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一場橫禍,陳氏一耳光把小顏烏打蒙,他大半天轉不過腦筋,瞪一對銅環大眼睛驚恐地盯著陳氏。


    緩過神,桀驁不馴強脾氣又襲上腦門,顏烏一臉怒氣,義憤填膺吼嚎道:“上跪天,下跪父母,俺豈能給一個瘸腳小惡霸下跪。”“要砍要剁隨便,你們孟家沒一個是好人,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毒蛇。”


    草率了,顏烏又草率了,隻要他罵的越難聽,鬧的越凶,正中陳氏下懷,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走。死到柴房去呆一夜。”陳氏押著顏烏往柴房走去。


    走到林蔭道沒人處,環視一下四周,陳氏又小心悄悄對顏烏說:“剛才對不住你了,顏烏。剛才那一巴掌和辱罵你,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你幫咱幹掉瘸腿豹那個小兔崽子,咱叫你父親當管家,你當長工工頭。”


    驚駭的,雙腳被釘住一般,走不動,顏烏轉身不相信打量陳氏,在這轉身間,他登時感覺陳氏非常可怕,比孟富還可怕。


    “快走。”陳氏又大喝一聲。


    進了柴房,顏烏還在琢磨陳氏的話,陳氏又出乎意料地把一塊牛肉幹、三個白麵饅頭塞進他手裏,二話不說,轉身奔出柴房,鎖上柴房的門。


    躺在柴堆上,腦海被陳氏的話充斥,感到自己被架在火堆上,顏烏甚至忘了吃牛肉幹、白麵饅頭。


    半夜的時候,顏烏總算捋出點頭緒,上次他被孟富關進柴房,餓三天,陳氏莫名其妙偷偷給他送飯,全是因為孟豹摔傷,她才會有如此的善心。


    如今父子是在孟富眼皮底下,他自己無所謂,但是他不得不顧及父親性命,顏烏不敢貿然、草率、輕易答應陳氏,至於她與孟豹之間的恩怨,是他們自家人的事,跟他顏烏八竿子也打不著。


    知道了陳氏的陰險用心,顏烏不再拿她當恩人。


    次日清晨趁出工之際,走到父親身邊,小顏烏將昨晚舍不得吃掉的牛肉幹、一個白麵饅頭悄悄地塞進他衣服裏,之後迅速走開。——自從進了孟宅,父親再未聞到肉香味,顏烏可憐父親。


    一旦麵對惡人,開口即要以仁義、禮信、孝悌、淳厚、慈善去感化,顏鳳卻要十一、二歲小兒子照顧他、守護他,也不知道他這個滿腹經綸的父親是哪一種感受?


    昨晚上孟富就兩個字:感動。他修行成仙了,也點算不出陳氏會為了他兒子孟豹,如此的大動幹戈。當晚即把兒子叫過去狠狠訓一頓,要他今後不得與陳氏抬杠。


    信鬼呀,孟豹才不信陳氏會為了他,對顏烏下手,充其量隻是在討好他,巴結他罷了。


    還未意識到自己遭到陳氏迎頭一棍,孟豹愚蠢的豬頭一個,蒙在鼓裏:他拿顏烏無可奈何,陳氏卻輕而易舉拿下顏烏,說明她技高一籌,已經贏了他孟豹一局。


    比孟豹更愚蠢的人是當父親的孟富,他沒有看出陳氏的用心,居然還誇她有做母親的範,懂得在下人麵前守護兒子。故而,陳氏沾沾自喜,等顏烏幹掉孟豹,她就是名副其實孟家第二號人物。


    耐心等待顏烏下手的日子裏,陳氏其實心頭非常著急,數著指頭過日子。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仍未顏烏有動靜,另外又擔心顏烏去討好孟富,把她出賣,那她死翹翹了。


    眼看一個月過去,顏烏則如同一堆被潑了水的木灰,陳氏不急才是假的。


    又過了五天,因為是下暴雨,顏烏提前趕著牛回去。


    陳氏眼睛一溜,有主意了,假裝憤怒將小顏烏叫去訓斥,訓斥他過早趕牛回去,之後,陰冷著臉,壓低聲音責問顏烏為何還不對孟豹子下手?


    不是草包加蠢貨,假裝害怕,顏烏苦著臉,道:“夫人,俺從未打過人殺過人,哪敢下毒手。俺又不會武功,瘸腿豹身軀長得比俺高大,一旦動手,俺絕對不是瘸腿豹的對手。夫人,你饒了俺吧,俺隻是你們家一個放牛娃小長工。一旦俺經不起孟老爺父子的皮鞭虐待,招了,豈不是害了夫人,夫人您可是俺的恩人——”


    根本沒防顏烏竟然會拒絕,遭到他這麽一將,陳氏一陣驚慌、惶恐。顏烏說的沒錯,一旦這事被孟富曉得,小則她被休了,大則連她小命也沒了,孟富是不會饒過她。


    ——偷雞不著蝕把米。


    嘴上不說,陳氏心裏曉得自己這一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隻能討好顏烏。


    一會兒,陳氏又心生歹毒之計,隻有對顏烏下手,叫他這輩子開不了口,否則,哪天孟富心血來潮突然對顏烏好,顏烏一感動會把她出賣了。


    好就好在顏烏對陳氏已有戒心,否則的話,被她吞進肚子,他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又哪會想到連陳氏這麽一個婦人也要對他這麽一個小孩下毒手,——這就是窮人的命。


    先下手為強,夜裏等丈夫上了床,立馬給他灌毒雞湯,陳氏憤憤道:“老爺,妻妾要活活被那個放牛娃氣死,他太歹毒,小小年歲,心眼那麽壞,把他活埋了省心。”


    “他又犯渾?”孟富一聽,臉上橫肉又開始抽搐,這是他暴怒、又想整人的金字招牌表情。


    心頭暗暗得意,陳氏便誣蔑顏烏:“他不是下午半晌就回來嗎,妻妾說了他兩句,他破口謾罵,咱們孟家人一個個心比十八老母雞還毒,牲口的命也是命,下大雨,不把牛趕回來,牛被大雨淋病死了,不要去怪他。”


    頓了一會,孟富臉上橫肉停止了抽搐,但仍然是怒氣燙著他臉龐,詭譎又歹毒對陳氏說道:“他隻是一個暴脾氣小孩童。咱們隻要錢財不要人命,要一個大人去放牛,劃不來。你氣不過,可以把他吊到樹上打一頓,關柴房,餓他幾頓。”


    丈夫不答應她整死顏烏,這是等於她親手在屋裏養了一頭隨時要她命的魔鬼,陳氏的心懸到半空中,忐忑不安……


    別看孟宅平日表象平平淡淡,卻是隨時殺機四伏。


    ——內憂外患。


    陳氏對內要把孟豹打壓下去,踩在腳底下對她服服帖帖;對外,她要鏟除顏烏這顆定時炸彈。


    幾天來,陳氏可謂是茶不香飯不甜,終於被她想出一個幺蛾子,叫丈夫把顏烏趕到另一個長工房間去睡,把他與父親隔開,平日也盡量不讓他們父子有相處、說話機會。這樣,他們父子就無法串謀,特別是顏烏一個小屁孩,沒了父親的依靠,你就是一隻折了翅膀的鳥,一個睜眼瞎,自然折騰不起來。


    覺得妻子說的有道理,第二天晚飯後,顏烏即被孟富叫到另一個長工房間去睡。


    明知道這是把他們父子隔開,有事,他們無法溝通,寄人籬下,顏烏忍了,他蒙在鼓裏不知道這是陳氏鼓搗的幺蛾子。


    幾天後,陳氏又突然對顏烏熱情起來,早餐後悄悄給了顏烏兩個白麵肉包子,說她一輩子拿顏烏當恩人,是他,才能將龐氏捉奸在床,她才結束被龐氏虐待的不是人過的陰暗日子。


    自從離開故鄉至今,別說是吃過白麵肉包子,連看都沒看見過,陳氏意外地對他這麽好,給他白麵肉包子吃,顏烏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千恩萬謝。


    張望顏烏興奮、激動、欣喜地歡呼雀躍,陳氏臉上立馬爬上一層獰笑,眼睛冒出一團得意殺機,心頭咒罵:“吃,吃,吃死你。”


    白麵肉包子蒙蔽了顏烏的眼睛,他的心也被陳氏對他的感恩蒙蔽,那兩個白麵肉包子有砒霜,砒霜量很少,不會一下子叫顏烏斃命,要叫小顏烏慢性中毒,這樣沒人會懷疑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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