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雪兒,老孟家咱們是徹底回不去了,既然說是分家,我們總要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孟茹月慢悠悠地說給一對弟妹,倆孩子雖然什麽都不懂,可是孟茹月的內裏卻是地地道道成人的芯子。


    孟安平臉上浮上了一層不安,道:“阿姐,我們聽你的。”茹雪也忙不迭地點頭,唯恐姐姐和哥哥看不到她的態度。


    看著茅屋前陸續走過的下田村人,抬頭望望天,孟茹月也不多做解釋,隻是淡淡地道:“咱們先歇息一下,餘下的事午後再說。”


    雖然吃飽了,但是這一個上午,他們又哭又嚇的,也都著實累的不輕,趁著這一會功夫都休息起來。


    孟茹月睡不著,想著這一上午發生的事情,前世的一場車禍把她送到了這裏,依照她對穿越女的了解,估計她是回不去了,也無所謂,反正在那個世界她也隻是一個人,在這裏雖然帶著兩個“小拖油瓶”,可她終歸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親人了,想想心裏不由又暖了兩分。


    茅屋前有人扛著鋤頭走過,孟茹月睜開眼睛,抬頭望了望天,輕輕推醒弟妹。“安平,雪兒,走吧,去裏正大伯家,下午還有一場硬仗好打。”


    裏正家在村子最中央一個兩進的院子,那也是村裏唯一的青磚瓦房。


    孟家村的裏正孟建山為人公正,在村裏頗有威望,一雙兒女都已經成家了,女兒、女婿在鎮上經營著一家雜貨鋪,日子過得還算紅火,兒子、媳婦帶著小孫子在鎮上一家酒樓做夥計,平時就孟建山兩口子在家。


    路不遠,盞茶功夫,姐弟三個就到了裏正家。


    孟茹月放開弟、妹的手,扯了扯衣服,走上前去敲門,“裏正大伯在家嗎?”茹月清著嗓音問道。


    “誰啊?”一個爽脆的女聲傳來,斑駁的黑漆大門也應聲而開。見到茹月,女人也愣怔了一下,忙道:“茹月丫頭咋來了?快進來”


    茹月忙帶著弟妹上前,福了下身道:“大伯娘,我找裏正大伯,他在嗎?”


    “在,在後堂屋呢,來,我帶你們過去。”裏正的老婆子江氏,人熱情也爽利,沒有那些歪歪心思,在村裏的人緣也好,能幫一把的地方從來不含糊的。


    江氏將姐弟三人帶到後堂,說清來意,孟建山倒也痛快,二話不說便隨著孟茹月去了老孟家。


    老孟家離裏正家也不遠,半刻鍾不到也就到了。


    “老栓叔在嗎?”人還沒進老孟家的門,孟建山就先喊道。


    “建山大哥來了。”來人正是孟老大的媳婦兒胡氏,當看到孟茹月姐弟的時候,那滿是算計的臉立馬拉了下來,“都分家了你們還來我家幹啥?”連帶著看裏正的眼光都染上了掩不去的敵意。


    “老栓叔在家吧?就是分家也不是誰一句話說了就算的事。”裏正接過話頭,走進了院子。孟家老兩口帶著一家子也從正屋走了出來。


    “老栓叔這咋說分家就分家了呢?”當了這麽多年裏正,孟建山對村裏家家戶戶的人也都熟悉,知道調和沒用,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老三兩口子都走了,這仨孩子也沒成年,就是月丫頭也還有一年才滿十五,倆小的就更不用說了,這一分家,仨孩子咋過啊?”


    “他們自己同意的。”孟老頭還沒說話,孟老大媳婦胡氏忙不迭的接口,很怕其他人反悔,這姐弟三個再回來孟家就是要來分她家文豐的東西了。


    “我們不是......”孟安平還沒說完,就被姐姐在身後輕輕地拉了一下。


    “爺奶,兩位大伯,伯娘,我爹娘都不在了,你們就是我們姐弟三個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啊。”孟茹月帶著哭音說,“如今說是要分家,這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嗎?”


    “你可別瞎說,我們也不是單把你們分出去,你大伯二伯雖然沒有搬出去,但是他們也是單獨過來的。”孟老太太唾沫星四濺,睜著眼睛說著瞎話。


    “可......可......”孟茹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無從爭辯一般。


    “分了就分了,別再囉裏吧嗦,好像誰欺負你了似的。”胡氏本就兩頰無肉,尖酸的嘴臉更顯得刻薄,她蠻橫地打斷孟茹月的話,不給她任何爭辯的機會。


    “爺奶,伯娘既然都要分家,我們也不強留拖累家裏。”孟茹月滿腹委屈又故作堅強地說道,“但是,我爹娘在世時,賺的錢也都拿回了家裏,現在就算是要分家,也不能讓我們姐弟就這麽淨身出戶啊。”


    “你可別瞎說,你爹走了一年了,你娘這大半年病病歪歪的也沒幹啥活還淨吃藥看大夫了,哪還有錢分給你們。”孟老太太趕緊表明態度。


    “可是兄弟分家就是要把家裏房子、田產、東西、糧食、錢都拿出來平分啊。”孟茹月不緊不慢地說。


    平時這死丫頭一棍子下去打不出悶屁來,今天咋變得這麽能說了?孟家人心裏都暗暗腹誹。


    “家裏的錢都給你那死鬼娘看病了,現在還欠著外頭的錢呢。”孟老太太周氏一句話,就把錢的去向定音了。


    “老栓叔你啥也不給這幾個孩子,著實說不過去,分家分家,分的就是家裏的所有東西,你啥也不給,算啥分家嗎?”孟建山說了一句公道話。


    “話不是這樣說,他們一家已經花完了該是他們的那份家產,憑什麽分俺們的啊?”孟老二媳婦錢氏兒也分毫不讓地搶白,那泛著貪婪光芒的眼珠子仿佛都要凸出眼眶來。


    “就是,就是,我們也是要活命的啊。”胡氏和錢氏平時雖然麵和心不和的,總是相互算計,這個時候卻是想到了一處,一唱一和的。


    看著老孟家的老老小小,七嘴八舌地爭奪著,孟茹月緊咬著嘴唇,好像強忍著傷心不肯哭出來,那堅強的樣子讓人看了著實心生不忍。


    “就算錢沒有我們的,那房子田產總有我們的吧?”孟茹月語帶哽咽地又拋出了更重的一記重拳。


    “死丫頭,你死鬼娘治病欠下的錢不用還啊?你兩個伯娘幫你們還的錢就拿房子田產頂 了。”孟老太太唾沫橫飛地叫嚷著。


    “奶,我們姐弟三個已經沒了爹娘,這啥都不給,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啊?”孟茹月涕泗橫流,真好像剛死了爹娘般難過,可細看之下,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哪有一點傷心的意思。


    老孟家一眾哪裏還管這些,鬧鬧哄哄,吵吵嚷嚷,不外乎就是要房子田產沒有,當然要命也不會給的。


    孟茹月見也差不多了,就對這一眾孟家人道:“既然你們啥都不給,那我們就帶走自己的衣裳被褥還有鍋碗瓢盆這些,再多少給我們一些糧食,房子、田產、銀錢我就都不要了。”她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緩了一下,繼續道:“但是,以後爺奶養老,孝順伯、娘這些也不用找我們了,我們就是餓死,要飯也不會要到孟家來。這樣你們可同意?”


    “狠心的小蹄子,這翅膀還沒硬呢就想著飛了,連孝道都不顧了。”孟老太太跳著叫起來。


    “娘,就這樣吧,他們以後再也不會找上咱們比啥都強。你還指望他們大富大貴孝順你和爹啊?”胡氏偷偷扯著婆婆說:“別三天兩頭來找咱們比啥都強,今年秋天咱家文豐就要考舉人老爺了。”


    “就這麽著吧,我們做長輩的就吃點虧不和你們計較了。”孟老頭耷拉著眼皮,說著不要臉的話,一錘定了音。


    孟安平和孟如雪心裏著急又不知道該怎麽和孟家這些不要臉的人爭辯,見大姐都這麽說了,他們也就不再言語。


    “裏正大伯麻煩你把這些都寫進文書裏,免得日後起紛爭。”孟茹月擲地有聲的道。“還有我和弟妹的戶籍也從老孟分出來吧,我們另立戶籍。到時,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也不再打擾他們老孟家。”


    這村裏分家就是這樣,親兄弟間的感情也在爭爭搶搶那些子家當中沒掉了。


    孟建山見孟茹月姐弟爭不出名堂來認了這不公平的待遇,也就隻能無奈地坐在一邊寫分家契書。


    孟家人死死盯著孟茹月帶著弟妹收拾要帶走的東西,唯恐他們多帶走一根線。


    孟茹月帶著兩小隻收拾了自己平日裏換洗的補丁摞補丁的衣裳被褥,又拿走一套破舊不用的鍋具,碗筷也就是不多不少的三副,至於糧食,也不過是大半袋子粗蕎麥麵,小半袋子的粟米,還有幾個長了芽的紅薯,估計著也就夠他們吃個把月的。


    孟茹月收拾好這些東西,孟建山也寫好了三份文書。老孟家和孟茹月姐弟各執一份,還有一份要拿到縣裏存檔。


    孟茹月仔細看著文書,反複查驗。“裏正大伯,您在文書裏寫了房子、田產、銀錢沒有我們的份,也勞您把以後不要我們給爺奶養老盡孝寫清楚。”


    孟建山當時以為這隻是一句氣話,不成想孟茹月又一次提出來讓在文書上寫明。“月丫頭這個就不要寫了吧,給人看到了笑話的。”


    “哼,養不熟的狼崽子,這還啥都沒有呢就想著不孝順了。”胡氏惡狠狠地罵道。


    “裏正大伯還是麻煩您把這條寫進文書吧,家裏長輩讓我們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淨身出戶,讓人看了更是恥笑,我們做晚輩的吃點虧沒什麽,別讓長輩虧大了。”孟茹月斜睨著孟家那一群沒臉沒皮的人凜然地說。


    孟建山看著老孟家這一群豺狼虎豹,也隻能無奈地把這一條加了進去。“你們看看清楚,沒啥問題就按上手印。”


    孟老頭抖了抖文書,分別在三份上都按下了手印,老孟家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在心裏暗自偷笑。


    孟茹月又仔細看了兩遍見沒什麽問題了,眼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對著弟妹鄭重地點了點頭,也把手印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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