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命休已。”恐懼一聲悚栗大叫,來不及多想,像猴子一樣,小顏烏機靈地躥上一棵樹。


    野豬見小顏烏爬上樹,也不甘心呐,在底下拚命拱樹。


    高高在樹上,俯視下邊野豬拱樹,小顏烏賊得意,大膽挑釁野豬,大叫:“來啊,爬上來咬俺,來啊,快來啊——”


    樹猛烈搖晃,像要倒了,小顏烏這才曉得野豬的厲害,不敢大意,再次拿出弓箭,“嗖”地射向野豬,依然根本傷不著它,更惹怒它。小顏烏這下急眼,眼看樹要被野豬拱倒,怎麽辦?在這一秒鍾裏,小顏烏大腦轉了十萬八千圈。


    小眼睛一眨,計上心來,趁野豬一個勁凶猛拱樹之際,猴子一般攀躍到另一棵樹上,拿出弓箭,小顏烏這下學聰明,瞄準野豬眼睛,“嗖”地一箭射下。


    頓時,野豬“豞,豞,豞”慘叫跑開,小顏烏這時也立刻、馬上蹦下樹,吃了熊心豹膽隨尾悄悄地追上去。


    也是損的沒命,趁野豬越跑越慢之機,小顏烏又拿出弓箭,瞄準野豬屁股眼“嗖”地一箭射中,野豬“豞,豞,豞”慘叫,發瘋地狂跑,但是沒幾步即倒在地上。


    先前那驚駭膽戰一幕,仍然心有餘悸,不敢大意,小顏烏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直到野豬不會動,他才敢上前。


    往野豬肚子踢了幾腳,確信它已經死了,小顏烏才敢動手。


    估計這頭野豬有三百多斤,小顏烏這個矮小個子小孩一個想把它弄回家,恐怕是螞蟻搬大象吧?——不要擔心,小顏烏人小計多,信心滿滿,眉頭不皺一下,馬上去折了好幾根樹枝,他要學上次母親拖獐子回家那個絕妙辦法。


    開頭有多狂,結果就有多慘。


    聰明反被聰明套進圈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野豬滾到樹枝上,一拖動,小顏烏臉色大變,叫苦不妙,野豬就是泰山,他使盡全身洪荒之力,連野豬的一根毛也晃動不了。


    以為樹枝太短,小顏烏又去折些細長灌木枝條。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野豬滾在樹枝上,怕了,小顏烏眉頭一皺,腦子開竅,聰明靈光一現,直接將灌木枝條和樹枝接在一塊。


    “這一回,看俺怎麽把你這頭野豬拖回家,作俺一家人的盤中餐。”拍拍小手,小顏烏想到自己的聰明,發出滿心自豪,將枝條往肩膀一放,雙腳鷹爪一般往地上一蹬,紮穩一個馬步,拚勁往前一撲,身後野豬依舊泰山一座,紋絲不動……


    心慌了,轉過身,小顏烏把最後一口喘氣的力也拚上去拖,野豬似乎不甘心自己死在一個八歲小孩手下,死後仍然跟他僵持……


    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用盡所有手段,又累又餓,放眼這個荒無人煙大山,小顏烏急煞,無助地一屁股癱在地上,啕嚎大哭,邊祈禱:“慈烏,你是陽精之鳥,天生黑羽,凶悍剛直,篤厚護小,反哺忠義,你趕快飛來助俺一臂之力吧——”


    關頭上,任它神烏又如何,慈烏也掉鏈子,回應小顏烏的隻是陰森的山穀回鳴。


    哭了一陣,餓得前胸貼後背,小顏烏隻好摘些樹葉充饑,之後折了好多樹枝把野豬遮住,跑回家去叫母親。


    丈夫打隻獐子還摔傷至今未好,八歲小兒子竟然打死一頭野豬,俺的親娘喲,季氏乍聽下,驚出一身冷汗,半信半疑,懷疑小兒子誤將別的野獸當作野豬了吧。


    跟在小兒子身後,匆匆趕到山上,一看偌大一頭野豬,季氏被嚇到腿軟,心中默默驚歎,俺的親娘,這麽一頭大野豬,烏兒是怎麽打死的呀,難道是慈烏保佑他?——前幾天在山上睡覺做夢的事,回家後,小顏烏不敢跟父母親說,怕被罵。剛才來山上路上,小顏烏才大膽將那個夢對母親全盤托出。


    母子二人合力還是無法拖動野豬,季氏愁上眉梢。


    滿頭大汗,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麵對龐大野豬,聽完小兒子講述射殺野豬驚心動魄一幕,季氏憔悴臉上憂愁籠罩,心裏默默說,烏兒呐烏兒,你天性頑劣,卻是人傑蛟龍,不像你父親,腦袋瓜裝著全是聖賢書,打頭獐子能把自己摔的剩下半條命,你小小年歲能把這麽大一頭野豬射死,強呐,比你父親強。


    凝思許久,季氏眉頭苦皺,說:“孩兒,一個壯漢把這頭大野豬拖回家,也不是易事。你去折幾根很長蔓藤,我去折樹枝,把野豬捆成一個圓筒,滾回家去。”


    “娘,還是你有好主意,孩兒愚笨想不出。”聲音還留在他母親耳邊,小顏烏已經奔出丈外。


    果然是個好辦法,母子倆費一番周折,總算把野豬捆成一個圓筒,又一路費勁地一裏路一裏路往家滾。


    三百多斤一頭大野豬,母子倆費了半天多時間,總算弄回家。


    瞧著大野豬,竟然是自己八歲小兒子打的,顏鳳這個儒者自尊傷不起啊,羞愧得想跳崖的心都有。


    野豬是弄回家了,可是這一家三口子又一次眉頭皺成一團,難住啦,一年多來逃避戰亂,如今安頓下來,家裏別說一把刀沒有,連口鍋也沒有,難搞喲——


    最後隻得用顏鳳磨的石器對野豬開膛破肚,之後來個烘烤,四個豬肘子用一個粗糙陶瓷缽燉著給他顏鳳補補身子骨。——逆境造人,困境逼著顏鳳動手去創造,他挖了黏性極強的白泥,做了幾個粗糙泥碗、泥缽,燒製成陶瓷。


    也許是一頭野豬的大補,一個半月後,顏鳳傷愈。


    傷愈後,晴天,顏鳳帶著小兒子上山打獵,陰天和小雨天,獨自一人開墾荒地,挖野菜種,他要盡快的拿獵物皮和烤肉去集市上換鐵器和農作物種子,小日子要穩定、紅火起來。


    收獲還算不錯,兩個月來打了六隻山羊、三隻獐子、七隻狐狸,還有野雞、鵪鶉、野兔。


    要走好幾天山路才能到達稠州集市,逃亡這一路走過來,現在日子安頓下來,又要長途跋涉,想到這兒,顏鳳頭皮陣陣發麻,很不願意去,但他是丈夫是父親,這是壓在他肩上一付義不容辭的擔子,他不能推卸責任和義務。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顏鳳出發了。


    等到小顏烏睡醒時,已經不見父親,氣得他連早飯也不吃,他昨天一直叫嚷要跟父親去集市上玩玩。


    和父母賭氣,小顏烏弓箭也不帶,一個人跑到山上去掏鳥窩。


    習慣了,一半也相信小兒子一旦跑到山上是屬猴子,他中午未回家吃飯,季氏也不擔心。她擔心的是丈夫,丈夫是個儒者,缺乏小兒子的野性血氣,這一路去不知道事情辦的會不會順心?


    天摸黑了,小顏烏挑著一擔柴回家。


    出去一整天,這麽晚才歸家,火的,季氏本想罵幾句小兒子,看到小兒子挑柴回來,她又不忍心罵了。


    睡覺時候,季氏訓戒小兒子,他父親出門拿烤肉和皮毛去集市換工具和農作物種子,他可不能把功課落下,他是出身在一個書香門第,不能辱沒先祖……


    借朦朧月光,端詳母親,小顏烏人小口氣大,駁斥母親,讀書有什麽好,發生戰爭了,還不是要背井離鄉。多打獵多耕種,抓些飛禽走獸來養,天天吃飽,肚子不餓,多好的呢。


    覺得小兒子說的是硬核,民以食為天,填飽肚子才是人生第一等重要的大事,季氏又不願違背丈夫夙願,勸小兒子說,讀書是做學問,聖賢之士,受世人尊敬,就像他們顏家先祖顏回。不發生戰爭,還可以食俸祿,衣食無憂,不必幹活。


    可是小顏烏還是覺得掏鳥窩、打獵好玩,讀書枯燥乏味不好玩,狡猾的把話題一轉,問母親,父親還要幾天回來?


    最快也要半個月吧。季氏眼睛露出三分憂悒,路途險惡、艱苦,她回想起來全身顫抖、心悸,祈禱丈夫順順利利平安回歸來,從此一家人過上男耕女織的安穩田園生活,不必再奔波逃避戰亂……


    父親不在家,母親又寵他,小顏烏有點任性,他第二天起隻要不下雨,背上他的小弓箭上山轉悠,總想在父親未回家前多抓幾隻野獸回家養。隻有家裏有一口吃的,都不把它們殺掉,讓它們生崽,養大了,再趕到集市上去賣。


    碰上好運氣,第五天下午小顏烏遇上了一群山羊,他學聰明啦,這次專瞄準山羊腳射箭。


    果然被小顏烏射中了一隻山羊,他趕緊奔過去。


    腳受傷,山羊哪跑地過小顏烏呢,很快被他捉住。當下,小顏烏去采了草藥,用嘴巴嚼爛,拔出山羊腳上箭,敷在上麵,包紮好。然後還是用老辦法,折了很多樹枝,把山羊綁在上邊拖回家去。


    遠遠的看到草寮,按捺不住心海狂濤怒浪,小顏烏即朝母親炫耀,放開喉嚨大喊道:“娘,孩兒說過要活捉野獸來養,今日如願兌現啦。你快出來看看,這頭小山羊多乖,哈哈哈,俺要養它,養大後生好多好多小羊羔。”


    心裏一顫,從草寮奔出來,果然看到小兒子拖一隻山羊,季氏疾步過去幫忙。


    到了小兒子身邊,憐愛地一捺他額角,季氏嗔怪一句:“你呀,一根筋。不捉隻山羊養,你夜裏睡不著。”


    “嘻嘻嘻……”小顏烏心裏偷樂,嘴上不忘賣他的誌向經:“大丈夫龍吟虎嘯,鳳翥鸞翔,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可當兒戲。”“一隻山羊哪夠,俺還要多捉幾隻山羊回家養,父親回家一看,驚喜得打開他那個不開竅的書呆子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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