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年輪一點點走過,痛經竟成了陪伴安樂最長的“朋友”。


    年紀尚小一點時,麵對例假會更加不知所措,因為安樂永遠不知道例假什麽時候會來,會來幾天。


    例假帶來的痛苦,隻要經曆了一次,就永生難忘。即便安樂非常聽話——自從來過例假後,她聽母親的話戒掉雪糕,不碰涼水也不吃辣,隻是這些方法一點用都沒有。


    就這樣不見效果地又過了一段時間,安樂的母親開始尋求中醫的幫助,根據朋友介紹,安樂的母親買回來一副中藥,每天監督安樂喝下。安樂也想逃避,但是她更害怕肚子莫名其妙地疼了起來,而且一疼就是三天。漸漸地,中藥代替了紅糖薑水,成為讓安樂更加恐懼的存在。


    就這樣安樂連喝了兩個月中藥,或許是心理緣故,她的腹痛減輕了一點,她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母親也很開心,繼續孩子買藥,雖然中藥的價格不便宜。


    喝到第四個月的時候,安樂又產生了急劇的腹痛,站都站不起來,安樂的母親又嚐試了先前所有試過的方法——不起任何作用。


    母親焦急地在網絡上搜索,發現有人說止痛藥可以對抗痛經,她趕緊飛奔著下樓,氣喘籲籲地去到醫院,買回止痛藥。


    安樂剛服下止痛藥,又聽見母親說藥效要等到兩個小時之後才能起作用。想到自己又要堅持兩個小時安樂止不住地大哭起來。


    母親在一旁安撫著安樂的情緒,隻求止痛藥能快一點見效。


    不過止痛藥卻開起了玩笑——三個小時、四個小時都過去了,卻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小腹的疼痛和腰部的酸痛感讓安樂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痛經死死“纏著”安樂不放,她一會兒翻個身,有一會兒坐起來,接著又趴在床上,不管什麽姿勢,都不能緩解疼痛。安樂就這樣又熬過三天。


    痛經逐漸成為安樂無法擺脫的噩夢,但她也不願意傻傻承受——每每例假結束後,她都會忍不住在心裏埋怨,雖然得不到實質性效果,卻也發泄了一部分情緒:為什麽這麽疼啊,為什麽怎樣都不見好呢,這到底是什麽毛病啊,我還要忍受多久啊,我不會要忍受一輩子吧,這簡直比癌症還痛苦啊!到底是哪個基因決定了痛經這種東西,就不能不疼嗎,這種基因為什麽要延續呢,為什麽世界上要存在痛經呢,就不能大家都好好的嗎,一定要疼嗎?我可不可以跟痛經同歸於盡啊,唉,想死了算了。


    時間在痛苦難耐中走過,隨著安樂的年紀一點點增大,例假到來的時期漸漸穩定了些,相比於年紀小的時候,起碼現在能先做好心理預期。隻是又有一件事讓她“病痛”——每次來例假,她都不得不向班主任請三天假,請的假多了,安樂對一些事情產生疑惑——明明是男老師,明明沒有經曆過例假的疼痛,可是聽到安樂要請假的時候,都會爽快答應;一輪到女老師,一切就變得複雜起來,她會猜忌你,說你是不是想偷懶,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學習,說你是不是找理由回家玩遊戲?


    安樂不明白,女班主任也是女生,她就沒有例假嗎,她為什麽要惡意揣測別人?帶著這個疑惑,她問了自己的母親。


    “媽媽,這世界上難道有女人沒有例假?”


    “怎麽可能呢,都是有的呀,除非有特殊情況,那就沒辦法了。”


    “嗯。那麽作為女生應該都很了解例假的痛吧,為什麽高中班主任總是不理解我呢?”


    “可能她不疼吧,並不是所有人都疼,沒疼過的人自然不會理解疼痛是什麽感受。樂樂,給別人撐傘的人大多是淋過雨的人,當然也有天生善良的人。”


    “那我們班主任是什麽性格?”


    “媽媽不好評價,非要我評價的話,我覺得她是不善良的性格。”


    “我也感覺,她總是在跑操的時候強調不允許任何人請假,尤其是女生,我們班好多女生都是帶著例假強忍著跑下來的,很多人跑完之後又吐又昏迷,班主任就在那裏看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之後第二天她又要強調不允許請假。”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別人的痛苦,就連一些經曆過的人也無法理解。”


    “哎。”安樂歎了一口氣,她又想起初中第一次來例假的場景,同學們的議論聲還是會時不時在她耳邊盤旋,安樂多麽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承受例假的痛苦,不用擔心每個月的那三天,也不用因為經常請假被班主任冷眼。不知道那一天會在什麽時候到來,是三十年後、四十年後還是五十年後……


    就這樣,安樂帶著痛經這個朋友,步入了大學,之後又步入社會。


    在高強度的工作下,為例假而請假變成了推卸責任,變成了偷懶耍滑,變成了拿弱者身份當保護牌的行為。


    安樂越來越不理解這個社會,每次到了固定的那幾天,她都要忍著疼痛去敲經理的辦公室門,在經曆的一頓數落之後喜提三天曠工的“豐收碩果”。


    如果安樂強忍著疼痛站直腰身向經理請假,經理就會說她“是故意裝的,而且裝的不像”。如果安樂將自己的真實狀態展現在經理麵前,經理又會說她“太做作,演技拙劣”。


    安樂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但她隻能請假,別無他法。請假的次數多了,那些不知道真實情況的同事開始在背後議論她,與當年初中教室裏的場景無異。


    “你說她經常請假,這是因為痛經嗎?”


    “怎麽可能,我也會疼啊,我就不請假,她也太矯情了。”


    “這有什麽的,所有女人不都會痛經嗎?隻有她像得了什麽大病一樣。”


    “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誰容易呀,誰生病了不是也在工位上挺著嗎,就她挺不住,不知道是誰慣的公主病?”


    剛開始同事們隻是在背後議論,看到安樂不回擊,後來也敢當著安樂的麵說了。時間一長,安樂也不想在公司裏待下去,就遞交辭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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