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巷子是齊思鈞回家的必經之路,因為過窄而無法行車。


    巷子長約百米,兩側是高高的圍牆,圍牆內部是老城區的“新樓”。


    說是“新樓”,其實也就是樓高一點,設施稍微完善一點,還裝模作樣地雇傭了幾個保安,在混亂的城區虛設一道防線,叫裏麵住著的人顯得格外有麵子。


    但齊思鈞現在也有點羨慕這般虛假的麵子,至少別人不用大半夜在鬧殺人狂的城區走小巷子不是?


    司機的話像魔咒一樣在腦子裏轉啊轉,明明是平常走慣了的路,現在他卻要反複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漆黑潮濕的巷子像一條通往地獄的甬道,使膽怯的人裹足不前。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哎呀,幹嘛自己嚇自己啊。”


    齊思鈞嘴裏念念有詞,終於下定決心,輕輕往前邁了一步。


    巷裏巷外仿佛兩個世界,幽冷潮濕寂靜,還有不知名的臭味。


    安靜空蕩的小巷裏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回響,齊思鈞精神高度緊張,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啪——啪——


    沉悶單調。


    透過小巷頭頂狹窄的空缺,幾縷月光模糊勾勒出道路的形狀。


    按道理這樣窄小空曠的小巷是沒法藏人的,但齊思鈞還是繃緊了心弦,他就快接近小巷的中段位置了。


    之所以能準確判斷,是因為這裏擺放著一個大垃圾桶,肮髒看不出年紀的外表,鬆垮的蓋子遮不住味道,飄出絲絲縷縷的惡臭。


    但是今晚的垃圾桶,除了臭味還混雜了其他味道。


    齊思鈞身上瞬間沁出冷汗。


    他聞到了血腥味。


    裏麵會是什麽?


    是那個屠夫丟棄的腐爛的肉塊?還是那對中年夫妻終於忍受不了發情時叫聲淒厲的貓咪,狠心拿起了屠刀?


    亦或者,這裏麵是人的屍體?


    在老城區發現屍體不是什麽大新聞,但被肢解的屍體是。


    努力裝作麵無表情,齊思鈞木著臉慢慢靠近垃圾桶,而後仿佛什麽也沒聞到一般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他手上戴著個人終端,求援也就是一秒鍾的事情,但這裏是老城區。


    如果周圍真有凶手,他這無異於打草驚蛇,等警衛隊到這兒,他屍體都涼透了,不如假裝什麽也沒發現。


    當然,更大的可能,這裏根本沒有什麽殺人狂,他隻是被司機的話影響了思維。


    安然無恙地經過了垃圾桶,齊思鈞暗自吐了口氣,然而下一秒——


    咣當!


    什麽聲音?


    齊思鈞僵硬低頭,他好像踢到了什麽鐵質的器具,聲響大得嚇人。


    凶器兩個字在腦海一閃而過。


    他輕抬腳掌,像是要避開什麽肮髒不堪的腐爛物一般緩緩繞行。


    月光下,一點冷光反射到瞳孔。


    齊思鈞停下腳步,他赫然發現地上的東西是一柄長劍,樣式古樸,雪白的劍刃即使在泥水裏都十分醒目。


    天呐,他看到了什麽!


    一把本該在上層人的私人聚會上大放異彩的藏品。


    殺人狂會用這個殺人嗎?難道他是因為動了大人物的私人收藏才淪落到這裏?


    這把劍就這樣明晃晃地擺在腳底下,齊思鈞沒法視而不見。


    他做出了與他謹慎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動作,撿起了那柄劍,而後快速奔向前方的出口。


    齊思鈞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罵自己,怎麽像被蠱惑了一樣,撿起這來曆不明的劍,真是給自己找麻煩。


    然而他這樣想著,也沒有放下東西的打算。


    汗液浸濕了衣裳,薄薄的襯衫緊貼在皮膚上。


    直到聽到熟悉的貓叫聲,齊思鈞心神驟然一鬆,他用公文包稍微遮擋了一下手裏的劍,臉色鎮定地走進樓道。


    這是一棟四層小樓,集破舊、噪音與神經質的住戶為一體。


    每層樓隻有兩家住戶,房門兩兩相對。


    101住著一名屠夫,因為氣味難聞,所以102沒住人,後來被屠夫一並租下,用來給他大展身手。


    齊思鈞一走進樓道,頭頂的感應燈就亮起了昏黃的微光,這也是這棟樓唯一完好的樓道感應燈。


    悶悶的砍肉聲透過並不結實的鐵門從102裏傳出來。


    齊思鈞低頭看了眼終端,淩晨23分。


    他習以為常地往上走去,忽然聽見了門後的聲音:


    “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


    齊思鈞沒有抵觸這半夜時分突然的關心,而是以一種很沮喪的口吻回道:


    “唉,被老板要求強製加班呢!回來又花了不少錢,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吃上飯。”


    門後的屠夫輕笑幾聲,別致地安慰了他一句:“沒關係,我這裏還有好多肉,明天餓的話可以拿幾斤去吃。”


    齊思鈞很有禮貌地道了謝,還順帶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希望他有個安眠的夜晚。


    離開一樓,貓叫聲愈發明顯。


    201住著一對中年夫妻,無兒無女,天天守著一隻小白貓,最近貓開始發情,夜裏叫得人不能安睡,與隔壁202的年輕小姑娘爆發了好幾次衝突。


    齊思鈞快速離開二樓,轉到三樓。


    這層樓就安分了許多,301住著個老太太,302是空著的。


    他自己則住在四樓——401。


    齊思鈞從包裏取出鑰匙,在黑暗中全憑手感對準了鎖孔,扭了好幾下才把門打開。


    吱呀一聲響,隨即他就聽見身後的402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用想都知道是對麵那個沉默的男人又在用貓眼偷窺他了。


    隨手把門一關,齊思鈞拎著東西左手按開關,右手把鑰匙往旁邊的茶幾上一丟。


    燈光驟亮,仿佛終於活過來的齊思鈞長籲一口氣,把文件袋放在沙發上,正準備好好欣賞這把意外得來的劍,忽然低頭看到了什麽。


    “報紙?”


    他彎腰撿起門縫邊的《奇幻城日報》,嘴裏忍不住吐槽:


    “現在報紙廠這麽不景氣了?居然都發到這裏來了!”


    齊思鈞隨意翻了翻,對這項上層人士熱衷的活動敬敏不謝,他可沒那閑工夫。


    何況這上麵的內容也太水了,翻來覆去就寫了兩件事。


    第一,是警告大家老城區出現了殺人狂,這部分也隻占了整張報紙的一個邊角。


    第二,就是幾乎占據了報紙全部版麵的新聞——童話城城主即將來訪。


    齊思鈞懶得去看那些天花亂墜的誇讚,正準備把報紙丟掉,突然看到上麵出現了一行血紅的字。


    【任務:躲避殺人狂的追殺,活過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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