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是的,警官,這就是個蠢透了的惡作劇。”


    “家入小姐,那位女士看起來不太像是在玩一個惡作劇。”


    “嗯……她腦子最近出了一點問題,很大的創傷,所以……你知道的。”


    “哦,這樣。現在的確也沒有任何證據能佐證她自首的罪行。不過,她還是需要留下來做份筆錄。”


    審訊室的門被徹底關上,家入硝子的聲音消失在大門後。芥子看著走進來的警員,他很年輕,身上還帶著須後水的味道。


    桌上的台燈被打開,和記憶裏蘇格蘭場(倫敦警局)的風格不一樣。這裏四處透著商業樓的味道,包括她麵前這盞淺色的讀書台燈。


    “夏油小姐,請你重新再複述一遍,打電話報警時所說的內容。”青年警員拔開了筆帽。


    芥子想說,外麵的那個漂亮女生,她在撒謊。才不是惡作劇,她是真心實意的要自首。


    但突發的幽閉恐懼症讓她還沒開口就埋首在垃圾桶前幹嘔。


    “夏油小姐,你——”


    “開窗。”芥子在嘔吐的間隙,含糊不清的說道。


    青年警員立馬起身,但在看到周圍皆是白牆之後,選擇打開了門。


    “你和傑到底是怎麽想的。出那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家入硝子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了進來。


    “你現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有什麽好生氣的。”


    五條悟的聲音並沒有讓芥子好起來。她現在隻想一頭紮進垃圾桶裏,把所有的不舒服統統吐出來,然後正大光明的傾吐真相。


    門外的話語聲消失,隨之而來的,是腳步聲和輕拍芥子後背的手。


    “芥芥你的臉色快要和白牆無縫銜接了耶。”五條悟給芥子遞了杯熱水。


    芥子接過猛喝一口,感受著熱意直通脾胃,可她的身體仍在不自然的發抖。好像心髒變成定時炸彈,在數次呼吸後便要無情引爆。


    “把這個含在舌頭下麵。”


    家入硝子走到她的正麵,她的手心放著一顆小藥片。


    芥子把藥片含在嘴裏,在心裏不斷默念,幽閉恐懼症隻是心裏疾病,隻要在心裏戰勝它,她就沒有任何問題。


    她想象著自己站在陽光裏,呼吸間是青草的味道,耳邊是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獄警的咆哮。


    芥子抖得更嚴重,手上的水全撒在了衣袖上。


    “硝子,芥芥帕金森犯了。”五條悟大喊。


    “那是恐慌症!”家入硝子將手搭在了芥子的肩膀,“芥子,聽我說,你不會坐牢,我也不會坐牢。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作偽證有罪!嘔。”


    “那我要是告訴你,你作偽證是為了公正呢?”


    家入硝子的話如一針鎮定劑,讓芥子獲得了短暫的平和。她盡量控製上下齒的顫抖,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芥子不懂,什麽是,做偽證是為了公正。


    偽證是假的,負麵,陰暗的東西。而公正是她的信念,是在陽光下會熠熠生輝的正麵。


    正和負她分的很清楚。就像她的性格般,是非分明,嫉惡如仇。


    所以她根本沒有辦法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


    “這不能怪你。芥子。有問題,有罪的人從來不是我們。”家入硝子說,“你曾經試過按照律法,公正的走完一個關於咒靈的案子。但結果是,被告無辜坐了整整十三年的牢。”


    “就是那一次,我開始找你做偽證的對嗎?”芥子不是想起來的,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做了。


    “是。”家入硝子把審訊室的門關了。


    “你就是那一次之後來找的我。那一天,我勸你喝了第一杯酒。因為你太痛苦了。


    你說,司法不是保護人的嗎?律法不是為了人權而存在的嗎?可為什麽當一個普通人不幸卷入咒靈傷人的事件裏時,會被安上子虛烏有的罪名,會沒有人願意相信傷害他人的凶手,是一個隻有小部分才能看見的怪物。”


    “咒術界那幫老橘子不能幫忙嗎?”五條悟顯然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悟,咒術界的所有律法都隻作用在咒術師身上。那幫高層是不會管人類的死活的。而且你自己也知道,咒術界的律法各種意義上都是違背霓虹律法的。你覺得那幫人敢摻和官方司法係統的案子嗎?”家入硝子說。


    “嘖。”五條悟不開心的將下巴磕在芥子的背上,“那幫老橘子就不能統統死光光嗎?”


    “悟!不可以講這種話。”芥子已經好多了,至少她現在能平穩的讓五條悟把詛咒的話收回去。


    “那現在你能和我們回去了嗎?”家入硝子歎了一口氣,她看起來真的很累。


    芥子抿著唇沒回答。她還在想這個複雜的世界,以及和十五歲願望相去甚遠的職業。


    她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決定死都要做公辯了。她也知道所謂的“偽證”到底是什麽了。


    可她依然感覺到不對勁,就像有一麵牆破了個洞,水從洞裏不斷流出。她要做的應該是把洞補起來,而不是一直拿著盆子在洞正下方,傻傻的接。


    水會越接越多,她可以倒掉,然後繼續接嗎?可水流不完的。就像被她稱為頭獎的案子,不會在某一天突然宣布再也不來,除非那天是地球毀滅日,全人類都死光光。


    那她還能怎麽做?芥子猜,29歲的自己說不定每個夜晚都在想這件事。吃飯想,睡覺想,走到哪做什麽都在想。


    可這個問題太難了。它太難了,而她又隻是一個小小的公辯。


    “好,先回去。”


    芥子剛說完,一個熟悉的警員推門而入。他是剛剛在車上善解人意,並且幫芥子保管手機的那位。


    “夏油小姐,你的手機。”他把手機歸還給芥子,“警部補說,您可以拿著個人物品離開了。”


    “我不是還有個筆錄要做嗎?”芥子向來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學生”。


    “你的丈夫已經幫你簽過字了。”


    芥子被那個詞瞬間刺到了,而周圍的兩位同期則表現的很平靜。


    五條悟說:“傑?他怎麽來了。”


    家入硝子說:“那我就先走咯?”


    隻有芥子是在心裏尖叫著,要死!


    畢竟她可是寫了一封相當於“遺書”的東西,發給了夏油傑。


    “那他現在……”


    “對,夏油先生應該還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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