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情晚點再說。”


    趙宣就像是念書得獎的孩子,迫不及待的獻寶。


    反手拉著蘇航,把人拉到了床鋪前。


    蘇航所睡的位置,現在多了一床新的被子,天藍色,光是看上去就知道要用不少錢。


    趙宣等不及的笑了,拽著蘇航的手去摸那被子的質感,“怎麽樣?是不是很好摸?”


    蘇航一怔,好的被子光是摸得觸感都是不一樣的,他...從未蓋過這麽好的被子。


    不,昨晚蓋過,但那是趙宣的。


    趙宣說話幹脆直接,他拍著被子,想也不想的說,“我昨天說給你買新的被子,現在買回來了,被套洗了,也曬幹了,你晚上就能蓋這床被子了。”


    蘇航,“...買給我的?”


    趙宣點頭,“這是賠你的。”


    他不想讓蘇航心裏不舒服,特意為了照顧他的心情而找借口。


    蘇航的衣服,他的被子,包括鞋子,全部都讓趙宣看了就忍不住的想要給他買。


    不是看不起,而是在他的潛意識裏,就是見不得蘇航這般受苦!


    被子就那麽點棉絮,夏天還能熬一熬,進入秋天,溫度急速下降,蘇航必然要感冒!


    可蘇航何等聰明,他如何能不知道趙宣這是在找借口,就是為了給自己送一床被子。


    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他才無法再“忍受”了!


    “夠了!”蘇航眼角隱隱泛紅,但他不想被趙宣看到,即便他再狼狽,貧窮,也會有不想被人發現的一麵。


    他二話不說的掙脫趙宣手,拿出鑰匙去打開櫃子,把自己積攢下來的最後一點錢,全部掏出來,最後深深看了一眼。


    即便再不舍,他還是把這些錢都塞到了趙宣手裏,這是外婆當初留給他的錢,這些年陸陸續續,除了上學買教材紙筆,就剩下這麽點了。


    “這些就當是我給你買被子的錢,不夠的話,我給你免費打水和洗衣服,還債。”


    階級不同,就是如此的悲劇,對方隨手扔出的好意,他都需要掏出所有才能填平!


    蘇航說這話,語氣盡量保持平靜,盡管他早就無法平靜了。


    趙宣側眸,無聲詢問。


    “你不用這樣幫我。”蘇航的表情凝重,眼神深處藏著無聲的風暴,深沉眸色看得人心驚。


    不用幫我這句話拆開來解讀其實就是——我不想欠你的,也不想接受你的好意。


    趙宣卻仿佛沒有聽懂蘇航的潛台詞,淺笑,“這是我欠你的。”


    蘇航清楚的很,趙宣聽懂了,他聰明著呢,隻是總是會故意忽略一些話。


    “我說什麽你就信了,你是傻子嗎?我說過了之前的事情都是我在騙你,我沒愛過你,你也沒和我在一起!”他狠下心,說了最難聽的話。


    “你再這樣下去,也隻是自討苦吃,我不會領你的情,聽懂了嗎?”


    “我和你一直都不是一路人,一起來到這個大隊插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蘇航沒錢沒票,他不是趙宣那般天之驕子,對方的一點點好意,隻是普通的一日三餐,都讓他...有些接不住。


    趙宣聽到最後一句話,心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悶得慌。


    不幸麽?


    蘇航不僅是討厭他吧,怕是已經恨之入骨...


    蘇航眼神冷冽,凶狠的就像是一匹養在深山裏的野狼,隨時都可能一下子撲上來,把人咬死。


    蘇航確實是想咬死趙宣,他不知自己此時的恨意為何如此的洶湧猛烈。


    可他知道,最期待的時候已經過了,心冷了不是輕易能夠暖回來的。


    即便當時的那些債不是趙宣一個人欠下的,他也從未想過要與趙宣有什麽糾纏。


    但對方總是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一次次的瓦解他心防。


    “蘇航,以前的事情我是不記得了,但既然你說我們沒有在一起,好,我信你的。”趙宣被蘇航逼到這個份上,對方每說一句話就往前走幾步。


    步步緊逼,逼得他背靠牆壁,無處可退,蘇航那雙似乎藏著冰天雪地的眸子,冷冷凝視趙宣,逼得他不得不順著這個話往下走。


    蘇航眸子微黯,心無聲的墜落至穀底,嗓子幹啞,說不出話。


    這個結果明明是他親手製造出來的,可心裏的壓抑難受,依然無人可訴。


    全部家當都送出去了,他沒有這般難受,反而是趙宣的最後那句——好,我信你的。


    讓他差點就破防了。


    之前他說什麽,對方都不信,為什麽...


    為什麽他這次這麽快就信了?


    “那從現在開始,我們能做朋友嗎?”趙宣頓了頓,眼神認真誠摯的繼續說,“真心相交的朋友。”


    “你再靠近我,別怪我動手了。”


    蘇航麵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極為抵觸趙宣。


    他曾經以為趙宣對自己冷臉相待很討厭,如今他發現...原來趙宣對他好的時候,才是“最討厭”的樣子。


    他怎麽能這麽好,好到他差點就生出了貪戀之心,可這是不對的,人隻有不對別人抱有期待,才不會受傷害。


    能傷到你的人,肯定是你曾付出過真心的。


    無論是親人,好友,還是愛人。


    “好,我不靠近你了,那你先吃飯吧?”趙宣握緊手中的糧票和那些被折了角,有些隱隱泛黃的錢,大多都是一分,兩分錢。


    這些...應該是蘇航的全部家當吧?


    這一刻,趙宣心被揪住了,他迫切的想要記起曾經的記憶。


    想要知道蘇航為什麽如此抵觸自己?


    蘇航這次沒法再說不吃了,因為還沒到發糧票的日子,而他卻把全部家當都給了趙宣。


    “...嗯。”


    他們兩個人的爭吵自然無人知曉,等其他知青下工回來時,他們看到的隻有蘇航對趙宣格外體貼的打好了水。


    除了付錢的朱紅軍回來馬上就有吃的,其他人自然是等著其他知青做飯,一起搭夥。


    他們做飯,吃飯的空檔,趙宣和蘇航兩人都陸續洗完澡,就連衣服都是蘇航洗的。


    趙宣終於明白了,他可以對蘇航好...


    可這個好需要講究尺寸的,一個勁的好,隻會逼走蘇航。


    蘇航似乎也默認了這樣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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