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家人,林箭瀾從不使什麽彎彎道道,見林芙蓉這樣說,便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芙兒,你娘親支走那麽多銀子,你可知情?”


    林芙蓉聞言一愣:難道說,爹是懷疑自己知情不報,包庇娘親嗎?如此一想,林芙蓉不由有些慌了。在此之前,她是當真對這事一無所知啊!


    林芙蓉此時完全沒有想,或許杜柳清壓根就沒有支走那麽多銀子,隻擔心自己會因此受到牽連。


    林芙蓉知道張管事是杜柳清的人,因此覺得,杜柳清會找張管事支錢,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什麽好質疑的。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被孟氏抓到紕漏,所以張管事情急之下,為了自保而將杜柳清供出來。


    林芙蓉心裏隻有兩個疑問,張管事向來以杜柳清馬首是瞻,那杜柳清找他支錢,張管事理應都不會有所阻攔。既然如此,那張管事又怎麽可能去找過三姨娘,說讓她幫著勸阻杜柳清支錢這種話呢?他又不是不知道杜柳清和秦玉茗不對盤。


    更奇怪的是,秦玉茗也知道張管事是杜柳清的人,那又為什麽會幫著張管事呢?且兩人就像早已串通好了一般,將沒有的事說得跟真的一樣。


    不管這兩個疑問,林芙蓉想沒想通,總之,林芙蓉就以為杜柳清是當真有支走銀子的。聽林箭瀾這樣問,下意識便撇清回答道:“爹,娘親究竟是什麽時候支走銀兩的,芙兒一無所知。娘親沒有告訴過芙兒。若是芙兒早知道的話,定會加以勸阻的!”


    林傲梅麵容淺淡如水,內裏卻隻剩滿心冷笑:真是杜柳清的好女兒啊!在這種情況下,卻隻想到撇清自己,完全不顧杜柳清了。


    林箭瀾卻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芙兒年紀雖小,卻素來進退有度,林箭瀾很相信,這個女兒對杜柳清支錢一事並不知情。


    不過,接下來的事,林芙蓉就一定知情了:“芙兒,你的芙蓉苑,不久前是不是換了一批瓷器擺件?”


    林芙蓉不解,為何林箭瀾會突然把話題跳轉到她芙蓉苑的瓷器擺件上。況且,她芙蓉苑的瓷器擺件,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批了,爹爹都從未過問過,今天怎麽了?難不成,老夫人心血來潮的查看娘親手底下產業的帳冊,爹爹也要心血來潮的過問她芙蓉苑的瓷器擺件來了?那可不行啊……


    “爹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林芙蓉不答反問,強裝鎮定道。芙蓉苑換瓷器擺件一事,絕對不能被爹爹知道!


    “張管事說,曾看到你娘的丫鬟支走銀子後出府采訂瓷器,但是這些瓷器,都出現在你的芙蓉苑內,而芙蓉苑之前的瓷器,都被砸碎扔出府外了。”


    林箭瀾的話,讓林芙蓉突然間想通了什麽:張管事絕對有問題!


    確實,每次要重新添置瓷器,她都是讓采月采星直接報備給張管事,張管事自然就會幫她擺平。


    杜柳清是當家主母,張管事負責府中的采買事務,隻要有個明麵上的理由,拿采月和采星頂缸,說是她們倆不小心摔碎的,都沒有人會去追究什麽,她自己反倒能落個寬厚大方的美名。


    張管事招出杜柳清,還可以勉強解釋是為了自保。但是,居然把她也給牽扯進來,那顯然已經超出自保的範圍了。


    張管事是故意要把火引到她們母女身上的!


    若真是這樣,那娘親是否真有支走那麽多銀子,就還有待考究了。畢竟,就算是芙蓉苑換了不少次瓷器擺件,可那也值不了那麽多銀子。娘親又不缺錢花,為何要支那麽多銀子?


    心思電轉,直到此時事情牽扯到了自身,林芙蓉才總算發現了一些端倪。也不知是對關乎自己的事較為上心,還是腦子到現在才開竅。


    一察覺到端倪,其它不對勁的細節便也跟著浮出水麵了。


    就算娘親真有支那麽多銀子,張管事對娘親依舊忠心耿耿的話,此時事情敗露,那張管事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先把此事汙蔑到別人身上。


    如果張管事是先汙蔑給別人,最後無果才不得已供出杜柳清,那還說得過去。


    可是,張管事明明沒有這樣做,甚至都未曾嚐試,就直接把罪名兜頭往娘親身上蓋了。這還不足以證明他是有意為之嗎?還有三姨娘,行為就更是奇怪了,居然會幫張管事瞞天過海?


    不細想便也罷了,如今一想,張管事的行為,似乎從適才開始,就是故意要針對她們母女的!


    林芙蓉有些心驚,似乎不知不覺中,有什麽事情已經脫離她們的掌控了……


    迎上林箭瀾頓惑詢問的眸光,林芙蓉思索了片刻,便已有了答案。反正,這種事她已經駕輕就熟了,不是嗎?隻不過,這次麵對的是林箭瀾,她需要更加謹慎罷了!


    穩了穩心神,林芙蓉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爹怕是誤會了。那一次,確實是換了一批瓷器。是采月和采星不小心把打碎的,女兒覺得,不太好報備上去,所以,就把這事告知了娘親,不出幾日,娘親就把新的瓷器送來芙蓉苑了。想來,娘親是遣了丫鬟去張管事那裏支銀子,出府采訂了。”


    這種借口,都用不著林傲梅拆穿,林箭瀾便道:“再怎麽不小心,能打碎一屋子的瓷器?”


    如此漏洞百出的回答,林箭瀾會這樣發問,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林芙蓉敢這樣回答,就一定有填補的後招,善解人意的答道:“爹誤會了,這事隻是個意外。那天,應是花園中飼養鳥兒的家仆忘記把圈養太陽鳥的細竹籠門關上了,所以,那太陽鳥竟飛到芙蓉苑去了。采月采星想抓住那鳥兒,不料那隻太陽鳥竟上飛下跳的,這才不小心把瓷器打碎了。後來那鳥兒抓住了,也給送回花園去了,果然是從籠中逃出來的。”


    按照原先的計劃,該是張管事開口的,但是,林芙蓉臨亂突想的一番解釋,卻讓張管事完全接不了口,隻無措的瞥向林傲梅。畢竟,二小姐也沒有跟他說,大小姐居然會這麽解釋啊!


    即便大小姐砸碎瓷器的次數不止這一次,但是以他現在的局麵,已經沒理由揭露其它幾次了,僅僅隻能利用這一次來說事,如果被大小姐躲過去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雖然大小姐這樣,隻能保全她自己,頂多解釋了夫人支走那麽多銀子中其中五千兩的去處,依舊不能撇清夫人。但是,二小姐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大小姐嗎?


    林傲梅也沒有想到,林芙蓉竟然能有這番解釋。不過,結局是一樣的,隻不過她自己不能再做壁上觀罷了!


    這種情況,顯然張管事是應對不了了,林傲梅便也不再指望,輕蹙柳眉施施然開口道:“一隻鳥兒就讓她們慌成這樣,把滿屋子的瓷器都打碎了。這還得萬幸,那鳥兒是往瓷器上飛的,若是往姐姐身上飛,采月采星不得把姐姐你也給誤傷了,這還了得?”


    想了想,又是一副全心全意為林芙蓉著想的模樣道:“姐姐,梅兒知道你素來寬厚,待下仁慈。但是也不能無端放縱了。采月采星因為一隻鳥兒,就打碎了滿屋子的瓷器,少說也得四五千兩,大姐姐便一聲不吭的自個兒幫她們填補上去了。這不是反過來伺候她們嗎?而且,如此粗笨之人,竟是大姐姐一等大丫鬟,這話傳出去,豈非要貽笑大方?”


    林芙蓉一想出張管事的不對勁,自然也能想到,三姨娘區區一介妾室,是不足以讓張管事對杜柳清倒戈相向的。所以,最有可能的,還是林傲梅!


    原以為她這樣一說,林傲梅定是無計可施了,沒想到林傲梅竟然還能循著她的解釋說出這麽誅心的一番話!


    下人犯了無關緊要的小錯,提醒告誡不重罰,是寬厚大方;公私對錯嚴明,獎賞處罰分明,是待下仁慈。


    但是,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管教不好,且犯了大錯還不予追究,反而幫著隱瞞,這就是不分對錯,混淆賞罰。身為主子,卻替丫鬟的錯誤承擔後果,那就更說不上什麽寬厚大方,待下仁慈,而是主子軟弱無能,懦弱可欺了。


    林芙蓉勉強擠出笑容,咬牙道:“因為此事,我也已經處罰訓誡過她們兩個了。畢竟兩人跟了我這麽久,主仆情深,我也不想因此事便過重責罰二人,就當給她們一個機會,相信她們不會再犯了。”


    采星采月都是幫林芙蓉頂缸的,林芙蓉怎麽敢不幫她們說話。否則,若是大動幹戈起來,難保二人情急之下不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林傲梅並不說話,隻把視線轉向張管事。張管事立刻反應了過來,剛才他沒辦法接口,現在二小姐已經把事情引到這裏來了,他怎麽可能還不懂?


    狀似讚賞林芙蓉的道:“大小姐一向如此,府中下人都極為羨慕采月采星,說是二人如此粗笨,幾次三番打碎瓷器,幸虧跟了個這麽寬厚的主子,否則,都不知道被攆出去多少回了!”


    林箭瀾聞言不悅惑然問道:“幾次三番?難不成,她們不止打碎了一次瓷器?”


    張管事恭聲道:“回老爺,這個奴才就不知曉了,但是,奴才曾聽到不少丫鬟小廝私下裏嚼舌根,說希望能到芙蓉苑去當差。隻因大小姐寬厚,就算是做錯了事,也從不處罰訓誡。”


    這話並不是全然的假話,林芙蓉是什麽性子,大抵也隻有采月采星這些貼身丫鬟心知肚明,府中其它下人,也都隻知其表麵罷了。


    而采月采星,每次都替林芙蓉頂缸,所以久而久之,府中下人都知道,采星采月笨手笨腳,而大小姐寬厚大方,待下仁慈。


    這些話,林芙蓉也是知道的,但是,明顯對她名聲有利,所以林芙蓉也從未製止。不過現在,卻反倒被拿來作文章了,這可如何是好?


    林箭瀾朝著林芙蓉語重心長的道:“芙兒,梅兒說的對,待手下人,萬不可以太過放縱了!你也是,寬厚也該有個度,那采月采星幾次三番打碎瓷器,若不是實在粗笨得無可救藥,就是不把你這個主子放在眼裏。她們尋常粗心,你每一次不予追究,隻會讓她們越發有恃無恐。這才導致她們竟能粗心得毫無顧忌,僅因為一隻鳥兒,就把滿屋子的瓷器都給打碎了!這樣的刁奴,如何能再姑息?你是府中的嫡長女,寬厚仁慈固然是好,但若太過了,難免讓下人覺得你懦弱可欺,不把你放在眼裏,明白嗎?”


    林芙蓉暗自憋屈,天知道,這府中下人,誰敢不把她放在眼裏?話雖如此,林芙蓉卻也無法辯駁,隻能點頭稱是。


    聽著林箭瀾的話,林傲梅眸中閃過幾多繁複的色彩:寬厚仁慈固然是好,但若太過了,難免讓下人覺得你懦弱可欺,不把你放在眼裏,明白嗎?


    這話,好生熟悉……


    猶記得,上輩子林箭瀾也曾這樣告訴過她。隻可惜,她從未放在心上。直到經曆了生死,才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爹,女兒知錯,不過,采月采星和女兒名為主仆,實際上情同姐妹,還望爹爹開恩,饒過她們這一次吧!”林芙蓉想了想,還是開口求情道。


    采月采星罪不至死,這樣的話,若是處罰,那定是仗責之後趕出相府。采月采星跟了她許久,知道她太多不為人知的事,如果趕出相府,難保她們不會出什麽幺蛾子。所以,林芙蓉就是舔著臉,也還是竭盡所能的替她們說話。


    林箭瀾卻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堅定道:“不行!這樣粗笨的人,怎麽可以還留在你身邊伺候!”


    以前他不知道便也算了,如今知道了,怎麽可以容許?梅兒說得沒錯,這次是打碎瓷器,沒準下次,就會傷了芙兒了。


    林傲梅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林芙蓉向林箭瀾屢次求情。


    采月采星,就像是林芙蓉的左右手,也知道了太多事。恐怕,如果保不住采月采星留在府中,那麽,林芙蓉就會徹底毀了她們二人。自己就隻管看著,她們狗咬狗,一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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