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火把的時候,他感覺小女孩的手正在顫抖。


    “他肯定希望你高高興興的活著,而不是臉上隨時都掛著眼淚。你已經長大了,必須學會接受,學會承擔。每個人都會有痛苦,我們無法逃避,隻能麵對。”


    楊璐璐並不懷疑蘇浩所說的這些話。她已經到了能夠判斷真假善惡的年齡,生活的艱辛使她比同齡人懂得更多世故。她淚流滿麵,將握在手裏的火把用力扔進屋子,房間裏頓時騰起一股瘋狂亂竄的火焰。


    站在樓梯口,熱浪滾滾而來。火舌像肆意塗抹紅色的精靈,肆無忌憚地吞噬著屋子裏的一切。床鋪、書櫃、桌椅、壁櫥……這些伴隨了楊璐璐整整九年的東西將被燒成灰燼,隻能在記憶深處才能找到。屋子裏傳來“畢畢剝剝”的響聲,肮髒與罪惡在火焰中被淨化。不時有驚慌失措的蜘蛛從房間角落裏爬出,沒頭沒腦四處亂竄,卻被嘶吼的火焰當場吞沒,散發出刺鼻的焦糊味。


    中年男人仍被捆在椅子上,火焰燒斷了繩索,使他掙脫束縛,卻無法從充滿高溫的房子裏逃出來。被病毒占據的大腦似乎並不害怕火焰,他臉上的表情麻木不仁,隻是仰著頭,在空中四處亂嗅,拚命尋找活人的氣息。飛揚的灰塵和煙霧徹底覆蓋了蘇浩與楊璐璐的存在。他們站在外麵,默默注視著那個黑色身影在火焰深處瘋狂舞蹈,發出令人驚懼的尖嚎。


    “爸爸————”


    小女孩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水。她把相簿緊緊抱在胸前,聲嘶力竭地叫著,重重跪倒在地。


    無數往昔畫麵在楊璐璐眼前閃動————她看見爸爸每天早上都煮給自己吃的那個雞蛋;騎在爸爸脖子上,父女倆高高興興走進遊樂園;生病的時候,他陪伴自己打吊針,哼著兒歌哄自己入睡……


    那張剛過中年卻布滿皺紋已顯老態的慈祥麵孔,正在漸漸遠去,永遠消逝。


    蘇浩沒有勸阻。


    他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火光映紅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也點燃了他眼眸深處潛藏了整整一個時空跨度的殺意、怒意,釋放出越來越強烈的冷硬和堅決。


    當蘇浩帶著楊璐璐出現在小樓裏的時候,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男人們對這個小女孩沒有表現出太多熱情,女人們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歡迎。他們都不排斥團隊有成員加入,隻是因為個人性情和經曆導致反應不一。


    杜天豪走到蘇浩身邊,吊兒郎當地抱著突擊步槍,饒有興趣地看著正被欣研和李曉梅圍在中間的楊璐璐,若有所思地說:“這座城市裏的人差不多快死光了,剩下的大多已經逃走。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小的娃娃留下來……能找到她,你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蘇浩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問:“你究竟想說什麽?”


    “你應該辦個幼兒園。”


    杜天豪非常認真地說:“陶源的娃娃再有幾個月就滿周歲了,這座城市裏活下來的小孩子不是一個兩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腸狠毒的家夥。但我得提醒你:不是每個獲救的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這世界上有很多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混蛋。小娃娃也不例外。你耗盡心力撫養他們長大,很可能隻收獲到怨恨和反感。”


    蘇浩沒有發表意見。他轉過身,仔細地注視著對方。


    “當然,幼兒園什麽的隻是句玩笑話。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得改改規矩。”


    杜天豪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頑固和勸誡的成份:“我們沒必要白白供養剛剛加入的新人。還記得上次的事情嗎?他們會覺得獲救和吃飯理所應當。你應該明白,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偏見,這話也不是針對團隊裏的某一個人。我隻是覺得你應該提前做個計劃,製訂出規則,我們會共同維護,並且把各種條款轉化為法律。你說得對:這世界已經變了,想活下去就必須團結。我相信這幢樓裏和野外營地所有人都會讚成這種說法。你有力量,也值得我們信賴,是毫無爭議的領袖。所以,你必須拿出魄力和決心,未雨綢繆。為了你的女人,為了那些孩子,也為了我們。”


    蘇浩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滿麵認真的杜天豪。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


    說著,蘇浩又加上一句:“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麽做?”


    杜天豪笑了,露出兩排很白的牙齒:“我們很強大,有足夠的武器和食物。野外營地建成以後,肯定有很多人想加入進來。我還是那句話————規矩不會針對某一個人。但他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要麽戰鬥,要麽耕種。”


    野外營地的建設在穩步有序地進行著。由於人手不足,圍牆隻完成了三分之一。幾幢住宅樓和倉庫正在做防水和滲漏處理,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最遲下個星期就能入住。


    從天空俯瞰,整個營地很像一座中世紀的城堡。除了分列在四角上的警戒塔,城內其它建築比外圍牆壁低矮得多,周圍還有大麵積的空地。按照董國平的建議,未來幾個月將對這些空出來的位置進行挖掘,修建隱秘的地下倉庫和機械修理車間。


    蘇浩蹲在南麵的警戒塔平台上,用起子和扳鉗用力固定重機槍底座上的螺栓。


    今天是星期二,老宋昨天就已經帶著上一批留下的輪換人員返回城市。蘇浩將帶著另外十二名團隊成員繼續建設營地,兩周後進行下一次輪換。


    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幾乎被他全部搬空————除了倉庫裏遺留下來的武器和物資,戰車修理車間的所有重型設備都被拆下,連同各種零件,被存放在野外營地新建的倉庫裏。誰也說不準這些東西什麽時候就能能派上用場,未雨綢繆總比臨時抓瞎好得多。


    欣研站在旁邊,從衣袋裏抓出一把葡萄幹,仔細挑去雜質,用手撮著,微笑著送到蘇浩嘴邊。


    沿著東北方向的臨時公路走十多公裏,有一個很大的葡萄園。那裏屬於某個很有名的酒業集團。幸存者們在地窖裏找到了幾十噸正在發酵的桶裝葡萄酒,還有三十幾個裝滿葡萄幹的集裝箱。所有人都為這發現感到高興。這意味著可供選擇的食物品種有所增加,還獲得了穩定的酒水供應渠道。


    嚼在嘴裏的葡萄幹很甜。蘇浩用力擰緊槍座上的最後一顆螺絲,站起來,雙手抓住機槍後麵的握柄,透過瞄準鏡,把槍口沿著射界旋轉一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欣研身上。


    她一直在微笑,卻再也不是最初在地下停車場那個惶恐無助的小女生。


    她的手指纖長,充滿藝術係女孩特有的氣質,與“力量”、“肌肉”、“強悍”之類的詞語沒有絲毫聯係。然而,從病毒爆發直至現在,欣研已經親手幹掉了數百頭喪屍。


    她像平時一樣穿著短褲和t恤。極度飽滿的胸部把衣服撐得很高,身體曲線沿著腰部急劇收縮,在臀部位置又迅速擴張成圓潤的弧度。蘇浩注視著那雙令人充滿幻想的細長雙腿,無視了佩在腿側極具威脅力的手槍,伸出雙手,從女孩兩邊耳側穿過,將她非常霸道,野蠻地按在牆上。


    “你想幹什麽?”


    這句話應該是小白兔麵對大灰狼時候使用最多的句子。此刻,欣研的聲音沒有夾雜絲毫顫抖和恐懼,卻明顯可以聽出興奮和期待。


    “你說呢?”


    蘇浩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對準欣研的嘴唇重重吻下,嚐到了從對方舌尖彌漫開的潮濕和滑膩。


    他左手攏住女孩的脖頸,右手從對方衣服下麵探入,肆無忌憚地撫摸乳房。


    “唔……不要在這裏,晚上……晚上再說。”


    雖然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欣研仍然感覺緊張。她努力推開蘇浩的手,想方設法讓他打消荒唐無比的念頭。後者卻絲毫不肯想讓,抗爭最終演變成誰比誰力氣更大的較量。出於男人對女人特有的生理優勢,蘇浩顯然更占上風。


    就在他想要更進一步,解開欣研短褲紐扣的時候,東麵警戒塔上負責瞭望的人突然吹響了哨子。頓時,整個營地上空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炎炎烈日下,一群步履蹣跚的人正沿著公路緩緩走來。


    他們大約有七、八十個人,男女參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推著裝有各種雜物的自行車。他們目光呆滯,在酷熱的天氣下機械地邁著步子。這支隊伍在公路上前後拖出上百米遠,由東至西緩緩行進。


    建設中的營地,或者說是城堡,距離公路約有五百多米。透過稀稀拉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見高大的圍牆。遠來的人群很快發現了通往城堡的那條土路,他們迅速聚集,臉上表情也變得激動,朝這邊走了過來。


    蘇浩站在營地外的路口,默默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人群。身後,四座已經裝上警戒塔都留有足夠的人手,營地中央住宅樓頂也有數名武裝人員負責警衛。一旦出現突發狀況,綿密的射擊網足以消滅任何偷襲者。


    陌生人群來得很快。大約半小時鍾後,他們已經走到距離圍牆三十多米的位置。塔樓頂端的水泥護牆擋住了機槍,強烈的陽光也使視線變得模糊。他們不斷交談,情緒很是熱烈,眼睛裏流露出希冀的光,腳下速度也變得更快。


    當蘇浩出現在視線裏的一刹那,這些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當場僵在原地。每一雙眼睛焦點都聚集到他平端在手裏的突擊步槍上。


    沒有人繼續向前。隔著近十米的距離,人群站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後麵趕來的人陸陸續續加入進來,使這塊圖案不斷變大,與蘇浩形成絲毫不成比例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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