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能想到的,杜柳清自然也不會想不到。原本還在暗喜有驚無險,此時臉色卻是勃然變了樣。


    她做事一向自詡謹慎,才會吩咐秋心找別人出麵。


    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做法,如今卻反而困死了自己!如果此時還想不透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那她就不叫杜柳清了。


    她著了那小賤人的道了!


    那該死的林傲梅,三言兩語間,看似信任的維護自己,卻無一不在把眾人的思路帶偏,以至於眾人都認為此事是幕後之人陷害於她。


    本來,這雖和自己設想的不一樣,卻也是對自己有利的局麵,但是,在這種有利的情況下,偏偏又因為她自己的謹慎,出現了一個眾人連聽都沒聽說過的木寧,成為了此局麵的破綻,變得弄巧成拙。


    如果她沒有那麽謹慎,直接讓秋心出麵,這三人招出秋心的名字,有了幕後之人陷害她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也許眾人更會相信她是受人陷害的。


    現在,眾人定都認為此事是她所為,木寧這個名字,是她在欲蓋彌彰。


    雖說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不過,一直覺得謹慎是有利無害的,不成想卻在這裏碰了釘子。


    可以說,若是眾人沒有認為杜柳清是受幕後之人誣陷的,而是認定此事是她所為,那麽,隻要三人交代出木寧的名字,那自然就能證明和杜柳清沒有幹係。


    但林傲梅似乎猜到了什麽,反其道而行,這樣一來,三人交代出木寧的名字,她的這一遮掩,反倒就便成了欲蓋彌彰。此局中,林傲梅將她的謹慎,變成了畫蛇添足。


    林傲梅,該死的狡猾!


    如果不是強大的心理素質,杜柳清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但是此時,已經不是謾罵林傲梅的時候了。


    林箭瀾和孟氏的懷疑詰責,四姨娘等人的幸災樂禍,林芙蓉和林嚴昱的慌張心虛,各式各異五花八門的目光,讓杜柳清的心跳莫名亂了一拍。


    周遭由適才林傲梅離去的安靜變得嚶嚶私語起來,四姨娘先行揚高了聲音道:“我看這事啊,不是有人刻意陷害,而是有人在欲蓋彌彰。也是二小姐天可憐見,才讓某人無所遁形。”


    四姨娘周佟雖有時魯莽不夠靈光,但也是牙尖嘴利之人,明嘲暗諷的一番話,說得杜柳清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林箭瀾沉沉的盯著杜柳清,原本如電的眼眸此時猶如暗沉沉的天空,蘊藏著無數風暴:“杜柳清!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所為?”聲音頗為平靜,卻透著著無盡的情緒。


    對上林箭瀾暗沉的眸光,聽著他沉滯的聲音,明明隻是短短的“不是”兩個字,卻讓杜柳清怎麽也說不出口。


    “爹!娘親是什麽人,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嗎?難道您真的覺得此事和娘親有關嗎?”林芙蓉從圈椅上直直跪下,聲情並茂的哽咽著道。


    她和杜柳清想的一樣,這件事不能認,絕對不能認!既然無法理性的撇清,那就隻能感性的讓林箭瀾相信。


    聽著林芙蓉略帶控訴的話,林箭瀾暗沉瞳眸中閃過一絲動搖:柳清是他從小便一直信任著的青梅竹馬啊!她的賢惠,她的溫柔,她的識大體,這麽多年,他都一一看在眼裏,當真會做如此惡毒之事嗎?


    察覺到林箭瀾的猶豫,四姨娘眼中不甘一閃而過,不屑的掃著林芙蓉開口道:“大小姐,空口無憑,事情到了這裏,就數夫人的嫌疑最大了,你叫老爺從何相信此事和夫人毫無幹係?老夫人說得極對,這蒼蠅呀,不叮無縫的蛋!”繡帕掩嘴,眉眼輕挑,幸災樂禍的意圖顯而易見。


    林汀蘭聽得舒心,正想開口湊上幾句,卻被三姨娘一個眼神製止了。


    三姨娘雙眸波光清冷,難得一見的出言道:“無論什麽事,空口白牙都是無人信服的。就像二小姐,適才被人汙蔑到那種地步,即使是在揭穿劉永年的局勢下,因為證據不足,也不得不當場題詩,才得以證明了清白。現如今夫人嫌疑最大,又沒有證據證明清白,眾人懷疑也在情理之中,夫人是大小姐的生身之母,大小姐堅持相信夫人,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大小姐不該把自己對夫人的信任強加在老爺及眾人的身上。”


    三姨娘的話說得極為公正,以理說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卻又比四姨娘的話更為一針見血。


    二小姐當時被逼到那種地步,即使揭穿劉永年扭轉了局勢,沒有證據,也依舊讓人存著懷疑的心態。


    而現在夫人的嫌疑最大,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事情和自己無關,那憑什麽眾人就得相信她是清白的?


    林芙蓉長袖下的粉拳緊攥,偷眼瞥向三姨娘。


    三言兩語,就能看出三姨娘詞鋒有多麽厲害!怪不得娘親一直以來都最為忌憚於她,這個三姨娘,果真有讓娘親忌憚的資本!


    林箭瀾看著噎泣低低的林芙蓉,又想起之前林傲梅嚶嚀委屈的模樣,一時間當真不知如何決斷。


    孟氏的臉色本就不虞,聽了三姨娘的話,更是極盡惱怒。將茶盞往茶案上重重一頓,責問杜柳清道:“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杜柳清款款跪下,挺直了腰板,聲音極為無助,卻又透著濃濃的堅定:“此事,絕非兒媳所為!除此之外,兒媳無話可說!”


    “哼!無話可說!好一個無話可說!”孟氏怒聲道:“你真是我林家的好媳婦啊!”


    杜柳清心裏一顫,氣勢上卻不減弱半分,咬緊牙關道:“兒媳隻知清者自清,若是、若是連老夫人您也懷疑於我了,那我、我還不如一死了之,也能以證清白!”


    話語剛落,杜柳清牙齒一咬,朝著紅木鏤空雕花門便直直的撞了過去。


    “娘!”林芙蓉和林嚴昱同時驚呼出聲,從圈椅上猛的衝向杜柳清,林嚴昱更是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


    無奈杜柳清的一番動作毫無征兆,即便林嚴昱及時拉住了,杜柳清也已經磕得頭破血流。


    好在林嚴昱是男子,力氣較大,減去了部分慣性之力,讓杜柳清不至於暈死過去。然這一番場麵,卻仍驚呆了滿堂眾人。


    “箭瀾……”杜柳清靠在林嚴昱懷裏,弱弱的低喚了一聲。


    林箭瀾募然被喚回了神,神容一震,猛的從圈椅上彈起來,三兩步衝到杜柳清身邊,小心翼翼的從林嚴昱手中接過她。


    杜柳清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憔悴,卻仍搖著頭,斷斷續續的道:“箭、箭瀾,我沒有,沒有……”


    “爹!娘親都以死而證清白了,您還懷疑她嗎!”林芙蓉悲泣的對林箭瀾訴道。


    “快把你娘親抱回房去!管家,去太醫院把鍾太醫請來!”林箭瀾急忙將杜柳清扶到林嚴昱手中吩咐道。既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懷疑。


    一死以示清白,算是女子最貞烈的舉止了。目送林嚴昱抱著杜柳清離去,林箭瀾轉而朝著孟氏道:“老夫人,此事還待詳查,柳清她……”


    孟氏伸手止住了林箭瀾,沉聲道:“我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不過,縱使柳清這麽做,也不能全然洗脫嫌疑。先讓她好好養傷吧!將這三人送交官府,此事容後再議!”


    如果杜柳清這一撞毫發無傷的話,孟氏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但杜柳清適才的傷勢,絕對算不上輕。雖說並沒有因此就抹去了對杜柳清的懷疑,但終究是讓孟氏存了些惻隱之心。


    如果這事真是杜柳清做的還自罷了,若不是,那杜柳清也著實是委屈。畢竟是自己的兒媳,再不好,孟氏也不願讓她受這等委屈。


    三姨娘暗叫糟糕,二小姐已經將事情引到這個地步,如果現在還做不到讓杜柳清吐口血的話,事情一過,就更沒機會了,說不定,還會被杜柳清設法翻盤,反咬一口……


    “老爺!婢妾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三姨娘銀牙一咬,下定了決心。


    “說。”林箭瀾示意三姨娘起身,淡淡道。


    “老爺,老夫人,夫人以死證清白,雖說貞烈,卻終究不是光彩的事,在場都是自家人,自然沒什麽。但是這三人……”三姨娘望向跪著的三個人,頓了頓,複道:“若是將這三人送交官府,難保他們不會亂說什麽。而且,婢妾覺得,依二小姐的良善性子,定是不願傳出劉永年汙蔑她清白一事與夫人有關這種話的,這樣,不僅夫人聲名受損,就是相府,名聲也會攏上陰影。二小姐適才,曾懇求老爺杖斃此三人,不再追究此事。如今,婢妾也懇求老爺老夫人,杖斃此三人,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雖說信任杜柳清,但林箭瀾也不是盲目之人,和孟氏的想法一樣,杜柳清的舉止,能博得林箭瀾的動搖,卻不能徹底洗脫嫌疑。


    杜柳清以死證清白一事如果傳出去,對杜柳清,對林傲梅,乃至對整個相府的名聲,都是有害無利的。


    雖說林箭瀾本身對名聲這種莫須有的東西沒有多看重,但是,人言可畏,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顧及自己兒女的名聲。所以,將此三人杖斃,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一來防止這事傳出去;二來,如果此事和杜柳清無關的話,那此三人便是汙蔑,死不足惜;三來,若追究下去,此事和杜柳清無關還好,若是有關,恐怕梅兒,勢必就要和杜柳清撕破臉皮了。這種結局,是林箭瀾最不想看到的。


    若是不再追究下去,杜柳清已經以死證清白了,那麽,杜柳清也可以算是釋疑了。這樣,即使他和孟氏心裏有疙瘩,但依梅兒的純真,必然不會對杜柳清有什麽大的成見。


    就算此事真是杜柳清所為,隻要她記住教訓不要再犯,好好的對待梅兒,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將此事掀過去。林箭瀾是如此想的,孰不知,林傲梅早就已經和杜柳清不死不休了。


    雖說沒有證據證明此事和杜柳清無關,但總體來說,林箭瀾還是偏向於相信杜柳清的,隻是,心裏也難免埋了一根刺。


    權衡再三,林箭瀾詢問的望向孟氏,見她的神情沒有異議反對,這才喝令道:“此三人汙蔑二小姐,眼見事情敗露,又汙蔑於夫人,殺人行凶,手段惡劣,封喉,送交京兆府仗斃!”


    三人聽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很想開口求饒,無奈嘴被堵住,隻能嗚咽著,拚命的想掙脫開護衛的桎梏。直至遠去,見不到桂園內的人,三人才絕望的停止了掙紮。


    四姨娘眸光中帶著三分敵意,三分惱恨的看向三姨娘,這個秦玉茗是傻了不成?這時候居然要求老爺仗斃三人!她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心了嗎?


    現在四姨娘敢肯定,這件事,絕對是杜柳清搞的鬼,隻要順著這三人提供的線索追查下去,到時候證據確鑿的揭穿杜柳清,那杜柳清可就萬劫不複了!


    這麽難得的機會,秦玉茗居然就這樣給扼殺掉了!難不成,秦玉茗已經投靠了杜柳清,這才如此幫她?


    三姨娘和五姨娘都察覺到了四姨娘的敵意,前者忽略,後者團扇掩嘴,遮住了唇畔的一抹嗤笑。


    周佟這個笨蛋,腦子真的是天生不好使,三姨娘這步棋,可謂是徹底斷了杜柳清的後路,讓她無力回天。


    周佟居然看不出其中深意。還以為三姨娘是在幫杜柳清,簡直是愚蠢得可以!


    不過,這樣也好,此時周佟大概以為三姨娘和杜柳清是一夥的,怕是也會連帶著針對起秦玉茗來了。她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老爺,就算夫人真和這事沒關係,但二小姐被有心人這樣汙蔑,夫人身為當家主母,也難辭其咎吧!”知道林箭瀾素來信任杜柳清,怕是此時再咬死杜柳清和林傲梅被誣陷一事有關,也無濟於事,倒還不如撿個現成的田螺,抽杜柳清一把。反正,就是不讓杜柳清好過!


    林箭瀾劍眉倒豎,不滿的瞥向四姨娘。


    但她說的也沒錯,杜柳清管理後宅,出了這種事,她確實有責任。


    “夫人管理內宅不利,禁足一月。加之身體不適,特命三姨娘從旁協助,管理內宅諸多事務!”杜柳清撞破了頭,就算不禁足一月,怕也是沒有出門的,而讓三姨娘從旁協助處理事務,也是想讓杜柳清好好養傷。


    雖說心裏有些疙瘩,不是沒有半點懷疑,但怎麽樣也是信任了幾十年的人,林箭瀾哪能說懷疑,就徹底的不信任。


    聽了前半句,四姨娘還洋洋得意,但後半句一出,四姨娘頓時就蔫了。讓秦玉茗從旁協助,那她豈不是費力不討好?反倒便宜了秦玉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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