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徹底脫離危險,唐九洲一把將提著的人丟下去,自己也從半空中落下。


    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難看,卻依舊冷冷地開口:


    “潘勁宇,今天是你莽撞了。”


    潘勁宇揉著胳膊嘲諷一笑:“嗬,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他沒在乎唐九洲口中的責備,而是半眯著眼,疑心深重地問:


    “我怎麽覺得怪怪的……對麵這麽多覺醒者,怎麽輕易放我們走了?”


    唐九洲不甚在意地回他:“也許是因為認出我們是【長夜】的人,膽怯了吧。”


    “哼!”潘勁宇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他屈起指節敲了敲唐九洲的半邊麵具,語氣飽含威脅。


    “你要記住,你的命都捏在會長手裏,別自、尋、死、路!”


    唐九洲移開臉,容色冷淡,他緊抿著唇。


    “我當然知道,還需要你提醒嗎?”


    潘勁宇嗤笑一聲,不再開口,自顧自地朝某個方向走去。


    落在後麵的唐九洲下意識想回頭看,又硬生生忍住了,邁著緩慢的步伐跟上潘勁宇。


    另一處,目睹唐九洲毫不遲疑離去的眾人還在愣神。


    “這……真的是九洲?”


    不怪石凱驚得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了,細數從前的美好時光,他們極少見到唐九洲的冷臉,即使有,也是一個抱抱就能哄好的事。


    當然,比起驚訝,他們更多是難過,原來陽光溫暖的人落入泥潭是那般讓人感到心痛。


    幾人也沒有呆愣很久,因為旁邊隱隱約約傳來抽噎聲。


    邵明明遠遠望著這邊,見大家都看向他,他似乎是想擠出一個笑容,卻隻能讓眼淚更加肆意。


    石凱幾步跑過去,毫不在意眼前人身上的血汙,輕輕把人攬進懷裏。


    “怎麽哭得這麽醜?


    “別哭了。”


    餘下幾人也匆匆靠近,黃子從另一個方向也抱住了邵明明,無聲安慰。


    曹恩齊則摸摸他的頭頂,將沾血的發絲一縷縷捋開。


    何運晨從背包裏拿出一塊毛巾,細細擦拭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點一點將血色擦淨。


    蒲熠星則將一團溫暖的光籠罩在邵明明身上,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治愈。


    郭文韜也難得顯出感傷,他拍拍邵明明的肩。


    “這些日子你們辛苦了。”


    邵明明原本隻是小聲嗚咽,經過大家的安慰,忽然就忍不住滿腹的委屈與難過,大聲嚎啕起來。


    哭聲圍繞在眾人心頭,大家都陷入悲戚中,連郭文韜都紅了眼睛,不過他還是開口:


    “這裏不太安全,我們換個地方。”


    石凱點點頭,一把背起瘦小的人兒,大家就順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邵明明仍是抽泣,卻隻是斷斷續續,傳來微弱的聲音,許是知道目前不安全,索性連悲傷都壓抑了下來。


    石凱便深深歎了口氣。


    人都輕得沒分量了,現在連這樣的悲慟也能強壓下來,也不知道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遠離血腥,尋著一處較為安全的地點。


    郭文韜便驅動周圍的植物將他們這一片遮掩下來,還放出藤蔓延伸出去在地麵上警戒。


    蒲熠星抬頭瞥見他略顯蒼白的唇,正準備說什麽,卻見郭文韜輕輕搖頭,製止了他。


    於是蒲熠星隻得挨著他,悄悄握住郭文韜冰涼的手掌。


    旁邊,石凱已經將邵明明放在地上。


    大家都默默看著他,沒有貿然詢問,準備給他足夠的時間收拾心情。


    然而邵明明並沒有接著把時間浪費在悲傷上,緩緩開口講述他們二人的經曆:


    “我和九洲意外進入這裏後,先是各自通過了新手試煉,然後在第二場試煉相遇了,而這場試煉……”


    邵明明停頓片刻,眼中情緒洶湧難言。


    “這場試煉是7人難度。”


    幾人皆是一驚。


    “試煉裏我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不同的詛咒,任務要求我們在七天之內找到自己身上詛咒的源頭,並且解決它——或轉移它。


    “但真的太難了,除了詛咒還有惡鬼,但是我們兩個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他眼中又蓄滿了淚水,似乎又回想起了那時的掙紮。


    “短短三天,我就斷了一雙腿,九洲也傷了腰腹。


    “那天,九洲跟我說,光憑我們兩個過不了關,他要去尋求別人的幫助。


    “那場試煉最厲害的試煉者是如今的【長夜】公會會長——南弈。”


    聽到這個名字,石凱立即打開公會排行榜,在第86名找到了【長夜】的名字。


    邵明明看出了他在做什麽,解釋道:


    “那時還沒有公會,南弈屬於【九幽】組織的一員。”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大家都沉下了臉。


    “【長夜】是那次離開試煉之後,南弈在【九幽】的支持下成立的小公會,說起來應該算得上是【九幽】附屬公會。”


    “原來如此。”蒲熠星淡淡出聲。


    邵明明麵色也凝重了一瞬,然後接著說:


    “南弈是個殘忍又狡詐的人,他身邊有三個新人要帶,九洲去投靠他根本沒得到好臉色,反而被丟進怪物堆裏折磨,出來時全身一塊好皮都沒有。”


    他語氣變得激動,眼中仍是憤恨。


    “也就是在那裏,九洲陰差陽錯發現了任務的隱藏解法,原來轉移詛咒不需要找到詛咒源頭,隻需要找另一個人舉行一個儀式就行。”


    黃子喃喃出聲:“那不就是要你們自相殘殺?”


    “是啊,不過大家沒有廝殺起來,因為九洲自願承擔了所有詛咒。”


    這話一出,幾人皆輕嘶了一聲。


    邵明明眼中又帶上了難言的悲傷。


    “當時九洲趁著我動不了,第一時間轉移走我身上的詛咒,又以此為條件再去求南弈,他心甘情願轉移走所有人的詛咒,隻求他……求他帶著受傷的我活著離開。


    “南奕同意了。”


    說到這,邵明明已經泣不成聲。


    “等轉移完所有詛咒,九洲幾乎瀕死,我知道他很痛……因為他痛得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他趴在地上,不斷重複快走……快走……


    “我寧願跟他一起死!但是……但是我不能讓他……失望……”


    邵明明已然說不下去,石凱迅速擦去自己臉上的眼淚,又抱住了他。


    蒲熠星聲音很低,帶著輕微哽咽:“那後來是怎麽……”


    “後來,大家都以為他要死了,試煉卻突然塌陷了……”


    “塌陷?”眾人詫異。


    “是的,就是塌陷,大地在搖動,天空在陷落……


    “然後我們就突然離開了試煉,九洲沒死,不過詛咒也沒有消失,而是聚集在他的左臉上,形成恐怖的紋路。


    “我們一出試煉,就聽到了來自天空的聲音。


    “然後我們幾個都被【九幽】留了下來,既是堵住我們的嘴,不讓試煉裏發生的事流傳出去,也是想探究試煉崩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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