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毫不畏為意地擺了擺手:“現在滿世界都是變異生物。國內與國外區別不大。美國總統是強化人,我們也是強化人。誰也不比誰多出幾隻手腳,他們殺的人說不定比我們殺的還要多。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發火?就因為蘇浩在外麵惹了事情,被美國佬看笑話嗎?麵子上的事情其實無關緊要。就算蘇浩在聯合國大會上當眾脫下褲子,我也不會感到意外。何況……把他弄進代表團,是你們在軍部會議上的決定。”


    趙誌凱的雙眼眯了起來,瞳孔收縮成一條細密的窄縫。他認真地盯著屏幕,語調森冷地問:“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打算偏袒蘇浩?”


    “偏袒?說不上!”


    王啟年對趙誌凱的說法直接無視,隻是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蘇浩那小子跟老子沒有血緣關係,他在外麵殺人放火關我屁事?說到偏袒,你顯然要比我更加名副其實。嗬嗬!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著我。我可沒有撒謊。按理說,你早就應該下令,把袁家那個謀奪原型藥劑的小子弄死。可你什麽也沒有做,他至今仍然活得很愉快。”


    趙誌凱麵色驟然一緊,語調變得平緩的同時,也充滿令人畏懼的凶狠:“我上次就提醒過你,不要再提這件事。”


    “那你為什麽總是要跟蘇浩過不去呢?”


    王啟年反唇相譏:“我知道,把蘇浩弄進代表團這件事情,你沒有參與其中。但你是軍部主席,你完全可以否決其他人的議案。可你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冷眼旁觀。操!這跟你親自參與有什麽區別?別忘了,強奸婦女和站在旁邊觀望手淫,罪名都是一樣的,都要被抓起來割掉小雞雞。”


    趙誌凱的眉頭緊皺著。


    他和王啟年是舊時,自然很了解老胖子的脾氣性格,對這種充滿髒詞爛句的說話方式並不排斥。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趙誌凱卻覺得對方的話無比刺耳,甚至令他忍不住想要發怒。


    思索片刻,他認真地說:“你還是放棄蘇浩吧!他不是一個好的培植對象。生物戰爭打到這個份上,很多原來的秘密都已經公開。我覺得,你原來的那些計劃似乎沒什麽作用。我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打贏這場戰爭。”


    王啟年冷笑著搖搖頭:“那可未必。”


    這句話,使趙誌凱徹底失去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他暗自呼出一口悶氣,帶著慣常的嚴肅和冷漠,說:“蘇浩這次犯下的錯誤實在太大了。沒人能保得了他。如果我是你,就對外宣布剝奪他的研究員身份,將其打回平民。”


    “這就是你的決定?難道你不覺得,跟袁家那些人比起來,蘇浩犯得這些事情連小手拇指都算不上?”


    王啟年繼續冷笑,伸長雙臂慢慢按摩著後頸,語調和口氣絲毫不肯讓步:“你沒資格替我做任何決定。別忘了,你是軍部主席,我才是真正的科學院長。”


    趙誌凱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伸手關閉了屏幕。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份幾小時前在軍部會議上剛剛通過審核的決議。文件末頁羅列著十幾個軍部委員的名字。這表明,他們一致認同蘇浩有罪,可以不經過軍事法庭的正常程序,對其進行抓捕和判決。


    趙誌凱原本以為,王啟年會像從前那樣,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邊。


    老胖子雖然為人猥瑣,卻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當初,如果不是得到了科學院的全力支持,趙誌凱也不得得到現在的軍部主席位置。那種多年的友誼,對社會惡劣現象的仇視,迫切想要改變周圍環境的強烈願望,以及改革者特有的狂熱與潔癖,使王啟年和趙誌凱真正走到了一起,成為相互支持,合作關係親密無間的夥伴。


    決議,隻是一種形式。缺少了趙誌凱的簽名,終究隻是一張廢紙。


    拿起鋼筆的時候,趙誌凱忽然覺得精神一陣恍惚。


    他開始明白,“站得越高,朋友越少”這句話的真正含意。


    難道不是嗎?從軍事學院一路走來,最初的那些朋友漸漸疏遠。除了王啟年,自己連說話的人也沒有。


    現在,老胖子也選擇離開了。


    難道,我真的錯了?


    這種念頭剛剛在腦子裏閃現,立刻被強大的意誌力碾得粉碎。連趙誌凱自己也覺得荒謬:我居然會對剛剛做出的決定後悔?這不可能,這種可笑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蘇浩必須抓回來接受懲罰。否則,人人以此為榜樣,下麵的部隊就全亂套了。


    明眼人都知道,代表團事件隻是個幌子。蘇浩早在合肥戰役的時候就應該被強製處理。由於自己優柔寡斷,才有了後麵一係列的事情。毫無疑問,他是變的越來越強,我卻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好處。


    筆尖在紙麵上寫下最後筆畫的時候,趙誌凱也隨之產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或許,王啟年不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敵人。


    夜幕如約而來,迅速籠罩了整個大地。


    這不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天空中陰雲密布,看不到星星,就連月亮也被厚重的雲層擋住。在它們的幫助下,世界變得越發黑暗,向每一個角落釋放著令人沉悶的壓力。


    這是一股來自西部海岸的濕冷空氣。每年這個季節,都會在經過地區形成降雨。因為季風和暖濕氣流影響,正常情況下,積雨雲很少從內華達州上空經過。不過凡事皆有例外,比如現在,在一股強風的推攮下,雲層正朝著沙漠地區緩緩移動著。


    一群龐大的生物狂潮出現在地平線上。


    走在最麵前的,仍然還是動作靈敏,體積瘦小的狗人和貓人。它們身體表麵滿是濃毛,細瘦的四肢長度超過一米。在彎折行走狀態下,很難看出與普通貓、狗的區別。與人類相似的頭部很是猙獰,變異成三瓣的嘴唇偶爾張開,露出鋒利彎曲的獠牙。這表明它們隻對肉類感興趣,從不吃素。


    最高大、魁梧的身影是牛形類人。它們的外觀形狀與大洋彼岸的同類相似,牛角卻更為龐大、彎曲。這種可怕的生物徹底忘記了自己本該是四足著地的行走方式。它們繼承了人類感染者的記憶,以強壯有力的後肢支撐身體。而大腦殘存的智慧則驅使它們開始使用上肢。原先的蹄足徹底變異成五根手指,使它們可以握住電線杆之類的重物,以令人驚駭的力量將其折斷,或者連根拔起。然後,扛在肩膀上,充當最為有效的武器。


    十幾頭馬形類人聚集在一塊兒,它們從草叢裏抓出一條可憐的響尾蛇,當即扯成幾段,連皮帶骨塞進嘴裏大嚼。響尾蛇遇到敵人當然會反擊。它狠狠咬住一頭馬人的手腕,像往常一樣透過中空牙齒注入毒液,被咬的馬人卻沒有當場橫死,隻是覺得一陣虛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任由到手的獵物被其它覬覦者搶走。


    空中傳來一陣難聽的“嗡嗡”聲,幾隻身長大約二十厘米,長著翅膀的黑色蚊子飛了過來。這是帶有人類基因的變種。基因侵擾的顯現,並不隻是發生在人類身上,也有人類基因侵入其它物種的例子。比如這種變種蚊人,它們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手腳四肢,卻沒能進化出高大強壯的體格,而是繼承了蚊子微小輕盈的特點,能夠在空中飛翔。


    蚊人顯然並不挑食。它們降落在中毒的馬人身上,毫不客氣伸出針狀口器,插進馬人體內開始吸血。麻癢和刺痛使馬形類人一陣咆哮,它猛然從地麵跳起,在沙漠和荒草從中來回翻滾。幾隻猝不及防的蚊人被當場壓扁,其餘的立刻飛到空中,一邊盤旋,一邊偷空飛躥到發狂的馬人身上,緊張痛快地狠狠吸血。


    地域使物種產生了變化。兩塊大陸上的變異生物各不相同。但無論生活在亞洲還是美洲,它們都喜歡新鮮血肉,尤其喜歡吃人。


    這群生物狂潮的規模不算太大,充其量不超過十萬頭。


    曆史記載與現實總有著無人看破的誤差。比如在另外一個時空,發生在內華達州沙漠的“月潮”,其實與月球潮汐沒有任何關係。這些變異生物的源頭,來自廢棄城市拉斯維加斯。它們在那裏忍受了長達半年的幹渴,當積雨雲從西部海岸飄過來,從空中紛紛揚揚灑下雨水的時候,變異生物完全出於本能離開了城市。它們一直跟隨著這片雨雲,穿越大半個洲際領域,一直來到設置在荒漠深處的聯合國臨時總部。


    當淒厲的警報聲在內華達基地裏響起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為之感到愕然。


    之所以把基地設置在這裏,正是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


    這裏是荒漠,周圍沒有廢棄城市,空曠開闊的地勢沒有任何射擊阻礙,依托工事防守的效果極佳。即便是在蘇浩原先的時空,內華達基地仍是公認的“最安全場所”之一。


    “最高紅色級別警報!所有人立刻以所在區域為標準,前往距離最近的警戒塔和防禦樓層,接受該區域軍官的指揮。重複一遍,這是最高級別的紅色警報!對所有平民和軍人有效。”


    整個基地市一片混亂,很多人都在咒罵,拿著各自的武器,小跑著奔向廣播裏指定的位置。更多的人則是麵露驚愕,他們趴在能夠看到基地外麵的窗戶上,眼睛裏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沒錯,這裏的確是安全的。沒有廢棄城市,外麵也沒有難民。可是,究竟從哪裏跑出來如此之多的變異生物?


    一個頭戴漁夫帽的年輕人失聲尖叫起來:“他們不會是弄錯了吧?見鬼,我是平民,不是士兵。”


    旁邊,一個穿著暴露,臉上化著濃妝的妓女狠狠吸了口煙,旁若無人地噴出一大口煙霧,“格格格格”地瘋笑著:“連我都得服從命令到城牆上去打仗?哈哈哈哈!他們打算讓我怎麽做?用高跟鞋砸死那些變異生物嗎?還是躺下來,張開腿,讓它們在老娘身上活活玩死?累死?”


    這番對話引起一陣哄堂大笑。一個明顯是喝多的家夥趁機鑽到女人身邊,在她的胸口上狠狠摸了一把,帶著醉醺醺的酒意狂呼:“我現在充滿了力量。我要幹死這些變態的怪物。就算是上帝也沒法擋住我的去路。走吧!殺光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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