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男人走進客廳,站在芥子麵前那一刻,像右腳踩住了地雷一樣,表情愕然,一動不敢動。


    芥子抬眼看他。


    哇,真材實料。


    他的身材簡直好到誇張,肌肉撐起了米色的寬鬆毛衣,比例不輸任何健美先生p過的競選海報。最重要的是,男人長著張漂亮臉蛋,雖然嘴角有疤,眼睛戴著怪異的美瞳。


    “喂,你搞什麽。”他回神,語氣極端不耐煩。


    “是你嗎,詛咒師?”芥子捏緊了刀柄。


    男人嘖了一聲,撓了撓頭發,很自來熟的環顧四周。“那瘋女人呢?你們不是親戚嗎?她不在?”


    “你殺過多少人?”芥子不上這個人的當,老實說,她覺得他有點神神叨叨的,指不定是什麽會在下一秒抽刀的那種神經病。


    “走了,沒興趣和你玩過家家。”


    他轉身想走,芥子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有沒有殺過咒術師?”


    “小鬼,你想算舊賬?”


    男人的態度像在逗一隻小貓,很散漫,很讓芥子火大,總讓她有種想莫名砍他一刀的衝動。


    不知道這個詛咒師是認真的,還是純心看不起芥子,他挑釁的和她說,“聽好了小鬼,我不僅殺人,我還嫖,我還賭,我甚至連自己的小孩都不願養,怎樣?這個答案滿意了吧。”


    “………”看著男人半晌,芥子默默地舉起了右手的菜刀。


    總得有人為精準踩爆每一顆地雷負責,對吧?


    男人不羈的笑意頓時僵住。他看著她手上的菜刀,那雙詭異的眼眸裏除了震驚之外,還充滿了懷念和傷痛,仿佛芥子此刻的舉動曾出現在過去某段他不敢觸及的歲月裏。


    不像是害怕,他反倒慌亂的掙脫開了芥子的手。


    “你想走去哪?”


    芥子沒有注意那些暗藏秘密的細節,她不認識他,她隻想讓麵前這個人渣再也無法為非作歹。


    她追了出去,男人溜得奇快,他體力好到跑十五樓不坐電梯,純靠體力,而他甚至還能比電梯更快。


    芥子懷疑他是不是長了雙翅膀,因為當她坐電梯到一樓的時候,男人已經手刀衝刺,跑到大門了。


    她隻得舉著菜刀在後麵咆哮,“給我站住!”


    男人絕對聽到了,一個刹車猛的停在小區門外,可他反應古怪,隻回頭靜靜的看著衝向他的芥子,有如在老套緬懷。


    “有本事你就站著別動,等我出去——”


    “女士,你在幹什麽!”


    距離男人還有一步之遙,眼看刀背就能劈他臉上了,芥子卻莫名被攔住。


    “快點放我出去。那個人渣就在那裏!”


    “女士我勸你停止你的行為,你現在的舉措非常危險。”門衛的一隻手摸上了腰間的對講機,另一隻手握緊了伸縮棍。


    “我?我,危險?”芥子有點懵,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右手還拿著菜刀,於是趕忙放在地上,攤開雙手以表清白。


    “好了,我現在沒有武器了,快點放我出去。”


    男人還站在小區門口,他歪著頭正用小拇指摳自己的耳朵。而一直瞪著他的芥子現在有如被煮開了的油。


    她被人渣挑釁了。


    他是不是覺得她出不去?他簡直太天真,她可是這裏的業主,每天進進出出,這裏所有門衛保安都認識她,怎麽可能刁難她。


    等她出去,她一定徒手把這個死人渣給撕………


    “呼叫呼叫,a3門有情況。”門衛擋住了芥子的視野。“請求支援。”


    芥子不可思議的望著門衛,他怎麽可以背叛她。他明明認識她,昨天還是他笑吟吟的給她開的門!


    “芥子女士,請放心,我們一定會保障你的安全。”


    不,她很安全,她不需要保障,她需要的是出去,出到外麵去!


    就在芥子被困在保安的誤解裏時,一門之外的男人伸了一個懶腰,悠閑的走到了芥子可視範圍內。


    接著,他露出了一個讓芥子畢生難忘的,賤笑。然後毫不猶豫的,調頭就跑。


    賤人,賤人,賤人!


    芥子一定要宰了這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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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晚會降溫得那麽厲害,灰原雄出門前完全沒料到。


    他站在一家鯛魚燒小店門口,夜風吹來時,他感覺自己的兩膝格外的疼。


    每次換季就這樣,膝關節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疼,走幾步便會發出要散架一般的聲音。特別是當他蹲下來係個鞋帶,想要再站起來時,就變得很艱難。


    要不,今年幹脆在出租屋的玄關處安一個扶手算了?


    可最近很忙,安裝師傅上門他騰得出時間回去嗎?


    如果他提出要回家一趟,學姐肯定會同意。她很好,她對他非常的好,有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像多了一個疼他疼的不行的親姐姐。


    可這樣的好,總讓他愧疚,因為他實在幫不上忙她的忙。


    “小哥,你的鯛魚燒加什麽醬?”


    “沙拉醬吧。謝謝。”他從口袋裏掏錢時,幾枚硬幣順著褲縫滾到了不遠處的垃圾袋邊上。


    三枚500日元,還有兩枚買紙巾時找補的100日元硬幣。它們現在安詳的躺在一個破了洞的垃圾袋邊上,在黑夜裏,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不撿嗎?”戴著頭巾的老板笑問。


    “一會啦。”他接過熱騰騰的鯛魚燒時,有點想不顧一切的把它摁在自己的膝蓋上。


    可胃的需求同樣讓他不敢忽視。


    灰原雄走到垃圾袋邊上,現在老板可能在看著他,也可能根本不在乎他,他不知道。


    他得蹲下去把它們撿起來對嗎?好幾百日元呢,都能再買一個鯛魚燒了。可問題是,他蹲下,還能站的起來嗎?


    他不想在垃圾袋麵前摔得四腳朝天,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出他的殘缺。


    灰原雄正猶豫,有人提前屈膝幫他先撿了起來。


    “灰原,你在對著垃圾袋發呆嗎?”七海建人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把硬幣擦得幹幹淨淨,重新放進了他的手心。


    “欸~被發現了呢。”灰原雄把硬幣塞進荷包,和好友並排站在垃圾袋附近等著芥子。


    “今晚的行動你……”


    “我當然要參加啦。”他知道七海的意思,他不喜歡這樣,他很好,他真的沒問題。


    七海建人沒說話,側頭看向了人車雜遝的街道。


    沉默總讓人感到不安,尤其是他們之間還橫跨著雙方都避而不談的問題。


    是的,他們不談,是因為怕談,不敢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鯛魚燒很好吃呢。”灰原雄開始說一些無意義的話。


    “嗯。”七海建人低聲附和。


    “學姐應該快到了。”灰原雄看了看手表。


    “你跟她一起工作,相處起來不覺得很累嗎?”


    “沒有哇,學姐很好的。”灰原雄替芥子辯解。


    “人很容易把個人情緒帶入到工作裏。”


    “學姐不是這樣的,她把生活和工作分的很清,不會在工作時發脾氣。”


    “真的嗎?”七海建人看著遠處走在往他們方向大踏步的人影,不確定的又重複了一遍,“真的嗎?”


    “七海,你要相信學姐。她才不會……”


    灰原雄的話卡在了喉嚨裏,他不是不想說,而是當宛如移動火山般的芥子走到他們麵前時,他忽然就不確定了。


    學姐應該不會在工作時發脾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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