階,一個腳點地,人就消失在夜色下了。


    一回頭,就看見她家小姐在偷吃糖霜花生,她驚呼道,“小姐,花生才剛剛出鍋,熱性大,你可不能貪嘴。”


    薑籬對越來越像婆子的春翹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我隻是試試你的手藝……”


    春翹看了一眼盤中小山丘上明顯凹進去的一個坡麵,無奈抿唇。


    而這時,就聽婆子奔跑的腳步聲遠遠跑來,“王妃,王爺回來了。”


    薑籬麵上一喜,由春翹攙扶著慢慢站起身,準備往門口去。


    甫一轉身,他卻突然感到一陣自腹部蔓延開來的劇痛,瞬間將她淹沒,眼前發黑,頭暈目眩,身子晃了幾晃,險些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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