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機送回所謂的家後,鄭布語在傭人的帶領下,來到屬於她的房間,這間房裏沒有一點兒適合小女孩的元素——黑色的雙人床上擺著兩個藍黑色的海綿枕頭,床兩邊的床頭櫃是深灰色的,其中一個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老式電話模型,另一個上麵則是兩本書,《社會經濟結構》和《如果運營好一家公司》。


    鄭布語走上前拿起其中一本書,隨便翻開了幾頁,裏麵的各種數據和實驗結果雖是中文呈現,鄭布語卻怎麽也看不明白,她把書放回原位,然後注意到床旁邊的墨藍色衣櫃。


    鄭布語打開一扇扇櫃門,裏麵什麽都沒有,甚至連一層灰都沒有。櫃子幹淨整齊,連縫隙裏都一塵不染,可以看出平時傭人們打掃房間時並不含糊。


    衣櫃的左前方,也是床的左前方有一張書桌。書桌是深綠色的,和整個房間的其他陳設略顯不搭,不難看出這張桌子剛“來到”這個房間不久。


    參觀完臥室後,一個傭人走進來提醒鄭布語用餐。鄭布語跟在傭人身後,來到一樓的餐廳。四米長的方桌上隻擺放了一套餐具。餐具前緊湊地“坐落著”四菜一湯,桌子其餘的五分之四空間裏什麽都沒有。


    鄭布語叫來一個傭人詢問:“我爸呢……不是,是鄭總呢?”


    “張總的行程我們無從得知,您請用餐吧。”


    吸取上次的教訓,鄭布語不敢多問。傭人幫她挪開椅子後,鄭布語坐下,開始享受晚餐。奇怪,明明晚餐比早餐豐盛得多,可是鄭布語卻沒什麽胃口;明明早餐是自己一個人吃的,而晚餐桌前圍坐了這麽多人,鄭布語反而感到十分冷清。


    她沒吃幾口就回了房間,躺倒在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鄭布語聽見沉重的腳步聲離房門越來越近。她坐直身子,果不其然,房門敲響了。


    鄭布語起身開門,看著門外的父親,不知道是笑還是該嚴肅。在她思考著以怎樣的麵貌麵對眼前這個人的時候,父親先開口了:“學校的事情已經辦妥,下周一就可以去上學了。”


    “爸……不對,鄭總,我可以不去私立學校嗎,我想回到原來的學校。”


    “這件事沒得商量。這不是普通的私立學校,這是本市最好的一所貴族私校。很多普通家庭花錢都去不了的地方,你隨隨便便就能去,你還想怎樣,你要讓我生氣才肯罷休嗎?”


    “不是的,我跟您說了的,我不喜歡這種學校,他們太勢利了。我不喜歡通過家裏有幾輛車幾套房子來衡量友誼,這樣的朋友太虛假了。”


    “虛假怎麽了,起碼這些人能為你未來的人生鋪好道路,就算虛假你也應該接受。而且跟這樣的人相處時間長了,友誼總會存在,怎麽能用虛假來形容?小小年紀,真是目光短淺。”


    “鄭總,就算我求您了,我想過自己的人生,不想過你規劃的人生。”


    “既然你讓我負責你的未來,你的未來規劃也是包括在內的,如果你不想讓我參與,為什麽要來找我,跟你媽媽待在一起不好?”


    “我……實話跟您說吧,我嫌她沒時間陪我,所以才來找您的。我以為你能陪我,可是你也陪不了我,您可以把我送回去嗎?”


    “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送過來送過去,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已經和你媽媽辦好了撫養權交接手續,哪怕是你的一個玩笑也好,惡作劇也好,已經成真了,我不可能為了這種小事再去跟你母親交涉,我的時間很寶貴。”


    “可是……”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很煩了。周一記得去上課。”


    鄭得多不再停留,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留下獨自哀傷的鄭布語。


    此刻的鄭布語再無自信可言,她癱在床上,嘲笑自己是個傻瓜,嘲笑自己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交易。


    “要是一切都沒發生就好了,其實媽媽在身邊就好了,要是當初沒選那個愚蠢的交易就好了……交易……交易,憑什麽交易決定我,我要決定這場交易!”


    想到這裏,鄭布語又想起先前打算的“出逃計劃”。


    她在心裏暗忖:“就去旅館躲躲吧,我再去做一筆交易,或者直接將這個交易取消就好了。”


    事不宜遲,鄭布語決定明天一早就出發。


    鄭得多並不關注女兒,自然不在乎她的行蹤,這也為鄭布語提供了機會。吃過早飯,鄭布語借口出去溜達,實則拿著父親前一天給的錢,買好長江遊樂園的門票。


    這次她的心境和之前完全不同,她不是來遊玩的,最喜歡的遊樂項目也被她忽視掉,進入遊樂園後,她直接向記憶中的廁所走去。


    來到廁所門口,看著一無所有的空地,鄭布語早就見怪不怪。她走進洗手間待了一兩分鍾,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本以為能看見旅館,可是眼前的一切還是普通的樣子。鄭布語不甘心,便再次走進廁所。怕待的時間不夠長,這次她特地待了十分鍾才出來——還是沒有看見貪念旅館。


    鄭布語不想就此放棄,她又一次進入廁所,這回她直接待了三十分鍾,就在她覺得有十分把握的時候,廁所外還是那空蕩蕩的場地。


    “旅館呢,旅館呢!”鄭布語大喊,很快她的叫喊聲引來周圍人的注意。鄭布語正有些尷尬,隻能暫時離開。又過了一個小時,她又一次出現在廁所門前,熟練地進進出出,結果隻是讓她一次比一次更加失落。


    漸漸地,她徹底相信鄔暮曾說的代價——與母親徹底斷絕聯係。


    鄭布語的眼淚順著臉頰落在地上,她找了一處角落蹲下,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以前麵對的是一個努力維護親情的母親,現在則是一個徹底投身於事業的父親。鄭布語不明白,她的生活為什麽這麽慘淡,為什麽沒有一條路走的通?


    雖然在旁人眼裏鄭布語已經格外幸運。或許就是這樣,你眼中不在意的東西往往是別人最想要的,你一直夢寐以求的可能是別人一直以來唾棄的。每個人的生活都不應該拿來比較,將自己的生活過好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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