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有休息的時間嗎?要是讓你跑步怎麽辦?那個醫生有跟我說哦,你不能劇烈運動。”


    五條悟站在霓虹最高裁判所(以後在文中,均簡稱,東京最高法院)的門口,他交代芥子的樣子,好像她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呆瓜。


    “首先,我是公辨,不是警察,不需要在工作期間和犯人賽跑,法庭上也不允許好嗎?其次,悟,快回車上吧,伊地知已經急得在駕駛座上哭了。”


    芥子那個陌生的學弟似乎很倒黴的成為了五條悟的下屬,幾乎每天都要表演被急得滿頭汗,和被急得掉眼淚。


    “可萬一你被法庭吃掉了怎麽辦?萬一你被狗屁公辨工作,洗腦得不愛我了怎麽辦?”


    五條悟表現得芥子不像是去上班,像是去送死。他真的超愛誇張演繹,芥子已經感覺到周圍有陌生同僚在頻頻往這邊投來詫異的目光了。


    “悟,夠了喔。”芥子不客氣的說。


    五條悟嘻嘻一笑,像個小孩一樣最後又抱了抱芥子。


    “下班後要記得和伊地知一起來接我,路過蛋糕店時,一定一定一定記得買草莓蛋糕,我今天超想吃。”


    芥子邊點著頭答應,邊把他推回了車內,給伊地知使了個眼色,希望他照顧好五條悟的同時,也照顧好自己。


    不過按照伊地知開車的速度來看,芥子的囑咐,他估計隻意會了前半段。


    穿著五條悟不知道哪弄來的職業服,芥子走進了最高法院。


    大廳以及來往的人,無論是身著職業套的,還是身著囚服的,她都沒有一個眼熟,仿佛像忽然走進了一個新的城市,但卻有人告訴她,這是她的家鄉。


    難道是她搞錯了?或者醫生搞錯了?她其實不是什麽公設辯護人,而是一個窩在三流律師事務所,或者鄉縣警署的小警察?


    芥子正愣神呢,一個細軟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夏油公辨?”


    芥子一開始還沒回頭,因為她壓根就忘記了自己現在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夏油芥子。她甚至還多走兩步離那個聲音遠一點,關於夏油這個姓氏,她實在是心生膈應。


    然而身後的人卻一把抓著她的手腕,聲音裏帶著久別重逢的激動。


    “真的是公辯!!”


    芥子愣了愣,轉身看拉她的人。


    怎麽說呢?完全沒有印象就對了。個子矮矮的,長相偏可愛風,留著個平劉海,眼睛特別亮,也特別讓人過目難忘。


    芥子沒說話,她想等等看對方的第二句。這很關鍵,如果對方是自我介紹,那麽就代表她們其實沒那麽熟,她那可以把失憶這個弱點裝過去。


    而如果對方開口就說事兒,則代表她們有可能是在同一間辦公室,對方有極大可能是她的書記官。


    “公辨你的眼鏡呢?你沒帶眼鏡我都認不出你了!”


    眼鏡?芥子不近視啊。這姑娘不會認錯人了吧?


    “哇!”女孩忽然發出一聲不小的驚呼,但在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後立刻紅著臉捂住了嘴,小聲的對芥子說,


    “公辨!!你居然今天沒有喝酒上班!這也太難得了吧!你鼻子上這個東西難不成是你請假兩個月,去戒酒中心戒酒成功的紀念品?”


    很好。芥子能肯定了,絕對沒有認錯人!還有,這個小姑娘一定是她的書記官沒跑了。


    敷衍了幾句,芥子跟著喋喋不休的女孩走向了公設辯護人室。


    屬於她的辦公室在司法大樓三樓的最後一間。空間不大,裝潢陳舊,無論是地上,還是書櫃桌麵,都堆滿卷宗文檔。


    辦公室加上主座位,一共也就隻能容納四張桌子,而其中一張現在還是空著的。


    “學姐早啊。等等,學姐?”


    坐在靠門位置的,又是一個叫芥子學姐的男孩。蘑菇頭,眼睛和頭發一樣偏灰黑色,笑容有點呆頭呆腦,胸前名牌上寫著他的名字——灰原雄。


    “呃,早。”


    芥子嫻熟的占領了房間裏最大的辦公桌。在一堆文件裏,她的名字立牌就擺在桌麵。


    夏油芥子。真他媽的礙眼。


    芥子很少罵髒話,除了煩的不行的時候,就比如現在,她現在好想把這塊牌子丟進垃圾桶,或者一個遠投,直接投進東京灣。


    搞沒搞錯,她是沒有自己的名字嗎?


    “學姐你怎麽回來的那麽突然?前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有接,我還以為你和學長的三胎計劃還沒有結束。”蘑菇頭語出驚人,嚇得芥子被嗆得咳了好幾聲。


    “灰原你不要亂講!”


    書記官佐野未來生氣的朝灰原雄扔了一個紙團,“公辨怎麽可能有三胎計劃,她的櫃子裏麵現在還藏有三瓶伏特加,兩瓶香檳外加一箱的葡萄酒。”


    芥子一句話都不想接,她就隻想繼丟名字立牌後,把那一堆不知道藏在哪裏的酒全部沉海。


    到底還要她說多少遍啊,她真的,真的沒有喝酒的愛好。


    “對了,公辨和你說個事。”佐野未來終於聊到芥子想聽的正事。


    “一共兩件事。一是,你不在的時候公辨室的助理涇川被調到了檢察官辦公室,原定是兩個月後調回,不過……”佐野未來尷尬的朝芥子笑了笑,“公辨你也知道,我們這被稱作魔窟,一般能調走的都不會回來。”


    “我來說第二件!”灰原雄清清嗓子,搶過話頭,“二是,學姐你回來的剛好,我們昨晚被交代新案子了。”


    灰原雄從辦公桌上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堆文件盒裏翻出了一遝卷宗。


    他走過來遞給芥子時,芥子多問了一句,“你認識伊地知潔高嗎?”


    “認識啊。他是我的學弟,現在不是在跟著五條學長在做輔助監督嗎?”


    新冒出來的詞芥子決定晚上回去再找五條悟細問,而當下,她能清楚明了的是,她和五條悟同屆,灰原雄比她低一屆,而伊地知居然是她的小小學弟。


    長得那麽成熟,還比她小那麽多,看來人的衰老果然和心情有關。


    芥子翻開了卷宗,而灰原雄則嫻熟的在她進行身邊解說。


    公設辯護人的工作和司法部的檢察官不同,相較起來上升空間小,工資低,但業務不繁重。


    檢察官是為受害者辯護,而公設辯護人則是為被告辯護。說是辯護,倒不如說是照著法官的審理步調走,法官想怎麽判,公辯就怎麽說,完全沒有結案壓力。


    芥子打心底的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她這種嫉惡如仇,是非分明的性格,更合適當警察,而不是當一個混口飯吃的公設辯護人。


    卷宗翻開到第三頁,一個名字讓芥子忽然打起了精神。


    “阿久出,二十五歲,上個月前在東京第一醫院手持錘子襲擊了自己的主治醫生藤幕三郎與兩位路過的護士,主治醫生藤幕頭部輕微腦震蕩,剩餘兩位護士,一位鎖骨骨折,另一位輕傷。”


    灰原雄接過佐野未來遞過來的熱咖啡放在了芥子桌上,接著說,“第一次開庭原判無罪,但上周開庭檢察官那邊卻往有罪的傾向辨。學姐,我們下周接手第三次開庭,你準備朝哪個方向辨?”


    芥子摩梭著咖啡杯的邊緣,盯著卷宗思考半晌,道,“我們先去見見被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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