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們明明就是受害者啊。這有什麽不可以說的。不光是我們,還有八開木山附近所有的店。你知不知道原本這片區有希望成為奈良市第二個旅遊熱門景點?”


    胳膊肘靠在櫃台上的女人年紀稍長,講話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抽動一下眉毛,像是在等待他人迎合的擠眉弄眼。


    “柚涼姐,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嗎?”說這話的是個年輕女孩,她已經在店裏走了一圈了,可耳根的赤紅還是沒有徹底消退。


    “時間能代表什麽?時間不能平息我的怒火。我跟你說,他們就該和我們道歉。要是沒有鬧大,我現在開的應該是保時捷,而不是時不時抽風漏油的破車。”


    隔著三個桌的芥子吃了口麵,衝夏油傑眨眨眼,“他們好像在說枷場村的事。”


    枷場,就是雙胞胎的原姓氏。


    “要不要一會去看鹿。”夏油傑明顯不想搭腔,可能在他眼裏,聽別人抱怨還不如去看看奈良會用鹿角頂你腰子的鹿。


    芥子點點頭,喝了一口茶潤喉的同時把目光收回,重新聚焦在夏油傑魅力四射的臉上。


    如果說五條悟是小王子的風格,那麽夏油傑就是有權有錢的大公爵風格。不過他莫名還多出了一種人夫感。像是那種表麵輕佻蠱人,私底卻對於家庭和愛人,非常忠誠專一。


    就是這種致命的反差感,才會讓人被他迷的神魂顛倒吧。


    芥子咬著舌尖,思考從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麽看待麵前這個人的。


    “我們是因為小孩才會結婚嗎?”她好奇的問。


    “算吧。”夏油傑擦擦嘴,他吃的極少,吃相很好看。


    “那你後悔嗎?”


    離婚的話題其實一直在芥子的心裏,她沒有辦法忘記穿著病號服剛出院的那天,她在五條悟家浴室裏看到離婚協議時的心情。


    先簽字的人不是她。


    也就是說,對方已經無法忍受和她繼續綁在一起了。芥子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麽才讓麵前這個會把專一專情刻在骨子裏的人,逼到想要離婚。


    會是因為她酗酒嗎?會是因為她六親不認?還是因為她過度沉浸在案件裏,連有一對雙胞胎女兒都快忘記了?


    也許實情真的和這些有關,但都比不上此刻夏油傑一句,【算是吧】。


    “為什麽那麽問?”夏油傑說。


    “因為據我所知,有百分之七十婚姻關係穩定的夫妻,最開始結婚都不是因為小孩。”


    “所以……”他挑眉。


    “所以我該談談離婚協議的問題了。”


    芥子把茶杯放在桌上,她下意識的挺起了腰杆。


    “雙胞胎的監護權,我們有聊過這個話題嗎?”


    “有。”他的聲音變得冷淡,和之前溫聲說好不好的那位,判若兩人。


    “我們討論出了什麽樣的結果?”


    “你想把雙胞胎都帶走。”


    芥子有些詫異,她野心這麽大的嗎?


    “並且,你希望我永遠不要去打擾她們。”講出這句話,夏油傑看起很難受,而芥子聽得也很難受。


    她覺得自己太混賬了。她怎麽可以強行剝奪夏油傑對女兒們的愛。


    “我很抱歉。”


    “不。芥子你不用道歉。”他拿起茶杯剛想喝,又狼狽的放下,有些不知所措。“我……其實不怪你會那麽做決定。”


    他人太好了,好得讓芥子有點氣悶。


    他應該硬氣一點的!


    芥子想抓著他的衣領前前後後的搖晃他,讓他對混賬版的她再壞一點。


    “我不能這樣。是我的問題,你不要內疚了。你就當那會兒我說的話不算數,我們重新商議!”芥子一錘定音,說的極其果斷。


    “真的嗎?”那個溫柔的夏油傑又回來了。如此溫聲細語的調調,讓芥子莫名正義感十足。


    “當然!”她像個遲來的公正大法官。


    “芥子法官,那能不能全部都重新商議?”夏油傑一下就看透了芥子心中的角色扮演。


    “批了。”


    “好,那我想撤回離婚協議的申訴。”


    “批……啊?”芥子僵住了。


    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他要重新商議的是財產,以及孩子的分配!


    夏油傑笑吟吟的又重複了一遍,“芥子法官,我想撤回離婚協議的申訴。”


    芥子這下不能裝作沒聽到了。


    “這個……那麽隨意就決定,不太好吧。”她不是扭捏,是真的認為不太好。


    “沒關係啊。”夏油傑說,“我隻是提議撤銷申訴,具體的我們可以再談。你可以當做延期開庭,也可以當做初審,我不急。”


    芥子沒說話,她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一貫不想說話。


    離婚的理由還沒搞明白呢,現在撤銷離婚的申訴就來了?


    按現在的情況來說,不離婚也沒問題。夏油傑很好,除了小毛病之外,他值得八十分。兩個女兒的情況又很複雜,真要離婚不得鬧得天翻地覆。


    最最最重要的是,夏油傑確實是芥子的理想型。他性感得讓芥子神魂顛倒。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芥子很明顯能察覺,他有的時候會騙她。明明芥子才不是什麽好騙的人。


    【他一定會毀掉我的。】


    芥子的腦海裏,莫名想起了第一次見他時的心裏話。


    “我覺得……”


    “小姐,你要不要試一試我們店的招牌?”剛剛還在抱怨連篇的女人忽然走到芥子麵前。


    她的打斷式發言,讓芥子鬆了一口氣。


    “不用了,謝謝。”芥子回絕時速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她覺得暫時答應也沒問題,畢竟他都說了,隻是一次延期開庭。


    “唉!小姐你很眼熟耶!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女人大呼小叫起來。


    “沒有吧。”芥子下意識的聯想到了自己的工作,不過不應該啊,她的開庭都是霓虹最高院不願公開的案子。


    “不對。我真的見過你。嘶……那個時候你好像還穿著黑色短裝外套和一條喇叭褲……等等,你不是十一年前那個毀了八開木山的瘋子嗎?”


    “你他媽的說誰?!”


    “你罵誰瘋子!”


    芥子和夏油傑同時開口。


    “我說的就是你!我的店不歡迎你們,你該給我道歉的。要不是你,我現在早開保時捷了!把那件事情鬧大對你有什麽好處?隻是打罵兩個小鬼的案件而已,你非要搞得比殺人案還轟動!”


    女人伸長脖子朝芥子喊,芥子也不甘示弱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就在女人氣的想動手,芥子準備回擊教訓時,夏油傑嘴裏咕噥了一句話,便護著芥子走出了門店。


    芥子還生著氣呢,在街上剛要擺脫夏油傑的桎梏,身後的門店忽然就冒出了滾滾濃煙。


    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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