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他們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的!


    我本該是他們的主人,現在卻變成了卑微的,任人呼來喝去的奴仆!


    你媽的,憑什麽?


    我爺爺是貴族,我父親是貴族,老子也應該是貴族!


    如果不是該死的王國戰爭,如果不是該死的皇帝,老子仍然是世襲的侯爵,擁有無數漂亮女人和大筆金錢。每個人見了老子都要下跪磕頭,老子想殺誰就殺誰,看誰不順眼就砍掉他的腦袋,看中哪個女人就搶回來過夜,隻有公爵和國王才是我應該尊敬的對象,也隻有那種豪奢糜爛的生活,才是他媽人過的日子。


    “別那麽衝動,你應該冷靜下來。坐在這裏大喊大叫沒有任何用處。聲音太大,還會把街上巡邏的警察引過來。如果他們真的對你產生了興趣,說不定還會順藤摸瓜翻找出你真正的身世背景。到了那個時候,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伯奈特與班森是兩個性格迥然相異的對比。前者說話節奏永遠要比後者慢上一拍。他總是顯得不慌不忙,仿佛對一切都顯得漫不經心。但是班森知道,伯奈特對皇帝,對城裏那些人的憎恨絲毫不弱於自己,甚至遠遠超乎想象。自己最多隻是把憤怒與仇恨在無人的時候喊叫出來,伯奈特卻總是陰沉沉的落在實處————就在上個月,班森親眼看到伯奈特綁架了一個城裏富商的妻子。他從未向對方要求過贖金,而是把那個可憐女人帶到叢林深處的沼澤地帶。先是割斷了那女人的腳筋,然後用刀子剜出雙眼,再用斧頭砍斷胳膊,破開腹部,挖出腸子和各種內髒……恐怖血腥的過程持續了近三個小時。伯奈特在急救和醫理方麵很有一套,他知道如何給對方帶來最大程度的痛苦,卻不至於很快死去。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身邊總是帶著裝滿繃帶和各種藥品的箱子。伯奈特在沼澤地裏玩得很開心,班森卻在旁邊看得臉色蒼白,連大氣也不敢出。最後,那個七零八碎的女人被扔進沼澤,帶著一連串“撲凸凸”冒出的泡沫緩緩下沉,徹底消失。


    沼澤地的範圍太大了,那裏即便是陷進去上千人也不會留下痕跡。伯奈特屬於那種看起來就令人很放心的老實農夫。他麵相忠厚,與外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帶有口吃,在城裏賣糧食的時候經常把賬算錯,引發了很多笑話。很多熟悉這家夥的人,都管他叫“結巴伯奈特”,或者“傻瓜伯奈特”。


    班森是伯奈特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朋友。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


    隻有在班森麵前,伯奈特才會表現出令人震撼的冷靜與精明。他臉上再也沒有與其他人交流時候的木訥與笨拙,眼睛裏充滿冰冷殘忍的光,動作敏捷程度連最靈活的猴子也自愧不如。他粗壯的胳膊充滿力量,是擊劍與格鬥方麵的高手。為了持續不斷保持戰鬥力,伯奈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外出搜尋新的獵物。他用各種方法把活人帶回來,用盡方法將他們折磨死。每當伯奈特殺人的時候,班森總是看得膽戰心驚。伯奈特卻告訴他:“在以前的國王統治時期,這不過是貴族們的遊戲罷了。”


    伯奈特的爺爺也是貴族。那是撒菲力國王的一名近侍,擁有伯爵頭銜。


    據班森所知,像他和伯奈特這樣的破落貴族後代,在拉邦卡世界還有很多。王國戰爭時期,反亂軍頭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幾乎殺光了所有貴族。但這種殺戮沒有延續到第三、第四代人身上。很多當時年幼的貴族後代得以幸存,他們不再擁有財產和封地,卻以口述方式將仇恨延續、流傳下來。這不能算是蘇浩的錯,王國戰爭時期很多秩序變得混亂,每個貴族都有一些頗為忠心的手下。他們與主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危難時候隻能帶著幼小主人倉惶出逃,期盼著能夠把這顆種子撫養大,然後在成長擁有力量,對奪走自己一切的皇帝反攻、清算。


    是的,清算!徹底的清算!


    這念頭已經在班森和伯奈特腦子裏徘徊了好幾十年。他們從青年時代就為此時刻準備著,他們的父輩也花費大量心力籌謀。可到了現在,班森仍然家徒四壁,拿得出手的武器隻有一把柴刀。伯奈特的情況稍好一些,他攢下了一副鎧甲,還暗地收藏了一具重型弩。可是這些東西已經無法派上用場,因為帝國軍早在幾十年前就換裝了燧發槍,帝國政府對於民間的禁槍令執行得無比堅決。班森和伯奈特都隻是在遠處見過士兵持有步槍,卻無法從任何渠道獲得。


    武裝叛亂是不可能的。班森知道還有好幾十個與自己情況差不多的貴族後裔。即便所有人拿起武器亮出反叛旗幟,最多幾分鍾就會被街上巡邏的武裝警察鎮壓。時代不同了,在王國戰爭中立下功績的奴隸變成了貴族,從前的貴族卻變成了奴隸。


    失望,並不意味著沒有希望。


    伯奈特往嘴裏塞了一塊索克塊莖,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伊麗莎白目前的情況很不錯。她成功的接近了皇帝,並且侍寢過。”


    這消息讓年過半百的班森眼前一亮,目光卻很快又變得暗淡下來。


    班森脾氣性格暴躁,卻找了一個溫順的農婦做老婆。二十年前,在伯奈特的謀劃下,潛藏在瑪卡城附近的六名貴族後裔展開了清算計劃第一步驟。他們集中所有財產,在各個城市與村落間遊曆,以旅遊者身份在不同家庭借宿。對方全部都是孩子剛剛誕生沒有多久的家庭。而且,所有嬰兒都是女性。


    拉邦卡世界的奴隸製時間已經存在了幾萬年。對於嬰兒未來長相是否英俊或者漂亮,貴族們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甄別技巧。據說,這種方法最初源於某個王室,是為了保證血統純淨而使用。平民並不知道其中的秘密,貴族卻以此為基礎,提前從奴隸和平民手中得到自己看中的孩童,加以培養,從而得到容貌和禮儀都無可挑剔的侍從。


    伯奈特在這些目標當中選定了三戶人家。目標家庭無一例外遭遇了強盜洗劫,所有人都被殺死滅門。為了掩人耳目,凶案現場慘死的嬰兒當時是被調換過的。總共三名女嬰被帶回來,分別交由不同的貴族後裔撫養。他們對外宣稱這些孩子都是棄嬰,自己完全是出於憐憫才把她們帶回來。由於整個計劃嚴密,有足夠的證明人在場,帝國人口總署對三名女嬰頒發了新的身份證明,直到現在。


    伊麗莎白就是班森的養女。對於這個孩子,班森的確做到了與真正父親毫無二致的親情。伊麗莎白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過去,溫順養母在這方麵也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成章,成年後美貌的伊麗莎白被帝國人口總署看中,反複核查身份無誤後,得以進入王宮充當侍女,進而在恰當的時間、地點出現,然後侍寢了皇帝。


    耗費心力去做某一件事情,總會有所收獲。何況,班森不是一個人,所有貴族後裔都在為了往皇帝身邊塞人的目標努力,他們耗費金錢打通關節,想要皇帝看中自己女兒的理由也很充分。盡管宮廷內部的秘密警察對伊麗莎白的晉位過程一清二楚,也明白其中有某些人在安排,但這些做法都合乎邏輯,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伊麗莎白也從未有過危及皇帝的舉動。因此,在帝國情報總署的相關檔案當中,這些隱秘舉動都被看做是合理,並且能夠被容忍的。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寒氣從滿是窟窿的木板裏灌進來,衣衫單薄的班森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蜷縮起身子的同時,對身世與現狀的怨念也更大了。


    他掄起拳頭,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厲聲咆哮:“我要幹掉那個該死的皇帝。不,他根本就不是什麽皇帝。從我爺爺的時代開始,他就是一個卑賤的奴隸,一個肮髒的角鬥士。”


    蘇浩從未掩蓋過自己在拉邦卡世界的那段曆史。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出身。正因為如此,蘇浩才能夠在王國戰爭時期得到絕對擁護。


    伯奈特對於班森的怒火早已司空見慣。他很清楚,班森絕對不是嘴上說說,而是擁有真正實施的能力。伊麗莎白已經成為蘇浩身邊的女人,用小刀子朝皇帝身上捅幾下之類的舉動,完全可以做到。


    那樣做,根本就不現實。


    關於神聖教派的宣傳,已經在整個拉邦卡世界全麵鋪開。“皇帝即是神靈”的概念,開始不斷深入人心。事實上,就算孟奇在這方麵沒有刻意引導,同樣有很多人對蘇浩年輕且永遠不變的容貌感到驚訝。在他們看來,這種超出新陳代謝基本概念的現象,根本就是發生在神靈身上的奇跡。皇帝就是神,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伯奈特看待事物的觀點極其理智。從父親那裏得知自己貴族後裔身份的時候,他就不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神靈。蘇浩在拉邦卡世界全麵鋪開的科技引導,對伯奈特同樣產生了作用。伯奈特認為那應該是一種奇異的超自然現象。他翻閱過大量關於王國戰爭的著作,對於蘇浩的能力有了模糊認識。雖不直觀,卻有了基本準確的概念。伯奈特從不認為刺殺之類的舉動能夠產生效果。他也嚴格禁止被選中的伊麗莎白做出此類愚蠢動作。雖然,伊麗莎白並不知道貴族後裔們的計劃,她隻認為自己很幸運,希望得到皇帝的寵愛。


    “別嚷嚷著什麽殺不殺的。那是最愚蠢最無聊的舉動。我們的未來就寄托在伊麗莎白身上。就算你是她的父親,你也無法對她下達這樣的命令。你很清楚,伊麗莎白絕對不會做出危害皇帝的舉動。你現在要求她捅皇帝一刀,她轉身就會把這一切報告給那個男人。她什麽也不知道,她隻想成為皇後。”


    伯奈特冷笑著用刀子切開一塊索克,慢慢地說:“我對那個男人很好奇。他並不貪戀美色。伊麗莎白這種美人連我看了都覺得動心,卻僅得到了寥寥幾次侍寢的機會。皇帝身邊的女人並不多,板著指頭也數得過來。他似乎從未有過立後的念頭。也許,他對每個女人都隻是玩玩,不會產生所謂的愛情。”


    班森長長呼了口氣,用力揪著頭發,開始陷入沉默。


    伯奈特的計劃隻是把伊麗莎白送進王宮,接近皇帝,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計劃的後續在於皇帝本人和時間。”


    伯奈特叉起切好的索克塊莖,咬了一口,被皺紋堆積的渾濁眼睛裏,閃爍著陰冷深重的目光:“立不立皇後不是關鍵,隻要伊麗莎白能夠懷孕,我們就有了足夠的籌碼。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的話,班森已經聽伯奈特念叨了無數次。


    懷孕,生子。


    然後再把養育好的美女送進王宮,侍寢,再懷孕,再生子。


    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往複過程。盡管目前為止,侍寢過皇帝的所有女人從未出現過懷孕跡象,但凡是總有例外。接觸機會一多,受孕幾率自然就大。隻要有後代,無論男女,身份都是絕對的皇室血脈。在這種情況下,皇帝那種近乎可怕的長生不老,就會成為矛盾焦點。任何人都喜歡權力,兒子女兒迫切想要從老子手上得到皇冠,皇帝卻怎麽也不會死。絕望的兒女隻能暗中積蓄力量,被迫造反。一個好端端的國家就此四分五裂,陷入戰爭。


    這種事情在七大王國統治時期發生過很多次。伯奈特對此有著絕對信心。陰謀本身並不需要立刻就看到好處,收益必須是長遠的,很可能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後才能出現反亂端倪。伯奈特和班森是永遠無法看到,更不可能享受到其中好處。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親生血脈,一代人不成就委托給下一代,再不成功就仍然繼續下去。子子孫孫無窮止境……這計劃不需要什麽雄才大略,也就是偷偷摸摸拐帶人口,把美女送進王宮獻媚那麽簡單。不會有人看穿其中內幕,隻有動亂爆發的那一天,才是前麵無數代人累積力量的證明。


    這就跟地球上“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是一個道理。無法化解的仇恨,使所有貴族後裔都默默為了計劃貢獻力量。他們不求回報,甚至寧願吃著最低劣的食物,也要把口袋裏最後一個銅板拿出來充當經費。當那些被掠奪回來漂亮女孩看著自己享受牛奶雞蛋,慈祥的“父親”卻隻能以索克塊莖充饑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那其實就是自己真正的殺父仇人。


    破舊木屋裏的談話,很快被呼嘯的狂風淹沒。


    蘇浩並不知道身邊有這樣一個可怕的陰謀正在進行。


    伊麗莎白從未從自己“父親”嘴裏聽到過關於計劃的一個字。


    帝國情報總署的效率很高,他們時刻關注著皇帝的安危,關注皇帝身邊的每一個人,卻無法預料到十幾年,乃至幾十,上百年後才有可能發生的問題。


    孟奇的動作很快。離開王宮當天,關於神聖教派的典籍已經開始大量印刷。《皇帝語錄》成為整個教派認可的唯一宗教典籍。醒目的紅色團龍圖案成為至高無上的教會徽章。按照《教典》規定,無論任何價值的貨幣,都必須有一麵刻有皇帝本人的側像。


    與教廷同時建立的,是隸屬於孟奇執掌的審判庭。孟奇兼任首席庭長,教派宣傳在整個帝國全麵鋪開。任何對皇帝不敬的聲音都將被視作為異端,必須用血和火才能洗清。


    第462章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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