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烏怒斥孟富:“你是畜牲是魔鬼,孟富,你是吃人血的毒蛇。天都黑了,俺父親腳又摔折,你要俺父子去哪裏?”


    “你愛去哪就去哪。”孟富知道不把這一對父親趕走,賴在他家養傷不算,還不幹活還要吃他的,他豈不是跟養祖宗一樣了,立馬朝門外打手喊道:“立馬把這一對父子拖出去。”


    進來幾個打手,野蠻、粗暴拖起床上的顏鳳,就往外走。


    早想離開孟家這個魔窟,不是眼下,眼下他父親必須有個地方養傷,孟富這條毒蛇如此絕情,沒人性,顏烏又能奈何?


    打小起就是有一個有骨氣的人,顏烏不會在孟富麵前搖尾乞憐,求得孟富一文不值錢的憐憫,他馬上用自己的破衣裳包好剩下的治傷藥,背起父親走出房間。


    毫無眷戀毅然邁出孟家門檻,霍地轉身,積壓在心海的糟蹋母親深仇大恨猶如火山從他深邃眼睛噴發,顏烏氣勢淩雲,鏘鳴金石一語戳破孟富的畜牲獸性和殘暴:“孟富,你這個土匪、強盜、惡霸,你這條毒蛇,你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你糟蹋俺娘這個仇,俺會算在你兒子孟豹頭上,也叫他跟你一樣不是男人。俺們父子忍辱負重仍在你家當長工,就是來替俺娘報仇雪恨。”


    突然又意外的殘忍揭開糟蹋他母親這層紙,太恐怖了,顏烏把孟富嚇得心髒停止。


    等到孟富從駭栗中緩過一口氣,早已不見顏鳳、顏烏父子身影,斷根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痛得他癱在地上,斬草除根的邪惡毒心從胸口闖出來,歇斯底裏吆喝:“快,快,快,把放牛娃和他父親抓回來,活活砍死,絕不能叫他們活著。”


    打手們立馬跑了出去,沒跑幾步,又返回來。


    或許擔心主子罵,其中一個打手搶在主子開口罵人前搶著說道:“老爺,外邊黑烏烏一片,沒有火把,路都看不見,放牛娃父子躲在路邊樹叢裏也看不到。”


    “那還不趕緊回屋裏去拿火把。”孟富氣得斷根又是一陣錐心巨痛,他斷定自己的男根就是半夜被顏烏偷偷剪斷,甚至懷疑陳氏背地裏與顏烏勾結,顏烏才會輕而易舉得逞。


    生性多疑,擔心幾個打手會放走顏鳳、顏烏父子,等打手們拿了火把,孟富偷偷叫兒子孟豹跟去。


    追到山頂上了,還是沒有看到顏鳳、顏烏父子影子,打手們懷疑他們躲進森林裏。


    陰森森的黑夜森林,叫人毛骨悚然,打手們怕了,不敢再往前追,孟豹不答應,揚言哪怕追到顏鳳的草寮,也要逮住他們父子。


    無奈,是人家養的狗,隻得聽主子的。


    結果追到顏鳳家草寮,孟豹和打手們又撲了個空。


    “搜。周圍三丈內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搜出來,他們躲不了多遠。”孟豹不甘心,就這樣在自己眼皮底下叫顏鳳、顏烏父子逃脫,他不甘心,十萬八千個不甘心。


    用顏烏的話說,慈烏在保佑他,他早已想到一旦戳破孟富就是糟蹋他母親的惡徒,孟富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父子。換句話說,黑夜背著父親走那麽長一條陡坡路,他早已累趴下。


    放牛的時候,在南邊離村子三裏遠一座山上,顏烏發現一個石頭洞,洞不大,還容不下兩個人,他想把父親背到那裏,暫時養傷。


    子夜時分,背著父親摸黑終於到了那個石頭洞,有了個養傷的棲息地,就有了根,顏烏鬆了口氣。


    石頭洞之前就鋪了一層厚厚的草,當下輕輕的小心把父親放進洞,之後顏烏又摸黑跑到山澗邊,用樹葉盛水給父親喝,——雖然他自己渴到快要脫水,但是他先想到父親,顧不上自己先喝幾口。


    待自己喝足水,恢複三分體力,顏烏就躺在洞口睡。


    翌日清晨,天一亮,顏烏就跑回家,他要把藏在山洞的烤肉取出來,給父親補身體。


    半晌時候到家了,一瞅,顏烏傻眼了,草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燒毀。——他知道,這是孟富那個強盜、土匪、惡霸幹的,也隻有孟富這頭沒人性魔鬼,才會幹出這等遭天譴的沒人性的事。


    悲愴地環視一圈被燒毀草房的廢墟,新仇舊恨頓時湧上心坎,顏烏恨不得一把火也燒毀孟宅。


    不敢耽擱太久,去山洞取了烤肉和弓箭和馬刀,顏烏立刻返回新的棲息地,他不放心受傷父親。


    回到新棲息地,已經是下午黃昏。


    用馬刀將烤肉切成片,喂飽父親,顏烏自己舍不得吃,卻哄父親說是吃過,他隻是在山上摘些野果充饑。


    之後,用馬刀把洞口灌木砍了,緊接著又用馬刀將石洞收拾一番,顏烏隻想盡自己力量叫父親住的舒適些,有益養傷。——到了這個地步,顏烏膽子大了,豁出去,他不再害怕孟富發現他的弓箭、馬刀,畢竟這裏不是他們父子久居之地。


    趁未被孟富發現,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黎明時,顏烏即跑回舊棲息地去打獵,多的時候,將獵物殺了,在山上烤熟藏進山洞裏。


    精心照顧了父親一個多月,終於可以走動,又養了半個月,顏烏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尋找叔叔顏慍。


    把烤肉全帶上路上吃之外,顏烏還帶上一把馬刀,一把弓,箭支也全帶上,顏鳳這個書呆子卻憂慮身上帶馬刀、弓箭,太過招搖,會引發別人誤會,他們這不是去打獵。顏烏立馬駁斥父親,說,這一路走山路,帶上馬刀、弓箭,遇野獸、土匪,可以防身。


    其實顏鳳不知道深藏在小兒子心海的正義複仇,一旦安頓下來,他顏烏不但要替阿彩報仇雪恨,廢了孟豹,還要替窮人滅掉孟富,解放孟家所有長工和仆人。


    漫長的尋親路,一條滄桑古道,不知何日是盡頭。


    上一回烽火逼他們一家三口南下逃避戰亂,今日隻剩淒涼二人被人間魔鬼逼入窮途。


    父子兩個走累了,就停下來歇口氣,渴了,就喝口山澗的水,接著趕路,夜宿在亭子裏。隻要一停下來歇口氣,顏鳳總忘不了給兒子講孔子及先祖顏回的故事。


    不管愛聽或不愛聽,不想拂逆父親的一片苦心和好心情,顏烏總是歪著頭,一副聽著入迷神情,心裏則在琢磨複仇計劃……


    當然,當父親疲倦不堪時,顏烏就講他與牛犢子的故事,那一出又一出的,全是神奇的英雄替天行道的俠義壯舉,顏鳳聽後既羞愧又慨歎,有時甚至負罪、愧疚的向蒼天懺悔……


    走了有七、八天,身上所帶的烤肉全吃完,父子倆隻好一路乞討,或嚼草呀摘野果、野菜充饑,或到溪裏捉魚,又回到了逃荒路上的生活。隻是每每想起逃荒路上一家三口的日子,眼下僅剩下他們父子兩人,不免得心中陣陣悲愴、哀傷,淚流滿麵……


    又走了有半個月。


    或許肚子空了,走不動了,顏鳳駐腳問小兒子,這是哪裏,從天亮一直走,這天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也不知走了多少時辰?


    扭頭望望身後,又望望前方,顏烏一臉茫然,道:“走了有兩個時辰了吧。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父親累了,坐下歇一口氣,待孩兒去山上弄點吃的。”


    “也好。”顏鳳無力地回應一聲。


    扶著父親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直起身,顏烏環視一圈四周兩邊的山,看到前邊的山全是丘陵,不是高山峻嶺,也不是什麽懸崖峭壁,但卻是樹木蔥鬱,灌木茂盛,山上百鳥爭鳴。


    心念一動,顏烏即爬上前邊那座山。


    天空不作美,欺負顏家這一對落魄父子,顏烏走後不到半個時辰,突然烏雲壓天,狂風大作,走石飛砂,之後是電閃雷鳴……


    急呀,顏鳳急得心要闖出胸膛了,慌忙站起身,朝前邊大山呼喚:“烏兒,烏兒,要下暴雨了。”——可是除了樹枝嘩啦嘩啦的恐怖聲外,聽不到他小兒子的回應聲。


    孤獨無助,救助無門,顏鳳急得欲哭當兒,顏烏氣喘如牛,跑了回來。


    顧不上喘口氣,扶著父親朝前邊那座山爬去,顏烏氣喘籲籲說道:“父親,孩兒剛才發現離這兒半裏路那邊有一個岩洞,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俺們先去那兒躲雨再說。”


    擔心下雨前趕不到岩洞,也顧不上父親體弱了,顏烏那是拖著父親疾走,累的顏鳳直喊慢點慢點。


    ——岩洞,是在一處懸崖峭壁下,洞前地勢平緩、開闊,放眼望去前方一裏內倒也一攬無樹木遮掩,南邊還有一條小溪。


    還沒下雨,顏烏叫父親坐下喘口氣,他自個兒取下馬刀,將洞口灌木砍伐;擔心洞裏有野獸、老蛇,又砍了一棵手腕粗的樹探路,進到裏邊察看了一圈……


    走出岩洞,滿是汗漬漬的臉蛋掩蓋不住心中歡喜,顏烏笑嘿嘿地說:“父親,洞內很大,馬上要下雨了,快進去躲躲。”


    “好,好,好。”顏鳳起身。


    老天開眼呐,父子倆剛一進到岩洞內,身後滂沱大雨,從天排瀉直下,再晚一步,他們就要成了落湯雞。


    扶著父親在洞壁的一個坎上坐下,自己走到洞口,望著滂沱大雨,顏烏倏地扭頭對父親說:“父親,俺們這樣行乞、流浪不是一個辦法,就在這裏安個家吧,這個地盤是個適宜居住的棲息地,遠離了孟富那個強盜、土匪、惡霸,那頭畜牲,那頭魔鬼。”


    “這裏安家,這裏沒有適合開墾的土地啊?”顏鳳滿腹狐疑端詳小兒子,些許不安地回應道。


    與孟富鬥了那麽多年,經曆了那麽多苦難,人是小,心理卻成熟,顏烏蠻有見地道:“天下財主一樣心黑惡毒。一旦開墾了大片土地,另一個孟富看到俺們家,又上門找茬,壓榨、盤剝俺們。先安頓下來,四處打聽叔叔的下落吧。”


    覺得小兒子說的是硬道理,顏鳳愁苦的臉一舒展,興奮道:“好。聽烏兒的,俺們就在這裏安個新家。”


    一聽父親同意,來幹勁了,信心足足,顏烏立刻、馬上收拾岩洞,要給父親另一個清靜、安逸,沒有壓迫的不一樣感覺的家。


    上蒼注定吧。


    等到顏烏收拾好岩洞,外邊雨也停了。


    緊接著,顏烏又到洞口,把洞口旁邊丈許外的灌木全砍伐光,洞口前邊的草也割個精光,一個嶄新的天地展現在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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