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人一生中最悲痛、淒涼的事,第二天孟富給兒子舉行了一個衣冠塚葬禮。


    不舉行衣冠塚葬禮,鄉親、家丁、長工們還不知道他孟富的唯一獨生子也死了,這一舉行衣冠塚葬禮,大家全知道啦,背地裏一個個幸災樂禍,拍手稱快。


    兒子的衣冠塚葬禮之後,休養了個把月,孟富要開始複仇,家裏的事交待給管家之後,他獨個兒去牛頭嶺的土匪窩,他傾家蕩產要與土匪作一樁交易:隻要土匪剪斷顏烏的男根,挖掉顏鳳一對眼睛,他變賣所有家產給土匪。


    徒步行走了八天,終於爬上了牛頭嶺山,可是一瞅,孟富傻眼了,叫苦不迭:土匪窩已經是一片黑烏烏的廢墟。


    幾年來土匪與孟豹沆瀣一氣,相互勾結,無惡不作,還敢助紂為虐幫孟豹搶他妻子,把顏烏激怒,他去蘇溪村挑了二十個弓箭手,和牛犢子一道帶著弓箭手摸上了牛頭嶺,趁土匪們吃晚上根本沒有防備之機,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個也不留全滅,最後一把火燒了土匪窩,替稠州老百姓鏟除一大禍害。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空跑了一趟,隻好耷拉著腦袋瓜,孟富垂頭喪氣地回去。


    去時容易,回時難。


    從家裏出發時是鼓著一身勁,撲了個空,孟富癟了,回去走了將近半個月時間。


    惡毒的隻想複仇,走了近一個月,孟富是芝麻沒撿著,還丟了西瓜,家裏幾乎被管家搬空。


    管家早已看出孟家的衰敗之勢,孟豹這一死,隻剩下孟富這麽一個孤寡老頭,獨木難支,他沒了後顧之憂,趁孟富不在家,他不會傻到不懂得下手。


    心意已決,孟富要叫顏家父子這一輩子生不如死,找不到土匪,他要管家去雇二十個打手,會武功的最好。


    “老爺,二十個打手,養的起嗎?”庫房幾乎被他搬空,雇二十個打手,他豈不露餡啦,當下編造謊言,欺騙孟富道:“這一年多來,庫房銀兩差不多被少爺用光。他每次支銀兩,多出你的兩、三倍,老朽不給,他要打斷老朽雙腿,更不允許老朽跟老爺你說,敢跟你說,少爺要割掉老朽的舌頭。”


    ——將罪惡推到死人頭上,這是天底下最惡毒手段,蛇蠍之心。


    絕,管家這一手實在絕。眉頭苦皺,孟富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話,雇打手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很苦悶,難道顏烏害得他這輩子斷子絕孫這個仇報不了?孟富不甘心,說什麽也不甘心,心頭的仇恨如同塞滿火藥的木桶。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以前是戰戰兢兢躲避孟富,顏烏如今是一身虎膽找上門,他要叫孟富親眼目睹一下死而複生的牛犢子。


    就在孟富回家的第七天,顏烏攜帶牛犢子直闖孟宅,看門的想攔也攔不住。


    坐在廳堂太師椅上,孟富閉目陰謀禍害顏家父子,也叫他們這一輩子斷子絕孫,跟他一樣,活的生不如死。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管家驚惶失措邊叫邊跑進去。


    尚未等管家來得及說是什麽事,顏烏和牛犢子前腳已經邁進廳堂,兩個人背著弓箭像個獵人,昂首挺胸立在孟富麵前,虎膽英雄的氣勢,孟富隻感到一片雲天向他逼迫過去。


    想到母親被孟富強暴、糟蹋致死,父親被他兒子孟豹打的如今仍然重病在床,顏烏眼睛冒血,心裏仇恨猶如長江大壩開閘,隻想猛地一口咬斷孟富脖子。


    深邃眼睛射出一束睿智與諷刺,顏烏開口即譏笑道:


    “孟富,孟財主,你如今孤寡老頭一個,沒有了親人,家境開始衰弱,你沒勢力在俺麵前虎視耽耽、咄咄逼人。”


    “你們父子一直在尋找俺報仇,俺今天送上門了,你想怎樣,隻管放馬過來,俺一一接招,隻要俺眼睛一眨,俺是你孫子,自己提刀自剜,將項上人首獻上給你。”


    “上蒼睜開呐——”


    “你兒子尋找俺報仇,又搶奪俺妻子,結果你兒子被慈烏喙瞎眼睛,逃竄中,被你們自家豢養的打手摔下懸崖。”


    “聽說你悲哀兮兮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屍骨找不著,搞了個衣冠塚,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太可笑了,這是上蒼對你報應。”


    兒子是被自家打手摔下懸崖?乍聽這個驚天消息,孟富眼珠子呆滯,臉皮僵硬。


    很快,臉上湧上怒氣,孟富心頭仇恨膨脹,原來他兒子是被豢養的打手摔下懸崖,早曉得的話,他那天就將那兩個打手千刀萬剁,拿他們的頭祭奠他兒子。


    沒有叫孟富從仇恨、憤怒中喘口氣,顏烏存心要把他嚇得昏倒,趾高氣揚,揮手指著牛犢子,琅琅說道:“孟大財主,沒有認出來吧,這個就是當年也在你家被你當牛做馬使喚的、老實巴交漢子——牛犢子。”


    牛犢子?眼睛瞪地門環大,屁股從太師椅上騰了起來,孟富訝異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牛犢子,挖苦顏烏道:“你當老爺咱眼睛瞎了呀,牛犢子蓬頭垢麵,臉黑的像鍋底的灰,是老爺收留他,給他一碗飯吃,才沒餓死。可他是個短命鬼,早被樹壓死。”


    氣的,濃眉大眼一瞪,牛犢子罵道:“你才被樹壓死,孟富。”“當初顏烏小兄弟想出了一個大招,你孟富這個蠢貨中計,俺才從你這頭魔鬼窟裏逃出。”


    其實剛才仔細一打量,也認出了的確是牛犢子,孟富嘴硬不承認,想從顏烏、牛犢子嘴裏套出當年他們是怎樣瞞天過海?


    一眼即看穿孟富的花花腸子,顏烏譏笑嗆他:“孟富,你就是一個蠢貨,除了暴戾、殘忍、歹毒、跋扈、野蠻外,你什麽也不是。”


    “就是。”牛犢子不屑斜視一眼孟富,譏諷他:“逃脫你孟富這個惡魔財主的魔爪,咱第二年便娶了當年你娶不成的蘇溪村姑娘美囡,如今生了一男一女,你孟富落得斷子絕孫下場,這就是你平日作惡多端的報應。”


    “行不改名坐不改性。”頭一昂,胸一挺,顏烏氣吞九萬裏雲霄,一錘鎮財主,道:“今天明白跟你了說吧,孟大財主,牛犢子被樹壓死,那是俺設下的一局,騙你的,你眼瞎了,沒有看出。當年你掉進坑裏,是俺故意的,你眼瞎了,也沒有看出。”“你這頭沒有人性的魔鬼,你敢強暴、糟蹋俺母親,俺就叫你活的生不如死,喪失男人的尊嚴,是俺和牛犢子夜裏潛入你臥室,一剪刀剪斷你胯下那根作孽的東西。”


    “你……”氣的,腸子斷成幾節,蹦起來要去掐顏烏脖子,可是一瞧大塊頭的牛犢子凶惡眼睛正瞪著他,要吃了他一樣,孟富又縮了回去,隻好裝腔作勢大聲吼喝:“管家,去,去把地裏的十個打手找回來,今天不能叫這兩個下等賤民走出咱孟宅,當眾剪斷他們那根傳宗接代的狗東西,剁下他雙腿,叫他們今生生不如死。”


    蔑視眼神猶如千年冰川取出寒劍,刺向孟富,覺得他其實蠻可憐,顏烏一語戳破他自欺欺人謊言:“孟富,你這頭魔鬼,你家道中落,兒子遭天譴,死不見屍,家中僅剩下兩個打手,你還有說大話嚇唬人的勢力嗎?”“蘇義兄,孟富這頭魔鬼魚肉鄉裏,壓榨和盤剝長工、佃農,作惡多端,天怒人怨,今日還敢吹大話嚇唬俺倆,你割下他耳朵,替天行道懲罰他。”


    “顏烏,你這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你敢割咱耳朵,咱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會遭天譴,你會遭報……”強弩之末,孟富還當自己是昔日勢力龐大財主,從太師椅上蹦起來,揮起手中文明杖,劈頭蓋臉朝顏烏砸下去。


    敢罵他打兄弟顏烏,罵他是魔鬼,牛犢子火起,一個箭步奔上去,伸手一抓孟富文明杖,扔出門口丈把遠,未容孟富緩過神,拽起他耳朵,手起刀落,鮮血淋淋。


    “哎喲,咱的耳朵……”孟富手捂耳朵尖叫。


    未因為孟富殺豬般尖叫,又粗暴拽起他另一邊耳朵,牛犢子又一個麻利的手起刀落,如同切蘿卜。


    “孟富,你這頭魔鬼,你當初糟蹋俺娘時,你應該想到會有今天下場。”顏烏一刀劈向孟富座椅,義憤填膺揶揄他:“今後沒事時,下地幹活去,甭坐在太師椅上,幽閑當你的太師爺。”


    話擲地有聲,顏烏和牛犢子霍地轉身離去,傲慢得如同脫鉤而去的鼇魚。——顏烏這次非常痛快,比上回半夜迷昏孟富,偷偷剪斷他的男根,來得更痛快,這是麵對麵,真刀真槍為母親報仇雪恨。


    今天帶牛犢子一起闖進孟宅,另一個心願是替窮人宏揚正氣,威懾孟富,顏烏要撬掉他兩顆毒牙,日後不敢咬窮人。


    瘋了,還是個失心瘋,捂著鮮血淋淋耳朵,張望顏烏和牛犢子飛快遠去身影,孟富像個怪物,跳腳大罵:“是不是全屋子的人死光了,還不趕緊去叫郎中給老爺治耳朵。”


    瞧瞧雙手鮮血淋淋滴在地上,傻了吧,習慣性往太師椅上一坐,孟富坐了個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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