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下資產多達五億。


    他擁有漂亮的獨立觀景別墅,價值數百萬的豪華跑車。


    他掌握著公司裏多達數百人的就業崗位。無論秘書、經理、工人……甚至就連普通的政府下級官員看到他的時候,眼睛裏總是下意識流露出諂媚和尊敬的目光。


    張繼林很享受這一切。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戰爭、災難、動亂之類的詞感到厭惡,極度憎恨。


    他從不看災難片或者戰爭片。《2012》、《世界大戰》之類的電影名字,他聽聽都覺得惡心。《花好月圓》、《花田喜事》之類的娛樂片卻是他的最愛。原因很簡單————戰爭和混亂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隻會讓他從高高的社會頂端轟然墜落,奮鬥多年擁有的財富瞬間化為泡沫,存款和豪宅變得一錢不值。如果世界真的變成那種樣子……我,我該怎麽辦?


    這種事情的確很可怕————再也沒有人願意為自己工作,鈔票隻是廢紙,原本俯首帖耳的員工不再像以前那樣聽話……


    這絕對不是幻想,而是就發生在身邊的真實。


    病毒爆發後,張繼林聚攏了工地上的所有幸存者。他很清楚,這些人之所以服從命令,隻因為自己是他們的老板。地位、財富和積威是維持自己目前身份的唯一依仗。但這些東西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失去效果。他已經發現有工人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還有人私下密謀想要離開工地。就連司機和自己的助理,也變得不那麽聽話。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害怕。


    張繼林明白:一旦拋棄財富和地位的耀眼光環,就再也不能命令和控製這些人。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要比自己強壯。如果不是相信混亂隻是暫時,警察和軍隊很快就能趕來救援,他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聽話。甚至……會殺掉自己。


    就像曆史上的戰亂時期,最富裕的人,永遠都是被掠奪和搶劫的首要對象。


    張繼林必須保持住財富和地位帶來的優勢。除了隨時可能被戳破的身份泡沫,他隻能絞盡腦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他要表現的比其他人更聰明,更有謀略和遠見。隻有這樣,才不會被當做垃圾一樣拋棄。


    望著空空如也的軍械庫,還有旁邊變成“凹”形的鋼門,他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佛掙紮已久的溺水者,徹底耗盡力氣,猛然沉了下去。


    沒有槍,該怎麽辦?


    究竟是誰偷走了原本屬於我的武器?


    我,我要殺了他!


    陶源站在電磁爐邊,看著湯鍋裏那隻已經燉了兩個多鍾頭,表皮泛著濃亮黃色油光的母雞,很是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從桌子上拿起一包“王守義十三香”胡椒粉,撕開,抖了進去。


    廖秋蹲在大廳角落的水池前,用小刀挑開一隻已經剝掉外皮,渾身溜光淨白的田鼠肚皮,動作麻利地挖掉內髒,再斬去頭尾和爪尖,把白嫩肥滑的身段朝旁邊已經弄好十幾隻的竹籃裏一扔,又從地上撿起另外一隻,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母雞,是郊外射擊訓練回程途中,從一戶農家小院裏發現的。


    那個時候,它正蜷縮在圈裏最深的角落,滿麵驚恐盯著已經變成喪屍,卻被雞籠擋在外麵,想吃,卻無法抓住自己的女主人“咯咯咯咯”一陣尖叫。於是,幸存者們砍掉了農婦喪屍的腦袋,把可憐的母雞洗淨拔毛開膛破肚,加上蔥薑一道煮進鍋裏。


    反正它的結局一樣都是死,區別隻在於煮熟還是生吃。


    至於田鼠……這些家夥很肥,放上八角、草果、桂皮和辣椒,黃燜出來滋味兒很不錯,也很酥嫩。


    飯桌上的氣氛很熱烈,人們交口稱讚著菜的味道。幾個女孩子對於鼠肉明顯有些抗拒,卻無法抵擋濃鬱的香氣侵擾。欣研首先夾了一小塊嚐嚐,立刻放棄了腦子裏關於這種動物惡心、肮髒、寄生蟲之類的評語,轉而變換為鮮嫩、美味之類的主觀思維。在她的帶動下,雙胞胎姐妹也不再畏懼,甚至吃得比男人還要豪放。


    很快,湯被喝得精光,肉被嚼得連骨頭都不剩。


    幸存者們吃了太久的罐頭,如果不是郊外田地裏可以找到一些新鮮蔬菜,他們往往會產生吃飯根本不需要味覺,僅僅隻是食物從口腔進入胃部機械過程的錯覺。


    杜天豪抹了抹油光光的嘴,摸出香煙,在桌上散了一圈,又給自己點上一枝,狠狠抽了一口,無比舒坦的呼了口氣。


    “很久沒吃過這麽舒服了……”


    “其實,我們可以搭個雞圈。”


    李曉梅像往常一樣抱著孩子,她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丈夫,提出建議。


    蘇浩搖了搖頭:“不行。那樣做會把喪屍都引過來。當然,養殖和耕種意味著我們未來的補給。不過在此之前,盡快建造野外駐地,才是最重要的事。”


    欣研插進話來:“我去過附近的鋼材交易市場。可以用柴油機發電,把鋼筋切割成我們需要的建築材料。”


    老宋端起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說:“城外水泥廠倉庫裏有不少存貨,半數以上都是高標號水泥。我們可以隨便取用,嗬嗬……不用付錢。”


    陶源伸手撫摸著兒子毛茸茸的腦袋,參與討論:“我從汽車市場弄了幾本關於挖掘機和混凝土攪拌機的書來看。操作這些機械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都些靠眼睛觀察的活兒,需要多練習。”


    “那就再多準備兩個星期。”


    蘇浩站起來,認真地說:“我們的食品和武器儲備都很充足,隻欠缺足夠的人手。這座城市裏應該還有不少幸存者,爭取在這段時間裏盡量收攏一些。人多,野外駐地的建造速度也會更快。”


    第25章擄人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現在,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蔚藍的天空看不到一絲雲,毫無阻擋直射地麵的熱箭仿佛要把一切都烤幹、溶化。


    灰色的馬路盡頭,遠遠走來兩個相互攙扶的女人。


    曹蕊臉上滿是汗水,她把張晶晶的胳膊擔在肩上,幾乎是在掙紮著朝前挪動。酷熱的天氣迅速消耗著所剩不多的體力,她們目光呆滯,嘴唇幹裂,動作也變得如同喪屍般僵硬、機械。


    衣服,是從路邊服裝店裏弄到的運動套裝。紫色金絲絨布料表麵沾滿了塵土,以及大片的血汙和泥垢。尤其是左腿側麵的位置,還有一灘顏色暗黃,令人無比惡心的幹燥糞便。


    曹蕊知道自己很臭————昨天晚上,遭遇了一群喪屍。她和張晶晶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幹掉一頭。在無處可逃的情況下,她們用刀子割開喪屍腹部,把腐爛的內髒塗滿全身,屏住呼吸躺在地上,用死屍蓋住身體。那種與死亡無限接近的場景,直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忍不住發抖。至於氣味和身上的汙物……曹蕊覺得,自己的嗅覺神經已經麻木,即便是用最昂貴的“香奈兒”噴灑全身,她也無法分辨出腐肉和香水之間的差別。


    她不知道用腐肉和內髒欺騙喪屍的方法,隻是聽過熊不吃死人的故事。歪打誤撞,活了下來。


    張晶晶的右腳崴了,足踝腫脹得像個饅頭。擔著她,曹蕊感覺像有一座山壓在肩上。她覺得下身很癢,隔著褲子也能聞到一股異味。前段時間在健身館裏一直被男人蹂躪,白帶增多,分泌也不正常。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好好洗個澡。想到這裏,腦海裏下意識出現了水,發幹的喉嚨也覺得越來越渴。


    她茫然地抬頭張望,街道兩旁的店鋪要麽關著門,要麽混亂不堪。遠處隱隱可以看到走動的喪屍,四周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刺眼的陽光。


    如果是在以前,自己現在應該呆在家裏,或者和閨蜜好友一起在咖啡館裏聊天。有冰涼爽口的奶油草莓冰激淩,有空調,有巧克力胡桃餅、杏仁蛋酥、蘋果餡乳酪蛋糕……


    不該去想這些,肚子越想越餓,越難受。


    “曹姐……我,我沒力氣了……”


    耳邊,傳來張晶晶近乎哭一般的聲音。很虛弱,半死不活。


    “你給我閉嘴————”


    曹蕊心驚膽戰地看著正在路邊小巷裏遊蕩的幾頭喪屍,惡狠狠地壓低聲音怒罵:“別說話就沒事。如果被它們發現,我們誰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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