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腳,很是失落地慢慢走到牆邊,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又摸出打火機連扣數下。望著那團微微有些晃動的火苗,他忽然失去了抽煙的欲望,反手把香煙從嘴裏抓掉,捏在手心裏用力折斷,狠狠揉碎。


    “他們,看上去像是好人。”


    杜天豪的表情很是惆悵,聲音也變得深沉而落寞:“那兩個女孩都有槍,不像是被脅迫的樣子。我……我真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想換個環境,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廖秋雙手撐住地麵,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從貨架上抱起一箱純淨水裝進購物車,很是勉強地笑笑,似乎想要說點兒什麽來安慰一下同伴,卻還是沒能開口。


    誰也沒有說話,兩個男人都能聽見彼此沉重的呼吸。


    沉默了幾分鍾,杜天豪慢慢搓掉沾在掌心裏的煙絲,握緊購物車後方的推杆,長長地歎了口氣。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超威霸”健身館位於街區西麵,是一幢占地麵積數百平米的兩層小樓,屬於市體育場眾多附屬建築的一部分。


    兩米多高的立式合金櫃,加上沉重的杠鈴,徹底封死了健身館一樓的大門。大樓背後的院子裏停著幾輛轎車,杜天豪和廖秋各自扛著裝滿食物和水的背包,小心翼翼躲過遊蕩在附近的喪屍,走近場館北麵緊閉的側門,一輕三重敲了敲。很快,屋子裏傳來沉重物體的移動,門板也鬆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緊張而警惕的眼睛。


    這是一條與二樓和大廳連接的通道。剛剛走進,一個隻穿著花布短褲,腳上趿著夾趾拖鞋,鼻梁上架著眼睛,手裏握著啞鈴當做武器的胖子已經迎了上來,從廖秋手裏接過裝滿食物的背包。


    “怎麽現在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外麵過夜呢!”


    這句話顯然是在調侃,但杜天豪和廖秋都不覺得好笑。他們默默地看了一眼胖子,什麽也沒說,直接走進大廳。


    光滑的木地板上,散亂地鋪著十幾張軟墊。靠近牆壁的位置,堆放著標槍、鉛球、鐵餅之類的體育用品,還有從跑步機和腹壓機上拆下來的鋼管。十幾個男女很是無聊地圍在一起。他們要麽在低聲交談,也有人躺在軟墊上睡覺,還有人一聲不吭坐在角落裏發呆。


    大廳裏的裝修很豪華,四周都鑲嵌著兩米多高的鏡子。由於角度和光線的緣故,鏡子裏投射出的人影有些扭曲,看上去像鬼,很滑稽。


    杜天豪走到牆邊的一張軟墊前坐下,兩個守在二樓通道口的壯漢立刻圍了過來。他們體格強壯,貼身背心下麵凸拱出一塊塊結實的肌肉,沒有說話,隻是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著杜天豪,還有他剛剛放下的背包。


    廖秋連忙從旁邊的胖子手裏拿起另外一隻背包,訕笑著遞了過去,用帶有幾分諂媚的語調說:“周哥、李哥,這是你們的那份兒。東西都是一樣的,嗬嗬……一樣的。”


    說著,他從衣服口袋裏摸出兩包精裝“紅塔山”香煙,一起塞了過去。


    為首的黃姓壯漢接過煙,看看體格與身材跟自己差不多了多少的杜天豪,目光陰沉地點了點頭,淡淡地“唔”了一聲,抓過廖秋手裏的背包,轉身離開。


    杜天豪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冷淡的臉上漸漸顯露出怒意。他努力控製著想要輪起鉛球砸碎對方腦袋的衝動,盡量平靜下來,從背包裏取出兩瓶純淨水和一包蘇打餅幹,遞給旁邊眼巴巴看著的胖子。


    大廳很空曠,可以聽見樓頂傳來的腳步聲,還有不斷爆發的哄笑。


    第14章混亂


    二樓的格局與一樓截然不同————這裏鋪著地毯,牆壁四周擺放著綠色盆栽植物。場館被分隔為三個不同麵積的區域,分別用於器械、瑜伽和芭蕾訓練。


    七、八個身高體壯的男人聚集在一起,還有兩名穿著暴露的女人。他們圍成一圈,關注著胡赫與另外兩個人手裏的紙牌。


    牆角擺著幾十個玻璃瓶子,還有一堆喝光的空飲料罐,通往天台樓梯拐角的小房間裏,堆著厚厚一摞廢報紙。當馬桶因為斷水徹底失去作用以後,這些東西開始發揮出盛裝糞便的功能。幸存者們解完大便,用報紙裹住,從樓上遠遠扔出……盡管如此,健身館裏仍然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臭味。


    “順子聯牌到幺,三個二帶一對五,大鬼,最後一張紅桃六。哈哈哈哈!老子贏啦————”


    胡赫這把牌很不錯,直接打得對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心滿意足地抓起擺在旁邊的兩包香煙,裝進口袋。


    他很喜歡賭博。尤其是現在這種環境,打牌是唯一的娛樂。


    健身館裏有五十多名幸存者。隻有得到胡赫許可的人,才有資格走上二樓。


    病毒爆發的時候,胡赫正在場館裏整理器械。誰也沒有想到,健美操早班的幾名學員竟然變成了喪屍。胡赫非常凶猛地掄起鋼管砸碎了這些家夥的腦袋,迅速封閉一樓大門,連續收容附近的逃亡人群……強壯的體格,加上危急關頭的驚人之舉,使他被眾多幸存者擁戴,很自然的成為首領。


    他很公平的分配食物和水,也勇敢的帶領人群外出收集資源。然而,幻想中的救援一直沒有出現,手機電池耗盡也沒有收到信息,最初的恐慌和緊張過後,幸存者們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未來也漸漸變成一片灰色。


    憑著強於普通人的力量與格鬥技巧,胡赫收攏了一群核心成員。他開始在健身館裏製訂規則————所有外出回來的人,都必須上繳一半的物資。否則,將被趕出去,獨自麵對恐怖可怕的喪屍。


    他很快喜歡上這種行使權力的滋味兒。能隨意處置不聽話的人,看著他們跪在腳下痛哭流涕,用最謙卑的口氣哀求,甚至伸出舌頭來舔自己的鞋尖……這一切,讓月薪三千多塊錢的胡赫感覺空前的滿足。他忽然發現:成為大人物其實很簡單————隻要你比其他人強,讓他們害怕就行。


    窗外的橫杆上,掛著一具孤零零的屍體。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他不是喪屍,也沒有被病毒感染。深深勒進皮肉的繩索是致命死因,他臉上還殘留著極度痛苦的表情。從死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高度腐爛的屍體表麵不斷有蛆蟲鑽進鑽出,發出很輕微,卻勉強可以聽見,“嘰裏咕嚕”的聲音。


    那是健身館的一名副總,也是胡赫親手幹掉的第一個人。原因很簡單————外出收集食物的時候,他私藏了兩袋牛肉幹。胡赫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他高高吊死在橫杆上。


    他相信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混亂。否則,警察和軍隊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


    “哈哈哈哈!今天手氣不錯,真的很不錯————”


    胡赫收攏擺在麵前的煙,從軟墊上站起,大笑著離開,走向場館南麵的辦公室。那裏現在已經變成了他的私人居室。


    身後空出的座位,立刻被旁邊的圍觀者占據,紛亂的叫嚷和嬉笑聲中,開始了新一輪發牌。


    餅幹、香煙、瓶裝水和糖果,甚至衣物都可以當做賭博的籌碼。至於錢……在樓頂天台的角落裏,還殘留著幾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它們被揉得很皺,表麵沾滿發黑幹硬的屎。


    胡赫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從櫃子裏拿出一隻背包,再用鑰匙打開房門。辦公室裏的家具大多被搬到了外麵,地板上鋪著兩張軟墊。這種東西在健身館裏很多,主要是用於瑜伽訓練。現在,卻變成簡單的床鋪。


    一個女人蜷縮在牆角。她身上隻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衫,領口敞開,露出大半個乳房。皮膚很白,相貌也很美麗。她雙手抱住膝蓋坐在地麵上,目光呆滯,喉嚨裏偶爾發出一兩聲啜泣。散亂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擋住了一部分赤裸的身體,也讓她找回一點點可憐的自信。


    她用恐懼的目光盯著胡赫,雙腳下意識蜷起,手臂把膝蓋抱得更緊,身體也微微顫抖。


    胡赫咧嘴一笑,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從背包裏取出一瓶水,一小包梳打餅幹,擺在腳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麵的女人。


    她的眼睛裏立刻釋放出極度渴求的目光。片刻,她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欲望正拚命掙脫理智的束縛,她決心讓自己重新恢複平靜,然而意誌卻像她那白皙纖弱的雙手一樣無力。胳膊漸漸鬆開膝蓋,驅使著她像狗一樣爬到胡赫腳下,翕張的嘴唇間流出了非常微弱,也異常堅決的聲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聲悄語:“餓……我餓……我要……吃……”


    胡赫大笑著從椅子上站起,抱住女人的腰,將她背朝自己重重按在辦公桌上,扳起兩條修長白嫩的腿,牢牢夾在腋下。女人對於這種粗暴的動作顯然並不抗拒,她緊緊抓住餅幹和水瓶,用牙齒撕開包裝,無比慌亂,也非常迅速地咀嚼。身後,胡赫獰笑著狠狠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聲尖叫,又連忙低下頭,帶著恥辱悲憤的表情,繼續吞咽尚未嚼碎的餅幹。


    女人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曹蕊。


    雖然年過三十,卻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仍然還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她有一個事業成功的丈夫,婚姻和家庭都很幸福,屬於被眾人羨慕的上流社會成員,也是健身館豪華瑜伽班裏最美貌的學員。


    胡赫曾經無數次望著曹蕊窈窕的身影流口水,也暗地裏拍下這個女人的照片,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當做意淫對象。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女人之間的差距很大,隻能仰望,而無法真正得到,甚至就連稍微觸摸也不可能。


    在健身館避難的最初幾天,胡赫照常分配給曹蕊足夠的食物。到了第五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完全可以利用食物和水,從心愛女人那裏得到更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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