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散碎的血肉殘肢,路邊豎立著幾十根木杆,上麵插著一具具人類屍體。由於拍攝時間與戰鬥時間的差距,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死者已經不成人形,黏漿般腐爛的血肉看上去就像出於融化階段,血跡早已幹涸,散亂的人骨到處都是,地麵上隨處可見一灘灘黑色的痕跡。除了糞便,就是被曬幹的爛肉,以及髒血。


    能夠成為帝國罪案調查部的人,思維和神經承受能力方麵都接受過訓練。女調查員在這個部門已經呆了很久,當然不是什麽剛剛進來的菜鳥。她曾經勘查過數十起碎屍案現場,也接手過很多分屍、食屍、虐殺之類的重案。可是無論任何一例,都無法與眼前這些可怕的場景相提並論。哪怕是最凶殘的殺人兼食人魔,或者是把小女孩扔進強酸溶解,雨夜裏用鉤子分解人體的那些變態家夥,也根本無法做到如此凶狠殘忍的舉動。真的是觸目驚心,特別是看到一段烏鴉從天空中落下,站在腐屍頭頂,叼起爛肉津津有味品嚐畫麵的時候,女調查員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聯想起自己剛剛點過的三分熟炭燒牛排,瞬間失去了食欲。


    “常年生活在邊境地帶的人,可不是帝國內域那些自以為凶狠殘暴罪犯能夠比擬的。”


    男友顯然對這段錄像早已產生了免疫。他探出身子,伸手關閉了通訊器,意味深長地說:“他們對自己的利益看得很重,決不允許任何人插手。更不要說是搶走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事情很簡單,喬恒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木葉鎮也絕對不是他能夠染指的地方。不過,他的兒子,也就是死掉的喬文瀚,倒還算是一個頭腦聰明的家夥,知道留下一份戰鬥記錄作為證據。嗬嗬!如果他事先調查過,肯定不會做出設卡收費之類的愚蠢行為。”


    女調查員端起清水喝了一大口,拉開手提包,取出嗅鹽湊近鼻孔重重吸了幾下,這才覺得腦子重新變得清醒,沒有剛才那麽難受。


    她一邊用手帕擦抹著鼻子,一邊含糊地問:“怎麽,步兵441師在暗地裏支持木葉鎮?支持那個叫做蘇浩的男人?”


    “我也猜不透巴達姆準將的具體用意。”


    男友搖搖頭:“不過,在這件事情上,起到決定性因素的,其實不是當地駐軍,而是‘鋼鐵勇士’主力軍團。”


    女調查員低聲驚呼:“鋼鐵勇士?怎麽會扯上他們?”


    “我那個時候的想法,就跟你現在差不多。”


    男友苦笑著回答:“關於案件的詳細情報,也是從‘鋼鐵勇士’軍團信息管理處那邊傳送過來。按照他們提交的文件,蘇浩是擁有正式身份,得到帝國軍部認可的少校軍官。他和他手下的武裝人員,全部都是‘鋼鐵勇士’軍團的仆從部隊。有了這層關係,喬文瀚在那一地段設置收費站點的行為,就變成了幹涉軍隊內部事務。就算是他把收費站點設置在441師駐地半徑十公裏的範圍,同樣被視作非法。區別在於,如果是帝國民政部和交通部聯合下發撤除站點文件,時間會拖得略長一些,也沒人會因此而死。但如果是木葉鎮上的人,也就是蘇浩自己下的手,事情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女調查員沒有說話,直接陷入沉默。


    殺人者就是蘇浩,這是帝國罪案調查部所有參案人員的共識。這不需要什麽推理,也不需要什麽思維邏輯,喬文瀚當時命人拍下的錄像,已經非常清楚的證實了這一點。問題關鍵在於:這份錄像是否具有真實的法律效果?能不能對蘇浩構成威脅?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小路克在木葉鎮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男友的話語不無譏諷:“別誤會,我可不是在故意說反話。他見到了那個叫做蘇浩的家夥,跟他也很談得來。按照小路克的說法,那是一個及其陽光,充滿自信,在當地人中間擁有極高聲望的家夥。他們把小路克招待的很不錯。唔!當地特產似乎是新鮮的狼人烤肉,小路克甚至還吃到了蒜燒蛛魔裏脊。那個地方常年與黑暗生物發生戰爭,到處都是黑暗獵人和雇傭兵,就算是有著人類外形的黑暗生物,一樣會被當做食物來源……總而言之,小路克在木葉鎮呆的很開心,這對他來說,是一次非常不錯的旅行。他在那邊認識了幾個漂亮姑娘,年輕人嘛!這種事情也難以避免。嗬嗬!知道小路克回來以後跟我是怎麽說的嗎?他居然產生了想要離開罪案調查部,跑帶邊境地帶去做一名雇傭兵的念頭。”


    女調查員能夠理解男友此刻的想法。手下的辦事人員在一次任務之後就想要離職,這多多少少應該算是他這個上司的失誤。當然,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對木葉鎮這個地方產生看法。那裏雖然是邊境地帶,卻沒有想象中的黑暗與罪惡,應該是真正適於定居的人類城鎮。


    她認識那個叫做小路克的年輕調查員。他從不撒謊,富有幹勁和衝勁。這樣的年輕人,往往很容易被眼前的迷霧誘惑,卻也有著他們自己一套對世界的認識方法。換句話說,小路克寫出來的調查報告,應該是真實可信的。


    “那麽,其他隨行人員怎麽說?”


    “論調都和小路克差不多。”


    男友歎了口氣,苦笑著連連搖頭:“他們的罪案調查報告都快寫成旅遊見聞了。對木葉鎮的描述非常詳細,人員構成、職業分布、武器裝備和物資轉運與基本產出等情況毫無遺漏,對於罪案本身卻隻是一筆帶過。怎麽說呢!看上去就像是小學生寫的郊遊作文,與‘凶殺案’幾個字幾乎就扯不上關係。我把所有文件全部打回去讓他們重寫。就這樣交上去,我肯定會麵臨一大堆難以想象的麻煩。”


    女調查員對男友話裏想要表達的意思非常理解。她認真地問:“這就是上麵對案件的態度?”


    “鋼鐵勇士軍團已經介入。而且,還是最為直接的那一種。”


    男友的表情開始顯得凝重:“我在部長辦公室裏看到一份文件,是‘鋼鐵勇士’軍團斯坦貝加技術中將發過來的。他們已經把木葉鎮列為主力軍團重點轉運樞紐,甚至打算在那裏建立一個小型軍用貨場。我敢打賭,如果喬恒事先知道這些事情,給他一百個腦袋,也絕對不敢在設卡收費這個問題上做文章。我查過相關記錄,木葉鎮的建立者,的確是喬恒的兒子喬天宇。不過,他把木葉鎮的大部分股權轉給了蘇浩,從而放棄了對那裏的管轄權力。這其中,肯定發生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但這不重要,也與這個案子無關。”


    女調查員把身體放鬆,以非常舒服的姿勢斜靠在座位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照你這麽說,喬家那些人,全都白死了?”


    男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邊境地帶可不是帝國內域。在這裏,不要說是殺人,就算是在通訊裏口頭上的威脅,也會被當做具有威脅性的案件進行處理。還記得上個月宣判的那個案子嗎?兒子要求父親拿出兩千枚金幣用作結婚,父親拒絕,然後兒子直接的電話裏威脅說是要殺了他。法官宣判兒子有罪,處以兩年苦役的刑罰。可是在邊境地帶,在當地駐軍管轄外的地區,無論你做什麽,都沒有法律對你進行約束。何況,蘇浩在相關文件裏的證詞也這麽說:那裏到處都是黑暗生物。收費站本身沒有任何防禦工事,武器裝備也很一般。這筆賬,隻能記在黑暗生物頭上。”


    話說到這裏,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侍者很快把各種菜肴端了上來。當冒著熱氣的牛排擺在麵前的時候,食欲也就成為腦子裏的支配意識,而不會想到更多。


    餐刀切入牛排的時候,女調查員忽然想到了什麽:“你還沒有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財政審計署為什麽會接手這個案件?這不符合規矩。”


    男友把一塊鮮嫩的牛肉塞進嘴裏,感受著牙齒撕扯肉絲纖維的同時,也露出頗為自得的微笑。


    “喬恒一直在打你的主意。你覺得,我會放任這種事情一直在眼皮底下繼續嗎?我在喬文瀚設置收費站的時間上做了點兒手腳,把真正設置時限前移了一個星期。這在外人看來,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可是對於帝國財政部,就意味著有一個星期惡意瞞報稅收。他們當然有理由介入,也可以順便好好查查喬恒的老底。我和審計署的人談過了,審核小組可以安排進去一個我們的人。隻要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就能找到扳倒喬恒的機會。”


    空間領域,薩紮比子爵麾下,波農爵士領地。


    莊園外麵的奴隸居所已經被火焰籠罩,身材魁梧的波農手持長劍,站在十多米高的莊園護牆上,渾身顫抖,用發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外麵。


    戰鬥完全是以一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進行。敵人是從北麵拉森伯爵的領地過來,總數約為兩千人。領頭的家夥,是一個叫做撒本的騎士。


    莊園內外的戰鬥血腥而激烈,每分鍾都有好幾名士兵戰死。他們的人太多了,麵對波農爵士手下不過三百餘人的武裝衛隊,占據了壓倒性的數量優勢。敵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騎兵,盔堅甲厲。莊園外麵的巡邏隊首先遭到厄運,二十多顆頭顱被插在了木樁頂端。設置在城外的各種防禦工事在短短十幾分鍾內盡數占領。那些騎士把俘虜拴在後麵,用馬匹拖著,在莊園裏來回狂奔,揚起漫天沙塵的同時,空氣中也充滿了慘叫和血腥。


    城牆已經無法起到防禦作用。外麵不時傳來奇怪刺耳的巨大聲響,那似乎是一種遠距離投射的武器。每一次發射,波農爵士手下總有幾個人尖叫著從城頭墜落,然後被守在城下的敵人一擁而上,頃刻之間便砍成一堆肉醬。


    這種打法殘忍而狠辣。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有留手,對於反抗者,總是以最殘酷的手段予以折磨。就在過去的一個多鍾頭時間裏,他們把多達上百名俘虜推到城門前,當著波農爵士和其餘守衛者的麵,用刀子剜出戰俘雙眼,割掉舌頭,用鋼釺貫穿全身,撥開頭皮從頭頂灌入水銀,或者幹脆整個人渾身上下澆滿油脂,然後一把火點燃,施暴者自己則站在旁邊,看著被火焰包裹,一路狂奔慘叫的瀕死者哈哈大笑。


    戰鬥剛一開始,波農爵士就立刻派出信使,前往薩紮比子爵的城堡求救。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估計信使已經在中途被截殺。


    波農爵士認識撒本。那還是在兩年前,自己奉命前往拉森伯爵城堡進行貿易的時候。印象中的撒本,是一個熱情豪爽的男人。可是現在,看著騎在黑馬上,站在城外,渾身上下裹滿重甲,一言不發的那個男人,波農爵士隻覺得陌生,本能的畏懼。


    “咣啷!咣啷!”


    一輛重型攻城錘被推了過來,鋼鐵打造的前端狠狠撞擊著沉悶。波農爵士對自己的莊園防禦非常重視,大門也是花費了大量金錢,完全用精鐵打造。可是,在重型攻城錘的破壞下,鋼鐵城門也支持不了太久。每一次撞擊,大門表麵都會被撞得火花四濺。很快,厚重得門板已經是處處凹痕,甚至出現了可以透光的裂縫。


    肯定受不住了。


    絕望中的波農爵士把所有家人都帶到城頭,打算在城破的一刹那,先殺死自己的親人,然後在揮劍自殺。


    這是戰爭中的慣例。死了,總比以後被賣做奴隸好。


    第637章進攻


    破爛不堪的城門終於被撞開。


    這一刻,波農爵士腦子裏再也沒有任何希望。就在他握緊了長劍,準備轉身把劍刃插進妻子胸膛的時候,從旁邊突然伸過來一把鋒利的戰斧,斜斜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波農慢慢偏過頭,順著斧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他頗為信賴的貼身護衛,一個相貌英俊,剛剛被提拔起來沒多久的年輕人。顯然,他是頭一回幹這種事情,而且也與自身接受過的騎士忠誠原則相違背。他握住戰斧的雙手一直在發抖,幾乎無法控製住斧柄。鋒利的斧刃從波農爵士脖子上輕微劃過,割裂皮膚表麵,露出一道醒目鮮紅的細密血線。


    爵士本能的認為,這是一個潛伏在自己身邊的奸細。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波農爵士已經在腦子裏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熟悉這個年輕的護衛,光是那張娃娃臉,就還不足以承擔起內奸之類的任務。當然,想要收買這樣的一個人並不困難,可是衝動和盲目,往往會成為年輕人下意識的本能。隻要是腦子稍微聰明些的家夥,都不會使用這樣的人充當奸細。


    “怎麽,你害怕了?”


    這一刻,波農爵士隻覺得胸膛裏滾動著說不出的憤怒與悲哀。他平靜地看著年輕護衛,淡淡地問:“你想要割下我的腦袋去領賞?還是想要我抓住,交給外麵那些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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