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孟富做鬼也不知,那幾個打手是死在顏烏的彈弓之下。——掙脫開母親的手,小顏烏簡直瘋了,跑到山洞去取了彈弓,像個野人,從另一個方向狂跑到下坡的路上,爬上樹,等著孟富那一夥強盜、土匪、惡霸……


    指頭大一粒小石頭,能叫人斃命,聽起來不可思議,很神奇,其實一點不奇怪,——小石頭全是錐形,小顏烏用毒藥煮過,隻要破皮而入,未及時救治,沒有不斃命。


    ——聰明反而聰明誤。


    眼睛看到的一切,蒙蔽了孟富,他看到他們一夥走的時候,顏鳳一家三口人正蜷縮在屋裏,除非有上天入地本事,否則,絕對不會搶到他們前頭去。


    孟富一夥強盜、土匪、惡霸狼狽逃竄,目睹地上斃命在他手上小小彈弓的四具屍體,根本沒有平息滿腔仇恨,顏烏那顆幼小的心如若煉鋼爐,因為看到掉落地上的穀子,父母汗水種出的糧食被糟蹋,他心疼,報仇烈火再一次燃燒他幼小心靈。


    就在拐腳倒地,孟富要逃走一刻,小顏烏再次舉起彈弓,瞄準抬滑杆的轎夫,把他們打傷,孟富從滑杆上摔下,他才有機會叫孟富去見閻王。可是就在石子要打出一瞬間,顏烏心念一動,他又放棄,因為轎夫也是遭到孟富欺負、壓榨、盤剝的窮人,他顏烏不能為了報仇,殘害無辜。


    往回走的時候,顏烏沒有了前幾次成功射殺強盜後,那種澎湃心潮,報仇後的興奮、得意和欣喜……他想,父母親這個時候一定在搶割剩下的稻穀,於是加快了步伐。


    哪還有心事割稻穀喲,這個時候夫妻倆坐在田間地頭上,顏鳳苦皺眉頭,眼看就要掉下一層皮,辛辛苦苦種的稻穀被強盜搶去,僅剩下眼前這麽一點,還不夠他們一家三口三個月的口糧;季氏一臉憤怒,眼睛燃燒仇恨,心裏祈禱小兒子這次一粒小石子叫孟富那個強盜、土匪、惡霸斃命。


    一個多時辰了,還未見小兒子回來,顏鳳、季氏夫妻急了。


    就在夫妻要爬到山頭上等小兒子的關頭上,小兒子愁苦著臉回來啦,季氏一瞅,心咚地一聲,掉地上,誤以為小兒子再次失敗,沒有殺死孟富那個強盜、土匪、惡霸。


    跑到母親身邊,一臉義憤,顏烏狠咬牙關,話從牙關縫隙蹦出:“娘,上次打俺那兩個強盜、土匪、惡霸已經被俺打死,還有那個拐腳和另一個也被俺打死,可惜還是沒有將孟富那條毒蛇打死。”


    一陣激動,一股酸楚淚水鼓了上來,季氏愛憐地將小兒子摟在懷裏,許久許久,才從牙縫裏嘣出一句:“孩兒,孟富那條毒蛇很狡詐,防範很嚴,哪有那麽容易下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忘了稻穀是誰搶割去了吧,見妻子如此縱容小兒子殺人,顏鳳心頭憤怒,剛開口要責備妻子,即遭到妻子怒懟:“甭跟奴妾說沒用的大道理,活下去才是王道。但凡你稍微有一點能力,就把穀子去搶回來,把烏兒的仇報了,別叫烏兒自己這麽小年齡去報仇。”


    遭到妻子怒懟,顏鳳既尷尬又鬱悶,隻好閉上嘴,心頭仍在信奉他的仁義、禮信、孝悌、淳厚、慈善能夠感化孟富,感化孟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時,顏烏在父親頭上加了一把劍,厲聲道:“父親,孩兒不會亂殺無辜。父親日夜教誨孩兒做人要讀聖賢書,多行義行善行孝,孩兒銘記在心。父親你天性懦弱,強盜闖進俺們家,搶走了食物,搶走了糧食,差點要了孩兒一條命,你還在做夢要用仁義、禮信、孝悌、淳厚、慈善的心去感化人強盜,孩兒要是聽從你,是一種愚孝,愚孝就是大不孝。”


    小兒子的話,叫顏鳳一臉羞愧。


    下午一家三口人,忙著割稻穀,深怕孟富那個強盜、土匪、惡霸又變卦,把剩下的稻穀搶去。


    轉眼到了中秋節。


    夜裏,皓月當空,明亮如鏡。


    全身武裝,顏烏藝高膽大踏著皎潔月光,直奔孟富房子,他猜測今晚上中秋節那些打手會出來活動,敢搶割他家稻穀就得死。


    顏烏趕到孟富房門前,已經是月上頭頂上。


    四周靜悄悄的,但是仍然彌漫著中秋節的氣氛。


    取下身上毒兔肉,疾步走到狗洞口,顏烏把香噴噴毒兔肉伸進去,把狗引誘出來。


    不一會兒,嗅到肉香,大狗先走出狗洞。


    擔心大狗看到他會叫,顏烏趕緊把毒兔肉扔給它。就在大狗吃的津津有味當兒,小狗出來了,顏烏也給它扔去一塊毒兔肉。之後,小顏烏躲在角落裏,要親眼看兩條狗死去。


    兩條狗吃完兔肉,不過癮,還在門口覓食,可是沒過幾分鍾即狂吠幾聲,倒在地上打滾,不一會兒即動蕩不得。


    確實兩條狗已經死翹翹,趁著夜深人靜,顏烏溜之大吉。


    翌日一大早,守門的打手打開大門一瞅,嚇的,連滾帶爬跑去進跟孟富告急:“老爺,不好了,兩條狗死了——”


    “什麽,兩條狗被打死,是誰打的?”還在小老婆被窩裏,一聽說兩條狗全死了,孟富從床上蹦了下來。


    跑到大門口一看,助紂為虐的兩條狗果然僵硬地躺在地上,已經斷氣,頓時孟富額頭血管爆裂,顧不上老爺身份,一個大跨步跨過去,抓起地上的狗查看一遍,狗沒有任何傷痕,顯然是被毒死。


    吃了熊心豹膽,敢毒死他的狗,是不是不想活了?孟富如同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狠狠猛擊一拳胸口,狗被毒死是小事,他被打臉了,村裏有人對他進行反抗了。


    想到這裏,孟富暴跳如雷,朝打手們吼喝道:“去。去查清是哪個狗雜種敢毒死老爺的狗,老爺今天非扒了他的皮,把他下十八層地獄。”


    無頭案一樁,從何查起?


    打手們一聽孟富的話,臉色跑掉,膽掉地上,他們嘴上不敢說,心頭可明白孟富的手辣。


    一刻鍾後,全村人被叫到孟富大門口。


    茄子臉,臉上橫肉一坨一坨在抽搐,孟富那一對陰森森眼睛如同惡魔要吃人的嘴,盯著眼前鄉親一陣悚栗。


    未查先定罪。


    不開口則罷,一開口,孟富麵目猙獰獠牙,眼睛噴著邪火,吆喝道:“老爺這兩條狗昨晚是誰毒死的,自己站出來,給狗磕頭,披麻戴孝,安葬了,再賠償十擔穀子,這事算是過了。不站出來認了,揪出來,老爺扒了他的皮,下十八層地獄,挖他祖墳,燒他房子,奸他妻女,賣他兒女。”


    人群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這麽多年了,全村人在孟富魚肉、欺壓、盤剝下,挺不起腰,抬不起頭,沒有了人格,沒有了尊嚴,過著牛馬不如日子,敢怒不敢言。看到孟富的兩條狗被人毒死,看到失火唱山歌,心頭的幸災樂禍線穿豆腐甭提啦。


    人群全啞巴了,敢做不敢當,沒人敢站出來承擔,孟富惱羞成怒,眼睛冒火:“好,沒人敢承擔是吧,那就安葬狗的時候,全村人給狗披麻戴孝,賠三鬥米。”


    話撂地,孟富立馬轉身朝屋裏竄去,害怕被群毆似的。


    氣到膽炸肺裂,敢怒不敢言,大家隻得強壓心頭怒火,咬牙把仇恨埋在胸膛裏。


    過了兩天,是黃道吉日,孟富逼迫全村人給他的兩條狗三叩九拜,披麻戴孝,哪個人敢不從,他鞭子侍侯,鬧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憤,恨不得挖出孟富的心肝當下酒菜……


    狗是安葬了,鄉親們也被逼迫得給狗三叩九拜、披麻戴孝,可是孟富惶惶不可終日,心頭被從未有過的恐懼、不安籠罩,找不出毒死狗的人,意味村裏針對他埋下一顆地雷,他隨時會踩爆。


    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千算萬算,孟富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助紂為虐的兩條狗,半夜死在一個相隔幾裏大山外的十多歲小孩之手。


    第二天起,不允許打手們待在院子,孟富要他們明裏暗裏的潛伏村裏,去觀察每家每戶的每天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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