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筆錄


    高寒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小口,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已經很幹燥了。


    袁讓又坐了一會兒之後,接了個電話:“喂?到了?好啊!押到地下室,銬好嘍,我親自審。好。”


    放下手機,袁讓向高寒一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到齊了,嗬嗬……”


    高寒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位中隊長,覺得他的言談舉止中帶著一股與自己似曾相識的熱情,又帶著少許對自己的尊重。高寒仔細琢磨著其中的奧妙,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怎樣,人家是警,自己是匪,人家再禮貌都改變不了自己被囚的事實,這個時候就別做白日夢了。於是,高寒眉頭微皺,淡定地說:“別難為我哥們兒,他啥也不知道。”


    “嗬嗬,到我們這兒,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秉公執法的。具體什麽情況得審完才知道。”


    “如果你是條漢子,就別坑我哥們兒,他真的啥也不知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肯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高寒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向袁讓傳遞可以“溝通”的意思。


    “好辦!放心吧!待會兒聊。嗬嗬……”袁讓給了高寒一個可以合作的眼神,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表麵上是這樣。


    袁讓即將走到門口時,特意回頭給了高寒一個稍安勿躁、一切他都了然於胸的眼神。


    高寒有些茫然,他眯了眯眼睛,把事情會向好處發展的念頭壓了下去。


    趁屋裏沒人,高寒扭頭從裝著鐵欄杆的窗子向外望去。頹敗的居民樓後麵更是破爛不堪,去年枯死的蒿草還在新發的一片淺綠裏濫竽充數,大半軸粗電纜上灰土斑斑,一隻叫不出名字的灰色小鳥抖落羽毛的同時,與高寒幽默地對望,歪頭斜眼,似乎在嘲笑他的命運不濟,被鎖在那兒,遭到禁錮……


    少頃,進來兩個年輕的便衣刑警,坐在沙發上看押高寒。他們的神態很木訥,大有不想攀談之意,悠閑地看著報紙,發著微信。


    兩個小時過去了,高寒的表情隨著對問題的深思熟慮而愈加的陰鬱。啥也不用說了,這次可是闖了大禍,一場不可避免的牢獄之災已然來臨。風花雪月的男歡女愛徹底消失了,光鮮榮耀的江湖小地位也徹底拜拜了,連親人間的其樂融融也徹底與自己告別了。


    最為關鍵的,這是春江省的褐水城,不是黑龍江的哈爾濱,縱使鼎哥有些能量,想必也是望塵莫及。


    僅僅兩個多小時而已,高寒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活像一個剛剛從戰場上僥幸生還的戰場殘兵。


    也不知牤蛋現在咋樣了?高寒的心正揪向牤蛋,裏間的門開了,胖警察顫著一身肥肉邁步出門,手裏握著幾張筆錄紙,後麵跟著一臉複雜的於少勳。


    於少勳並未快步出門,而是站住腳,刻意與高寒定定地對視,欲言又止的眼神向高寒傳遞的仍然是:你行的,你肯定明白。


    於少勳的眼神還沒挪開,高寒就不解地皺起了眉頭,就像一個沒經過排練的啞劇演員一樣,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絞盡幾億個腦細胞,拚命想弄明白這個淪為被害人的於少勳到底啥意思。


    “走吧。”胖警察催促著於少勳。


    “嗯。”於少勳答應一聲,又使勁看了看高寒的眼睛。


    高寒幾乎將整個瞳孔都縮小了若幹倍,仍在不解之餘。


    於少勳走後幾分鍾,袁讓進來了,手裏拿著的應該是剛剛胖警察手中的那幾張筆錄。他衝兩個年輕警員一努嘴:“開飯了,去吃吧!燉的排骨,晚上還安排啊!留點肚子。”說完,他以臀*部倚桌、單腿著地的姿勢坐在了高寒對麵。


    兩個小青年笑嗬嗬地附和幾句,起身離開。


    袁讓把筆錄往桌角一放,和藹地衝高寒說:“你那個哥們兒看著傻大黑粗的,倒挺有心眼兒,愣是一問三不知。嗯,粗中有細。行,你會用人。嗬嗬……”


    袁讓說完,眼角很隨意地瞟了一下筆錄。


    高寒緊繃的心弦鬆弛了一些,麵露欣慰。他當然明白,作為審訊人員,告訴自己這個信息是極不正常的,排除聲東擊西之外,幾乎就是告訴自己:你同案不會胡說,官司你一個人打吧!


    這一點都有可能影響到犯罪嫌疑人的最終結局啊!他這是啥意思呢?費解之餘,高寒輕歎了一口氣,也瞟了一眼筆錄。


    筆錄大概有五六張紙,是手寫的,就在桌角,高寒那隻沒被銬死的左手一伸,就能夠到。


    “嗬嗬,我那兄弟實在,就一個特點,聽話。我和於少勳之間的事他一點也不知道。隻是跟我去見過於少勳,他還以為我是在要賭債呢!嗬嗬……”高寒說完,很有深意地看著袁讓的眼睛。


    袁讓毫不掩飾地微笑著,眼裏露出心照不宣的柔光。相當隨和地說:“對,幹事兒就得用這樣的人,換成我也會這麽做的。我家也做生意,賣水果。但身邊沒一個信得過的,售貨員連山竹都敢成箱偷。嗬嗬。”


    “嗬嗬……”高寒附和著笑了笑,於此,彼此傳達的意思足夠了。


    “我也餓了,早晨為了抓你連早飯都沒吃。我先去吃飯,吃完咱們就開始聊。”


    袁讓說完,放下輕輕搖晃的短腿,站在地板上,瞟了一眼筆錄,看了看高寒,轉身離開。


    至此,一切盡在不言中。這一上午,經過和於少勳幾次的對視、幾次和袁讓的試探性的交談,高寒疑雲頓開,對方這是在暗示自己雙方需要合作。當然,合作的前提肯定是對雙方都有利,否則不能稱之為合作,隻能算脅迫。但不管怎麽說,如果真是那樣,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高寒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手,快速地翻看筆錄……


    看了一半的時候,他恍然大悟。看完之後,他心裏樂開了花。


    原來,於少勳在筆錄中篡改了整個事實。


    於少勳說自己十幾天前在哈爾濱的一次同學聚會中多喝了幾杯酒,結果從洗漱間回來誤入了包房,正好趕上一群人賭博。他被酒精拱昏了頭腦,將包裏準備請客的兩萬多元工資輸掉了。後來向開設賭局的高寒借了兩萬元賭資,說好半個月還,結果又輸掉了。屈指算來,借錢已經十五天了,利息總額超過一萬五千元。昨天接到高寒電話,說今天來收賬,讓他把本金和利息都準備好,否則對他不客氣。他是多年的老黨員,又是國家幹部,思來想去,一來賭博是違法的事,二來怕高寒和他朋友呂明學這些社會混混敲詐自己,所以報了警。同時,他向局黨委遞交了檢討書,請求組織處分。


    而且,他還在筆錄的結尾附上了一段話:我決定挽救高寒,在他認罪伏法的前提下,盡我之所能幫助他。希望他將來能迷途知返,重新做人,這也是我一個老黨員的責任!


    看完筆錄,高寒將這幾張紙向前推了推,左手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心中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都興奮,原來於少勳這隻老狐狸是演戲給自己看啊!


    看起來於少勳這是在跟自己談判啊!同時也是在向自己展示他強大的實力。


    如果按於少勳的筆錄交待,這件事情根本構不成犯罪。頂多拘留幾天,甚至花點錢都能擺平此事。既然於少勳這樣安排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用行動告訴自己,他有能力控製一切局麵,而且他是個極其睿智的人,有本事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同時,他更是要用這次“演習”給自己敲醒警鍾,如果自己真的再逼他,或者再做出不守規矩的行動,把牢底坐穿就是自己的下場。他要用這次“演習”,設身處地的給自己上一課,讓自己在取舍之間權衡利弊,不要愚蠢地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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