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托馬伯爵欲言又止,明顯是想要催促公爵盡快給自己一個回複。但他很清楚,現在打斷公爵大人的思考,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兩個人的身份過於懸殊,雖然自己也是公爵一方的計劃參與者,但究其根底,不過是一個在外麵跑腿,具體負責計劃實施的角色。


    “嗬嗬!沒什麽好擔心的。”


    差不多半分鍾,沉思中的馬文公爵抬起了頭,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說:“事情並沒有脫離控製,木葉鎮那邊的變化屬於正常情況。嗯,說說奧維亞多城吧!那裏經營得怎麽樣?現在的常住居民有多少?”


    托馬伯爵的報告內容都是朝著好的方麵繼續。這其實很正常,有錢,就意味著有充足的資金投入到民眾福利方麵。人人都向往著美好幸福的生活,尤其是在對比明顯的情況下,除了那些對蘇浩死忠的老雇傭兵,沒人願意繼續呆在枯燥乏味的木葉鎮,都會想法設法離開,再想方設法成為奧維亞多城的居民。


    聽取報告的過程中,馬文公爵頻頻點頭,不時給予托馬伯爵鼓勵的誇讚。雖然清楚這些說辭不過是表麵,也就是需要自己繼續呆在這個地方老老實實做下去,托馬伯爵仍然覺得受寵若驚。無論如何,馬文也是一座必須仰望的高山。同樣的手段,托馬也無數次用在自己手下那些員工身上。可是現在,伯爵並不認為是一種侮辱。恰恰相反,是公爵大人對自己的絕對賞識。


    遠程通訊很快關閉,房間裏恢複了平靜。公爵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光幕消失的信息傳遞儀器上挪開,仿佛與那裏已經成為永久的凝固。


    “真是奇怪,事情為什麽突然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公爵自言自語著,眼眸深處流露出濃濃的疑惑。


    克萊門家族在最後時間傳遞出來的信息,應該是絕對真實的。這一點,馬文已經動用各種關係全麵了解過。他在國防軍和帝國警察部門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雖然不可能知曉軍團內部的情況,卻也可以通過種種跡象,以逆推等方法,找出其中的部分細節。


    關於蘇浩的資料,已經整理得非常詳細。


    他以前隻是一個在紅石城的流浪者,一個黑暗獵人,一個為了錢賣命的雇傭兵。非常巧合的機會,被喬家的人看中,來到了木葉鎮。他的實際能力,應該在進化三階左右,有著極其精良的醫術,尤其是在外科方麵尤為突出。依靠這種能力,他在木葉鎮迅速打開了局麵,很多人對他表示感激,也由此產生了一批牢牢聚集在其身邊的擁護者。


    後麵的事情,就變得頗為有趣。黑暗生物對木葉鎮大舉進攻,蘇浩手上也擁有一筆數目很大的帝國貢獻點。包括克萊門家族在內的不少貴族看中了這個,想要用很便宜的價格購買。糾紛因此而起,負責木葉鎮防務工作的帝國國防軍441步兵師也涉足其中,巴達姆準將與蘇浩之間的關係一度變得惡劣,克萊門家族的某個繼承人也被蘇浩打成重傷。總之,當時的情況混亂而複雜,蘇浩卻帶領那些雇傭兵擊敗了黑暗生物,抱住了鎮子,成為了當之無愧的英雄。


    看著這些已經快要被自己翻爛的資料,馬文公爵淡淡地歎了口氣,悻悻地自言自語:“真是多姿多彩的人生啊!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幸運的家夥,就連黑暗生物圍城這種事情也能化解。如果換了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死得連骨頭都不會剩下,更不要是一直活到現在。”


    所有資料都顯示,蘇浩是個平民。他沒有任何背景,在帝國上層沒有任何值得依靠的大人物。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麥爾肯家族的加洛斯。也許是出於家族授意,或者是加洛斯本人對蘇浩的好感,他們相互結成了某種攻守同盟,或者是利益共同體。總而言之,加洛斯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站在蘇浩那邊的貴族。而且,加洛斯本人隻是麥爾肯家族的順位繼承人之一,並非真正擁有封號的貴族。


    對於加洛斯這種年輕的小家夥,馬文公爵從來都隻是予以微笑,隨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活活摁死。當然,他沒有惹到自己,也就沒有出手對付他的必要。


    蘇浩為什麽會被“鋼鐵勇士”看中?這一直是馬文公爵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雖然是個戰士,卻從未參加過主力軍團新兵選拔。從資料上看,那些因為上繳特殊黑暗生物樣本產生的帝國貢獻點,應該是蘇浩獲得軍銜,成為“鋼鐵勇士”軍團仆從人員的契機。按照常理,這種事情通常不會發生。馬文公爵相信人性都是貪婪的,每個人都有欲望。當然,用冠冕堂皇的話來說,就是擁有理想。財富、地位、美色,這大概是所有人類,每個人都想得到的基礎欲望。帝國福利彩票之所以每期銷售額度都高達上億金幣,就是因為普通民眾都懷有想要發財的夢想。得到獎金的那些家夥當中,很少有對於以後人生有所規劃的聰明人。他們要麽是花天酒地,要麽是肆意濫賭,再不就是帶著銀行卡,像身家巨萬的超級富豪,帶著不可一世的神情,在某個銷金窟裏吧所有的錢在短時間內花得一幹二淨。當所有夢幻泡沫都被打破,才會重新恢複清醒,回到現實。


    試想一下,如果某個人突然之間得到了高達五千的帝國貢獻點,他會怎麽做?


    這是一道選擇題。馬文公爵曾經授意手下的機構做過類似的民意測驗。所有被測試者都傾向於把貢獻點變成財富,進而改變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當然,蘇浩把貢獻點直接轉換為軍功,從而用作軍銜兌換的做法,也有極少數年輕人選擇。但他們很快在調查問卷上把之前勾畫的兌換選項叉掉,另外選擇對財富的需求。


    主力軍團從不在帝國內域征召新兵。國內民眾已經習慣了安逸享樂的生活,對於戰爭和危險,有著本能的躲避意識。隻有那些生活貧困的窮鬼,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跑到新兵征召站報名。


    這種情況在帝國內部不算什麽秘密。國防軍與主力軍團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此。軍團征召令從來就隻對黑暗獵人公會下達,或者是在位於帝國邊境地區選擇新的加入者。國防軍的夥食不錯,待遇也馬馬虎虎,這對窮困平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因此,每年征召的帝國軍新兵數量,都要遠遠高於主力軍團,也由此成為人類帝國數量最為龐大的武裝集團。


    盡管新兵來源渠道狹窄,數量也不是很多,主力軍團的綜合戰鬥能力卻遠遠超出國防軍。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教廷在背後的全力支持。他們對每一個征召者實施心靈淨化儀式,也就是強度極大的洗腦。那種神秘的基因腺體移植程序,一直是帝國貴族們為之好奇,也想要知曉其中究竟的秘密。可是很遺憾,主力軍團和教廷在這方麵的管理極其嚴格,他們拒絕來自任何人的窺探,無論任何部門,任何借口的了解,都會被拒之門外。機械奴隸的存在當然不算是秘密,卻並非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還有生物奴隸這種東西。馬文公爵也隻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無意中得知。那個時候,他被嚇得不輕,甚至徹底斷絕了想要從教廷和軍團內部打探消息的念頭。


    “生物奴隸……哦!那簡直就是個可怕的噩夢!”


    公爵斜靠在沙發上,右手慢慢撫著額頭,發出極其無奈,充滿恐懼的歎息。


    在親眼見過以前,馬文從未想過,世界上居然會有如此顛覆人類思維的生物存在。他們沒有自主思維,手腳退化的痕跡非常明顯,食物單調,雖然營養豐富,卻談不上什麽味道和口感,純粹就是一條條裝在軟質管子裏的半流質。那種東西不要說是下咽,就連聞聞也覺得惡心。生物奴隸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成為基因腺體的初期培養艙。是的,他們是活的。隻有從活人身上才能汲取血肉能量,基因腺體在他們體內像嬰兒一樣成長,然後被移植封存,進入軍團戰士身體內部接受第二次基因培植。戰鬥能力和各種必備因素就是在那個時候一點點積累,直到幾年後成熟,才能移出戰士的身體,在另外的培養艙裏成長為完整的全新髒器,從而植入需要它們的軍團新兵體內。


    這就是為什麽那些軍團戰士,也就是新兵不需要太過嚴苛的訓練,就能熟練掌握各種戰鬥技巧,操作各型戰鬥器械的真正原因。對於皇帝的忠誠,可能不是是他們大腦中與生俱來意識,卻可以通過外來器官的植入,從基因根本上產生變化,從未以後天形式成為自主潛意識,也就是本能。


    那些身穿動力戰甲的軍團戰士的確引人注目,無論在任何時候,他們的出現,都伴隨著血雨腥風,也被所有貴族為之膽怯和畏懼。這一點,馬文公爵也不例外。


    但無論如何,這些軍團戰士在貴族眼中,仍然隻是一群腦子裏充滿肌肉,不懂得變通,如同鋼塊一般的賤民。雖然他們保證了人類帝國的存在和文明延續,這些人也有很大機會通過戰鬥來獲取新的爵位。但他們終究不會得到尊重,隻有畏懼,以及冷漠。


    馬文公爵曾經與主力軍團打過幾次交道。此後,就再也不想與之接觸。原因很簡單:那些混身上下包裹在盔甲裏的家夥根本不懂得變通,甚至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明白。他們解決問題的方法非常粗暴,不是把涉事者拘禁關押,變成機械奴工或者生物奴隸,就是把所有反對者全部殺掉。用某個主力軍團長的話來說:“隻要把反對者統統殺死,剩下的人自然就是支持者。”


    想到那一幕幕無比血腥的慘狀,馬文公爵就會忍不住想要發抖。


    但是,帝國需要這些軍團戰士。如果沒有他們,帝國肯定會被黑暗世界徹底占領。到了那個時候,無論貴族還是平民,所有人都會成為黑暗生物嘴裏的肉。


    基於這樣的前提,以及切實存在的外來威脅,帝國貴族以及各個階層才在物質供應方麵,對各個軍團做到毫無保留的支持,最大限度滿足他們提出的各種要求。當然,這其中也有教廷和皇帝的因素在內。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被視作異端,教廷火刑架上每天都不會缺少被判做巫婆和褻瀆者的枯焦屍體。即便是在刑罰結束後,屍體也不會被撤下,而是任由它們掛在那裏腐爛發臭,行刑現場周邊還設置了大屏幕,反複播放著執行懲罰過程中的每一個環節。


    另外,還有皇帝。


    那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存在。


    他沒有名字。


    也許他以前有名字,隻是因為後來出於尊敬,以及主力軍團和教廷高層要求帝國民眾對皇帝名字的避諱,才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消失,進而被遺忘。這的確是一種尊敬,提起他的時候,都會尊稱為“皇帝”,或者“陛下”。隻有普通人相互談起對方的時候,才會各自以姓名作為稱呼。皇帝顯然不在此列,教廷甚至把民眾對皇帝名字的直言稱呼當做一種罪惡,予以酷刑懲處。


    皇帝的來曆也極其神秘。所有關於他名字和曆史的相關記載,都被最高審判庭予以封存。馬文公爵雖然年邁,卻也隻能通過前人的敘述,了解到關於皇帝本人的一些故事。那不外乎是在某場戰鬥中英勇殺敵,為了保全士兵和民眾把身體當做盾牌,或者是在某件事情上表現的尤為英明,富有遠見。


    民眾與官員的最大區別,在於他們對秘密知曉的程度。


    在普通人看來,皇帝是一個無法超越的神。


    在馬文公爵這種層次的高級貴族眼中,皇帝隻是一個普通人。最多也就是比普通人做了一些常人無法辦到的事。可是究其本質,依然沒有什麽變化。


    這種想法顯然是不敬的。公爵卻對此不以為然。馬文最多也就是在公開場合表現出對皇帝的尊敬。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思維當中肯定不會出現關於讚美皇帝之類的詞語。


    第701章叛軍


    馬文公爵的祖上,曾經擔任過宮廷內侍。那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職業,時間上溯至少也是好幾萬年前。從那以後,帝國宮廷內部一切事務,全部由禁衛軍接管。禁軍甚至在那之後單獨編成一個軍團,所有宮廷內侍都逐一接受來自教廷的嚴格審查,確定沒有人能夠帶走任何關於皇帝的資料。


    正是因為這種緣故,馬文公爵對於皇帝的了解,要比其他知曉內情的人略多一些。這些秘辛是從祖上那位內侍時代就一直以口授方式流傳下來。到了馬文這一代,其中已經曆經了不知道多少人。


    皇帝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準確的說,應該是源自一個神秘的團體。那是一群擁有轉生能力,可以延續上一次死亡時期記憶的特殊人群。具體時間和地點早已變得無法考證,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些人在曆史上真正出現過。馬文公爵的祖先對此也是一知半解。按照流傳下來的家族機密資料:應該是在那些人當中發生了某種意外變故,導致他們失去了轉生的能力。這讓他們覺得恐慌,想盡方法尋找解決問題的各種方法。最終,這一團體當中死去的人依然沒有轉生跡象。擔憂很快演變成了全麵騷動。他們發現,死者體內的靈魂徹底消失,再也不會像從先那樣,重新注入新的軀體。


    這些人反複召開會議商量對策,當時大概有數千人參加。反複吵鬧與爭論持續了很久,卻沒有行之有效的阻止方法。這種混亂無序的情況延續了多年,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所有幸存者發現,在所有原本擁有轉生能力的人,也就是靈魂被那股神秘力量全部蠶食幹淨之前,自己最多也隻能留下兩到三代後裔的時間。雖然這是一種源自血脈的特殊能力,可是隨著轉生者越來越少,也就意味著這一群體最後的結果,就是徹底消失。


    在意識到這種無法改變命運的危險之後,團體剩餘的人一致決定,以特殊的秘法集體自殺。隻有這樣,所有人的靈魂才能融為一體,進而產生出對抗那種吞噬靈魂的神秘力量。然而,秘法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效果,剩餘的靈魂的確是被聚集起來,卻因為非常偶然的機會,附生在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身上,由此,誕生了皇帝。


    流傳下來的家族機密,沒有提及關於皇帝出生地位置的任何信息。包括馬文公爵那位擔任過宮廷內侍的祖先,也隻知道皇帝幼年是在一個孤立、貧瘠的地區成長。據說,皇帝擁有使自己停止衰老的力量,以及其它多種精神力量。當他成年,並且登上皇位以後,皇帝意識到,他必須更加直接的掌控人類未來命運。他向其它已經發展出原始文明的空間領域進軍,征服,並且向當地的野蠻人展示了自己的威力,將他們召歸麾下。在隨後的多年時間中,皇帝積累了極其高深的智慧,並且推動了人類在很多相關運用領域的重要發明。教廷尊奉他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創造者,任何一位大主教和總主教的知識總量和理解能力都不如他。尤其是在一些對皇帝絕對忠誠的軍團戰士傳說中,皇帝的存在,甚至可以對付來自空間領域的任何邪惡力量。


    對於這些充滿無限讚譽的說法,馬文公爵從來都是極其冷靜的頭腦進行判斷。他隻是表麵上的皇帝崇拜者。公爵這個封號,源自於家族上溯前數百代的一位祖先。他在當時也是一名軍團戰士,甚至得到了軍團少校的顯赫位置。由於在戰鬥中表現突出,以無比耀眼的功績,獲封成為公爵。那位祖先最後戰死在一個陌生的空間領域,公爵一脈卻也因此延續至今。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缺少了來自父輩監督的影響作用,馬文公爵家族對於皇帝信仰就漸漸弱化。至於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崇信能力,變得多疑,而且對帝國以及皇帝本人充滿了懷疑。


    抬起頭,看著牆壁上懸掛的大幅皇帝油畫,馬文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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