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王麗看到賽斯肥大的肚皮在蠕動,覆蓋在表麵上的衣服“嗤啦”一下從裏麵被撕開。他的腹部一片破爛,裏麵探出一個頭部碩大,類似人類嬰兒,卻有著明顯差異,四肢俱全的怪物。它不哭不笑,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滿麵驚恐的王麗,令人毛骨悚然。


    王麗一臉駭然。


    她本能的認定,這個剛剛從賽斯肚子裏鑽出來的怪物,是一頭黑暗生物。這差不多是第三世界人類的慣性思維,任何無法分別類別的非人類生物,都會被歸於黑暗群體。


    大頭怪嬰像是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女孩,它盯著王麗看了很久,似乎是想要把那張麵孔上的每一個細節牢牢刻在大腦深處。它默默地注視著她,直到王麗覺得渾身的血都湧上頭頂,神智幾乎失常的前一秒鍾,大頭怪嬰才張開嘴,露出兩排異常尖銳、鋒利的牙齒。


    第573章福音


    二十二小隊駐地,蘇浩坐在燃燒著旺火的壁爐邊,聚精會神讀著《福音書》。


    “皇帝帶領著我們走向光明,任何企圖挑戰皇帝權威的人,都將視作異端和魔鬼。他們被誘惑,永遠墜入黑暗。盡管他們曾經高貴過,也被沾染了肮髒汙穢的血。這種偉大的力量至高無上,隻有擁護者和信仰者,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名聲和勇氣會引起嫉妒和猜疑,隻有皇帝是永遠不可能被質詢的神靈。在他的麵前,我們必須膜拜。在他的麵前,我們必須仰望。帝皇的意誌必須得到服從,這是引領我們擊敗黑暗,永遠占據光明的唯一憑證。”


    蘇浩的聲音很輕,也很清晰。帶有男性磁力的聲音非常悅耳,火焰晃動的節奏與音節相互伴隨。肯森與何東坐在沙發上,維摩爾和賴斯坐在火爐對麵。他們沉默著,安靜地聽著蘇浩誦讀篇章字句。無論任何人,都感受到一股充滿力量,似乎正在撞擊思維與心靈的波動。


    房間裏顯得安靜祥和,人們腦子裏再也沒有其它繁雜的念頭。柔和動聽的誦讀聲,把黑夜裏的寒冷驅除了不少,除了舒適與安寧,還有一種令人震撼,或者應該說是畏懼的力量。


    讀完這一頁,蘇浩慢慢合攏書本,陷入長久的沉思。


    他確定,第三階段世界的宗教,不僅僅隻是普通意義上的思維毒品。無論地球還是紅龍星球,宗教隻是麻醉信仰者的一種方式。可是在這兒,每次讀到,甚至是聯想起“皇帝”兩個字的時候,蘇浩都會產生出一些非常微妙,也極其莫名的感覺。那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蘇浩感覺自己似乎觸摸到一個神秘世界的邊緣。可如果真要說出其中究竟,又顯得空虛而迷茫。也許,正如神父所說的那樣:光明,會一直引導著我們。


    “我們算不上是真正的信仰者。”


    隊長肯森的神情顯得平和,他看了一眼蘇浩:“在這裏,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信徒。我們幾乎不去教堂,隻是聽過幾次神父的布道。他告訴我們,遇到危險,或者戰鬥的時候,一定要在心裏默念,或者把‘皇帝’這個詞直接喊出來。我們會得到幫助,得到救贖。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麽,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存在。”


    維摩爾點了點頭:“力量很模糊,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還是我自己的危險時候的本能反應?說真的,與其相信皇帝,不如相信自己。邊緣地帶本來就充滿了生死,雇傭兵誰也不會知道明天將要麵對什麽?我隻相信自己的夥伴。當然,如果喊叫或者思考真有用處的話,恐怕鎮子上的信徒也就成倍增加。至少,神父的教堂不會像現在這麽破舊。”


    蘇浩仍然在思考。


    肯森與維摩爾的話,分別代表了兩種對宗教截然不同的理念。它們的出現並不奇怪,也合乎邏輯。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蘇浩覺得這本《福音書》與自己產生了某種共鳴。


    長時間沉思,使思維觸角漸漸發散開來。這不是蘇浩的主動意願,而是思維能量在無意識情況下的本能釋放。等到蘇浩從沉思中清醒,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驚訝的發現,來到這個世界後一會被禁錮在狹窄範圍內的意識觸角,竟然擴大了足足一倍。現在,完全籠罩了二十二小隊駐地附近的所有建築,探測半徑超過一百五十米。


    在漫長的黑夜,壁爐意味著溫暖和光明。沒有人知道蘇浩此刻的真實感受,包括肯森在內,所有人都覺得陷入沉默的蘇浩正在思考。其實,二十二小隊的隊員們何嚐不是腦子裏充斥了太多想法。他們不相信神,然而這本《福音書》裏的內容,卻讓他們感到溫暖。並非是源於火焰作用於肉體,而是那些字句內容對心靈的撞擊,對大腦思維的震蕩。即便是性格最沉穩的隊長肯森,有那麽幾秒鍾,也跟隨蘇浩誦讀書頁的聲音,陷入對神聖偉大力量的崇拜與感悟。


    “我並不信仰皇帝。”


    肯森身子慢慢前傾,雙手杵著膝蓋,兩隻手掌在嘴唇下方漸漸合攏,若有所思的低聲輕語:“信仰和相信,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我從不相信那些帝國貴族一樣,對於皇帝這種距離我們太過遙遠的人物,我很陌生,談不上什麽崇拜感,甚至沒有絲毫尊敬。”


    裏爾和貝拉坐在一起,兩個人相互簇擁著。對於肯森的話,貝拉顯得很是讚同,她攏了攏零亂的頭發,語調有些冷寂:“當我在街頭流浪的時候,皇帝沒有給我送來衣服和食物。當我餓得實在受不了,衝進麵包店裏偷了一塊麵包的時候,我隻看到了警察,還有那個叫囂著要把我皮剝下來的麵包店老板。他們給我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課:暴力和野蠻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管用的方式。盡管我一直在哭,一直哀求,希望他們能夠放了我,我也願意為自己的錯誤在麵包店裏幫傭作為補償,可是沒人聽到我說的這些話。我被送進了問題少年管教所。一個多星期以後,又被轉送到當地的帝國監獄。”


    “並不是所有警察都是壞人。看管我的獄警就是這樣。他偷偷告訴我;按照正常程序,像我這樣的盜竊罪,而且還尚未成年,應該在問題少年管教所接受強製輔導。不幸的是,我進去的那天,剛好是貴族慈善日。按照慣例,貴族們往往會在問題少年當中,挑選一個自己負責接濟,給予幫助的對象。據說,這是皇帝從很早以前就定下來的規矩,隻是到了現在,執行起來已經變味兒。一個七十多歲,臉上滿是皺紋,據說是患有麻風病後遺症,年齡足夠做我曾祖父的老雜種看中了我。他花了一筆錢,動用了關係,把我從未成年名單上抹掉,直接送進了帝國監獄。”


    賴利有些好奇:“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這件事?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了,板著指頭算算,差不多快十年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況,有些事情說出來不見得就有多好。我甚至根本不願意去想起它們。”


    貝拉輕輕地搖著頭。看得出來,她的眼睛裏帶有淡淡的悲傷,還有失望和痛苦。


    “我和一群重刑犯被關在一起。你們當然明白重刑犯是什麽意思。那時候我隻有十五歲,一個特別強壯的女人把我當成了她的寵物。我每天都必須逗她開心,食物也必須分給她一半。我就是在那裏學會了格鬥,學會了如何用槍。那些女人在這方麵比很多男人都要厲害。她們知道人體的所有要害部位,知道如何用最簡單的辦法殺死一個人。監獄裏沒有什麽娛樂,人們都用聊天來消磨時間。當她們七嘴八舌爭吵著怎麽樣才是殺人最佳方法的時候,我總是蜷縮在牆角裏,一動不動安靜的聽著。都說社會是個大染缸,那裏也是最好的學校。雖然前後隻呆了不到五個月,我卻已經成為那裏成績最優秀的畢業生。”


    裏爾伸出胳膊,緊緊摟住貝拉,偏過頭,用嘴唇和下巴在貝拉柔軟的頭發表麵來回摩挲,輕聲低喃:“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這些,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們每一個人。”


    貝拉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用棕色的眼眸注視著裏爾:“我當然相信你。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有很多個晚上,我都會夢見那個被我用牙簽刺穿喉嚨的老貴族。他養了一條很大的黑色獵犬。我悄悄殺死了那條狗,剝下狗皮。殺死老貴族的那天夜裏,我披上狗皮,借助偽裝逃出了莊園。那是我人生中最為恐懼的時刻。我感覺自己已經完了,一旦被警察抓住,或者被莊園裏的其他人發現,根本就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那個時候,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祈禱,沒有任何神靈的名字可以作為祈禱對象,我隻能對著皇帝乞求。他當然不會聽見我的聲音。能活到現在,完全是依靠我自己的力量,還有運氣。”


    維摩爾從口袋裏取出香煙,在人群裏順序散發著。雇傭兵們各自把香煙點燃,默默地吸著。貝拉的故事對他們產生了觸動,事實上,幾乎每個雇傭兵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他們往往是把故事埋藏在心底,很少,甚至根本不會像貝拉這樣說出來。


    “那些當兵的就很相信皇帝。”


    維摩爾吐出一口濃烈的煙霧,斟酌著字句:“我見過他們戰鬥,那種場麵的確氣勢驚人,很容易對旁邊的人造成影響。你會不由自主想要加入他們,或者是拿起武器和他們一起戰鬥。我就是因為這種緣故,才成為了雇傭兵。沒辦法,當時我不符合帝國士兵的選拔資格,力量和體質都不達標。那種極其狂熱的場景一直刺激著我,我甚至沒辦法從腦子裏消除這一切。他們怒吼著‘皇帝萬歲’,扛著戰旗。你絕對不會懷疑他們會戰敗,隻會認為勝利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因為他們有信仰,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傭兵隊長肯森的聲音深沉而平靜:“他們相信皇帝,能夠從皇帝身上汲取力量。這是教士們的說法。盡管誰也沒有見過皇帝,卻並不影響他們內心深處堅定的信念。其實,就戰鬥力和體質而言,我們與帝國士兵區別不大,維摩爾和賴利甚至還超過了帝國軍隊的選拔標準。可是在戰鬥中,尤其是麵對黑暗生物的時候,我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帝國正規軍。他們可以通過戰吼來提升能力,那種慷慨激昂的聲音,能夠引導頭腦中的信念,產生出具有實質效果的能量立場。這也是教士們常說的:隻要擁有忠於皇帝的信念,就能碾碎一切。”


    蘇浩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慢慢掠過,又在每一個人身上緩緩停留。


    貝拉的故事當然是真的。肯森與何東也不會撒謊。如果他們的敘述沒有問題,那麽關於信仰,就真的很令人費解。這已經不同於地球上以神靈最思維進行麻醉的宗教形式,而是一種可以讓信仰者真正感受到存在的無形力量。可問題是,僅僅隻通過大腦思維,難道真的能夠與所謂“皇帝光輝”產生聯係嗎?


    雇傭兵們不可能在這方麵給予蘇浩更多幫助。這已經涉及到更深層次的諸多問題。就算是木葉鎮上的神父,恐怕也無法做出回答。他隻是一名最低等級的神職人員。盡管小鎮居民們都把他叫做神父,他卻不是接受帝國教廷冊封,真正意義上的神父。充其量,不過是一名教士。


    就在蘇浩再次陷入沉思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一縷淡淡的思維意識,正從緊閉的房門外延伸過來。


    這種無形的能量觸角蘇浩非常熟悉。在地球與紅龍星球的時候,高階“工蜂”之間經常以思維進行彼此聯係。這種交流方式比語言更加高級,也能使對方更加透徹理解你的個人思維。用通俗的話來說,你相當於鑽進了別人的大腦,看到了對方願意為你開啟,也能夠被你看到的一切內容。


    這縷思維意識能量很淡,也很笨拙。當然,這是針對蘇浩自己而言。他在控製思維意識方麵已經非常純熟,尤其是分析方麵,能力和效果無人能比。這縷思維意識能量的釋放和延伸方式非常粗劣,如果以數字為例進行比較,它是“1”,那麽蘇浩就是“100”。


    這股意識陰冷而潮濕,它在屋子裏肆無忌憚地遊動著。仿佛一條無形的蛇,在每個人麵前來回盤曲,不斷吐著蛇信,挑釁般的露出獠牙,卻無法被人們看見。


    蘇浩立刻分辨出,這是有人在外麵運用著思維能量進行遠距離探測。蘇浩很驚訝,這還是自己來到第三階段世界後,首次發現有類似的能力出現。這種層麵的能量運用,顯然遠遠超出了二十二小隊雇傭兵們的理解範圍。蘇浩沒有聲張,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意識迅速擴張,從不同方向包圍了這縷思維意識能量,進而探查到更多的相關信息。


    釋放思維意識的人,就隱藏在屋子外麵十多米遠的陰影裏。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麵容有些模糊,卻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女性。


    裏爾和貝拉的婚禮如期舉行。


    即便是以木葉鎮居民的眼光來看,婚禮也算得上是非常隆重。二十二小隊拿出了全部家底,為裏爾和貝拉置辦了相當不錯的典禮。在神父的祝福下,多達上千人見證了這一幕。當裏爾把貝拉摟在懷裏擁吻的時候,現場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呼喊、口哨和歡笑。


    肯森在周圍的居民當中頗有聲望,在他的號召下,婚宴變得異常豐盛。按照慣例,這其實就是各家各戶拿出部分食物,擺在條形長桌上相互取用的過程。類似的婚禮以前就舉辦過,但無論是食物數量還是種類,都遠遠比不上這次。在熱鬧和歡快氣氛的感染下,又有更多人參與其中,教堂內外都變得人聲鼎沸。


    夜幕很快降臨。歡慶現場也從教堂轉移到各個酒吧。盡管裏爾訂的酒數量不是很多,大家卻對此表示理解。每個參加婚禮的人隻能分到一小杯,人們也自掏腰包繼續喝個夠。在酒精的刺激下,小鎮上到處都回蕩著對新人的祝福。


    “為了美麗的貝拉,幹杯!”


    “為了裏爾幹杯,他是我們當中最棒的小夥子。”


    “別忘了還有醫生,我們得為他的健康幹杯。否則,我們的健康就沒人負責。哈哈哈哈!”


    在今天晚上,蘇浩成為除裏爾和貝拉之外,最受人尊敬的對象。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向他頻頻舉杯致意,還有很多雇傭兵邀請他喝上一杯。這當中肯定不會所有人都對蘇浩抱以尊敬,有相當一部分隻是想要拉攏,或者熟絡彼此之間的關係。畢竟,隨著肯森和莫邢馗的康複,蘇浩的名字已經被小鎮居民們廣泛認同。在這裏,隻要得到醫生的庇護,就意味著更多的安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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