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人從宴會廳裏聚集過來,整條走廊被擠得水泄不通。這裏本來就是大型升降梯前麵空間頗大的停留位置,林林總總算下來,無論身份與國籍,已經有數百人聽到剛才的這番爭論。


    “這個年輕的中國人是誰?他難道不明白這裏是我們的地方?在這種問題上,從來都是是由我們說了算。”


    “雖然我們目前的情況很糟,急需援助,但如果是來自這種國家,由這種所謂的‘將軍’給予的幫助,我覺得寧願不要也很正常。不就是變異生物而已,騎一師的戰績很不錯,我們的士兵也非常勇敢,我們完全有可能自己打贏生物戰爭。”


    “噓!都給我閉嘴。你們沒有搞清楚狀況。這些中國人是我們請來的,如果他們拒絕出兵,我們恐怕連目前的防線都無法穩定。我看你們是在基地市裏呆得太久,如果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去戰鬥最激烈的前線看看,恐怕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幾乎所有國家代表都在竊竊私語,刻意壓低音量。對話聲較大的,都是負責宴會廳與周邊安全的警衛人員。他們穿著嶄新的美軍製服,表情充滿不忿。由於基地構造特殊,這些對話足以讓很多人聽見。


    第470章強硬


    幾乎所有國家代表都在竊竊私語,刻意壓低音量。對話聲較大的,都是負責宴會廳與周邊安全的警衛人員。他們穿著嶄新的美軍製服,表情充滿不忿。由於基地構造特殊,這些對話足以讓很多人聽見。


    高立權朝周圍掃視了一圈,沒有在人群中看到絲毫能夠稱得上是“友善”的目光。就連曾經組成過盟軍的德、法兩國代表,也一言不發保持沉默。他們早已不再是蘇浩曾經見過的盧肯勳爵和特雷西亞少將,而是一群陌生的麵孔。強化人畢竟不是進化人,他們也沒有與“工蜂”相同的昂長壽限。


    英國人應該算是“蜂群”目前關係最為親密的盟友。畢竟,蘇格蘭仍然被“蜂群”控製,英倫三島很多地方都設有“蜂群”基地。在這些央格魯撒克遜人臉上,高立權連一絲笑意也沒有看到,隻有冷漠和敵視,以及隱約的惴惴不安。


    在宴會廳大門口,也就是距離高立權較遠的位置,還有另外一群麵色凶狠的壯漢。他們的數量大約有二十來個,身材極其魁梧、高大。盡管穿著西裝,胸前卻被結實的肌肉高高鼓起,胳膊與大腿尺寸也要比普通人粗壯得多。這些人剃著平頭,著裝統一,個個瞪圓雙眼,怒視著高立權。壯漢們站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子,把幾名服裝與氣勢明顯強於他們的男人圍在中間。所有人胸口都佩戴著款式相同的徽章,至於圖案,則是光芒四射的太陽。


    高立權把目光重新回轉到憤怒的中校身上,久久注視著。沉默不語在這種時候往往會被認為是膽怯退縮的象征。貫穿美國人骨子裏的驕傲,也的確是一個多世紀前存在過的真實。尤其是砸人數對比上,除了兩名警衛,高立權這一方總共隻有三個,他們所要麵對的,是整個走廊以及正從宴會大廳裏源源不斷走出,數以百計,甚至更多的人。


    塞西爾上將終於挺直了身體。從見到高立權的第一秒鍾,他就一直保持著上身略微朝前傾斜的姿勢。傾斜的幅度很小,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看出他是在故意彎腰,隻會下意識認為是上年紀老人慣有的動作。


    上將的動作引起了高立權注意。他轉過頭,看了塞西爾幾秒鍾,認真地問:“這是你安排的?”


    高立權指的是站在麵前的那名美軍中校,塞西爾上將的臉色卻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作為受邀來訪的客人,高立權的確有這樣問話的資格。就像某人接受邀請外出做客,卻在進入主人大門的時候,被一條突然撲過來的惡狗狂吠。主人非但不當場予以製止,反倒站在一邊袖手旁觀,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不是,那就對了。”


    高立權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凶意和猙獰。他豎起兩根手指,直接用語言和目光把這種氣勢強行灌輸給塞西爾上將:“把這家夥拖出去槍斃,或者我現在就離開。”


    塞西爾上將猛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透出軍人特有的悍勇與狂怒烈焰。從瞳孔深處釋放出來的寒光如同刀子,高立權卻絲毫沒有退縮,依然保持著輕蔑與譏諷的表情。兩個人距離很近,他可以清楚聽到塞西爾上將緊閉嘴唇裏發出咬緊牙齒的摩擦聲,看到對方不斷抽搐的眼角。


    上將感到渾身的血在此刻全部衝上頭頂,刺激著自己想要拔出手槍,當場轟爆高立權那張可惡、可恨、可憎,恨不得撲上去抱住張嘴來回亂啃,直至吸幹腦髓的爛臉。


    這裏是美國,是內華達基地市,是我們的地盤。


    他剛才居然命令我把那名中校槍斃。


    是的,那的確是在命令。塞西爾上將從十九歲參軍的時候起,就對這種帶有強烈命令語調的說話口吻異常熟悉。無論任何國家,任何種族,上級命令下級總是操著相同的語調節奏,甚至就連肌肉運動幅度也完全一樣。


    中校有什麽錯?


    他不過是在維護美利堅合眾國的利益。


    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看,中校應該算是不折不扣的愛國者。麵對強敵毫不退縮,麵對恥辱直麵迎上。這才是真正的美國軍人,真正的軍中勇士。


    然而,同樣是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看,中校此前那番慷慨激昂的話語,隻會帶來更多麻煩,引發一係列負麵效果。高立權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要麽把這個人槍斃,要麽他現在就轉身離開。


    塞西爾上將蒼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國家局勢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樣子。大量爆發的“月潮”幾乎摧毀了所有完整的美軍戰鬥力量。參謀長聯席會議對高立權此次參加大會抱以希望,如果沒有中國人的幫助,其結果不僅僅是美國輸掉這場生物戰爭,很可能是直接被變異生物亡國。


    想到這裏,上將默不作聲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咄咄逼人的高立權與滿麵激憤的中校中間。他從緊繃的麵皮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側過身子,抬起左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溫和地說:“我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上。知道您要來,聯席會議的全部官員都在裏麵等候著。我們準備了很新鮮的龍蝦,廚師應該正在配置檸檬汁調料。耽誤太久的話,新鮮美味的口感可是會大打折扣的。”


    高立權對塞西爾上將的話置若罔聞。他平淡地看了被隔在對麵的中校一眼,當下臉一沉,從鼻孔裏噴出清楚的冷哼,隨即轉過身,朝著來時搭載自己的大型升降梯走去。


    “不!別這樣!”


    見狀,塞西爾上將迅速衝上前來,以驚人的速度越過高立權,然後側移幾步,閃身攔住高立權的去路,眼睛裏閃爍著暴怒與後悔,以前所未有的莊重語氣認真地說:“對於每件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方式。如果剛才的事情觸怒了您,我現在向您道歉。”


    高立權直視著上將,緩緩搖了搖頭:“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隻是一個年輕人,放過他吧!”


    透過高立權與旁邊警衛的身體間隙,塞西爾上將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美軍中校,語調懇切,隱隱帶有幾分哀求:“我能明白您的感受。我可以承諾,在其它事情上給予您更多的補償。可以是戰略物資,或者科技資料。已經有太多人在生物戰爭中死去,每一個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和資格。他們也許會死,但絕對不是在這裏,也不應該是為了這種理由。”


    高立權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的殺意與冰冷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深重。這變化使塞西爾上將高懸的心略微落下,緊張的情緒也趨於平淡。就在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正準備引領著高立權重新走回宴會大廳的時候,耳朵裏卻聽到令他幾乎徹底崩潰的聲音。


    “為什麽要放過他?”


    高立權的瞳孔深處蕩漾著陰狠與殺意,唇邊露出魔鬼般凶險的冷笑:“我的軍銜是大將,他不過是一名中校。以下犯上本來就是軍中大忌。現在是特殊時期,能夠出現在這種地方,他應該很清楚自己擔負的職責。我並不清楚貴國軍官的選拔標準究竟如何,但他必須為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付出代價。”


    說完,高立權抬起右手,重重搭上塞西爾上將的肩膀。上將隻覺得從肩上傳來一股無比強大的巨力,仿佛從側麵高速駛來的重型卡車,把自己狠狠推了了趔趄,接連搖晃了幾次,才勉強扶住牆壁穩住平衡。等轉過身的時候,高立權及兩名警衛已經走到升降梯前,正伸手按動開啟電鈕。


    “不要!回來!”塞西爾上將的喊聲帶有明顯的乞求成份,他幾乎是在嘶吼,在場每一個人都能為此作證。


    高立權沒有命令警衛停下手上的動作。伴隨著電子鳴音,升降梯大門徐徐開啟,就在三個人順序走進去的一刹那,高立權聽到身後傳來巨大而狂暴的槍聲。


    “砰————”


    他慢慢轉過身,發現中校已經仰天倒下,那張臉上的五官全部都炸爛,頭部如同綻開一朵令人恐怖的血肉之花,隻有身體四肢在尚未失去作用的神經牽引下抽搐著。看上去,讓人聯想起被水牛蹄足重重踩扁,躺在在泥地裏瀕死,四肢卻在來回亂蹬的青蛙。


    塞西爾上將的手臂仍然保持平舉狀態,做工精致的左輪槍口有淡淡的餘煙冒出,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他的神情茫然,充滿痛悔,也有說不出的苦澀。被殺死的中校有很多血濺在旁邊其他人身上,尤其是距離最近的幾個,幾乎臉上和胸前到處沾滿飛散的血肉,圍觀人群卻沒有因此而混亂,也沒有人對此發表意見,整條走廊上死一般的寂靜,就連遠處宴會大廳裏的音樂聲也徹底中止。


    塞西爾上將緩緩轉過身。他的動作很慢,腳步蹣跚,渾身上下如同失去了力氣,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好幾十歲。就在目光彼此交接碰撞的瞬間,高立權分明感覺到塞西爾上將眼裏噴射出濃烈的仇恨火焰,卻在短短幾微秒之間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麻木。


    在這種場合,為了這樣的理由殺死一名軍官,隻會讓塞西爾上將成為除高立權外所有人眾矢之的。


    但他不得不這樣做。否則,美軍就必須獨自對抗可怕的變異生物。它們幾乎占領了整個美國,沒有來自中國的軍事援助,殘餘美軍很可能連下一次“月潮”都撐不過去。


    塞西爾上將把手槍慢慢裝進槍套。當高立權從其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上將充滿疲憊的聲音:“他死了,我親手殺了他。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高立權的語調依然冰冷:“我可不相信他是沒有人指使,自己主動跳出來。如果事情真相隻是表麵上這麽簡單,他要麽是白癡,要麽是精神病患者。這兩種人往往都是最該死,也死得最快。”


    塞西爾上將渾身都在顫抖,語調明顯有些失音:“怎麽,你還想繼續追究下去?你,你,你到底想要什麽?難道很想要更多的人給他陪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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