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記掛林芙蓉的,也是最有心無力的。杜柳清自滑胎之後,一直在府中休養,雖說現下調養得差不多了,但林箭瀾有意禁著,也出不了門。


    好不容易林嚴昱得了二甲第一名,杜廉清奉杜明晦的命令前來相府道賀,又來雨澤院探望了這個許久未見的妹妹。


    原先亮堂居中的穠華院,變成了這偏僻位置的雨澤院,可見杜柳清在相府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


    “你說什麽!你們的意思是,不管芙兒了?”杜柳清大喝出聲,不可置信。


    “怎麽管?杜府和田氏本就勢成水火,難道要直接帶人上門挑釁嗎?嚴昱如今榜上有名,前程剛步上正軌,豈能去沾惹芙蓉這個汙點?你要拿嚴昱的前程來賭嗎?”杜廉清拿林嚴昱說事,杜柳清全然無計可施。


    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如何做得到拿嚴昱的前程來賭呢?


    事實上,即便林嚴昱此次落榜,杜明晦和杜廉清也早已達成共識,不會去管林芙蓉,因為那已經廢了,毫無價值。


    而如今林嚴昱榜上有名,杜廉清正好拿這個說事:“我和父親這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杜柳清揪心許久:“縱然如此,你們也要安排我和芙兒見上一麵。親眼見到她安好,我才能心安!”


    杜廉清心中不屑一顧,麵上卻謊稱道:“父親已經遣人去關照過好幾次了,雖不敢保證芙蓉能在大皇子府錦衣玉食的,但至少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你就不必去見了。”


    “可是……”


    “還有什麽可是!父親是芙蓉的親外祖,我是芙蓉的親舅舅,還能害她不成?你寬心吧,芙蓉已經聲名狼藉,能護她周全已經不容易了,你就別再添亂了。如今該把心思放在嚴昱身上,才是正道!隻有他飛黃騰達,你在相府才能越來越好!你怎麽就被芙蓉的破事迷了眼呢!”杜廉清頗有些氣急的道。


    眼下杜柳清也不能如何,況且杜廉清說的也在理。


    “行了行了,少想些有的沒的。十月大朝會的秋獵,本來聖上隻欽點三鼎甲參加,父親已經向皇上請旨,特許嚴昱參加。嚴昱是二甲進士出身,如此破例,是莫大的殊榮。且今年的秋獵,四大國齊聚,可謂重中之重!”事實上,是杜明晦進宮在聖上麵前哭訴杜傑斐的遭遇,皇帝為安撫,這才下了恩旨,特許林嚴昱參加秋獵。


    杜廉清並沒有多高興,在他看來,這是自己兒子的命換來的。


    杜柳清的心情晦暗,聽了此話,這才撥得雲開見月明:“有勞兄長了!傑斐他傷勢如何?”


    杜柳清在林嚴昱口中已經早得知了杜傑斐遭人暗算之事。


    杜廉清搖搖頭,人到現在都還沒醒,實在不知該怎麽說。


    “傑斐尋日裏可曾得罪過什麽人?”與人有過節,被伺機報複,這是杜柳清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自從在相府傷了回去後,傑斐已經數月未踏出府了,能得罪什麽人!”這樣一說,杜廉清突然道:“難不成,是林傲梅還記仇報複?”


    杜柳清客觀道:“不大可能。別說林傲梅現在遠在五台山,就算她在京都,也沒有隱晦的人手去幹這種事。”


    “相府沒有,璃王府呢?今時不同往日,那妖女現在可是二品郡主,璃王的義女!”杜廉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雖這般猜想,但涉及璃王府,便是要追查,也不敢太明目張膽,便更加查無所獲。


    二品郡主四個字,狠狠刺痛了杜柳清的心。雖還是認為不合乎常理,卻也沒反駁杜廉清什麽。


    那賤丫頭回來後,郡主身份就要祭天遊行,昭告天下了!反觀她的芙兒……


    “兄長說的是,那賤丫頭,留不得阿!五台山山高皇帝遠的,不若……”杜柳清希冀著杜廉清想辦法去對付林傲梅。


    但杜廉清也不傻:“你可知此去五台山,單隨行護衛就有多少?若隻有相府的人還有得一搏,但外加璃王府那支精銳,想在途中對林傲梅做什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傑斐的事就這麽算了?”杜柳清知道杜廉清素來薄情,對林芙蓉上不了幾分心。但林傲梅卻是共同的敵人,不怕杜廉清不出手。


    杜柳清之所以信了杜廉清的話,絕大多數原因還是因為信得過杜明晦,信他會安排人去大皇子府護林芙蓉幾分。


    “傑斐的事我會再調查,不會就這麽算了!”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明白,若真是林傲梅背後算計,璃王府的人出麵辦事,要興師問罪怕是都得斟酌著。


    ***————五台山上


    破曉的晨光在蒼穹中劃出一道妍麗的色彩,地麵慢慢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幾株翠竹在白皚皚的煙霧籠罩下,將周遭渲染得迷幻而朦朧。


    花枝滿頭,偶有微風拂過,帶落一兩片花瓣,沁人心脾,賞心悅目。


    樹下一方石桌,女子微垂眉目,稍稍將身子壓低,配合著身後老婦的高度,讓她挽發。畫麵仿若靜止一般,祥和溫馨。


    “好了!”孟氏帶著輕鬆愜意的笑意道:“老了,連手都不靈活了!”


    孟氏適才看著林傲梅一頭青絲,突然間心血來潮,要替林傲梅挽發。林傲梅拗不過她,便從了。


    林傲梅的妝容素來偏簡約,在京都,偶爾必要時還會繁複多樣一些。自打來了五台山,便都隻是青絲半挽,有時用紫玉簪挽著,有時用發帶束著,更是淡雅樸素。


    單是孟氏擺弄了許久,林傲梅不用看便知道這發髻挺繁複的。好在發間隻別了支玉色點翠蝴蝶釵,襯得林傲梅更是清麗若仙。


    “都是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我看你這丫頭,並不如此。”孟氏看著眼前絕色無瑕的孫女,心中欣慰彌漫。


    在五台山的日子大多聽禪念經,寡淡無味,她卻也不驕不躁,溫潤如玉。便連庵寺的住持長老,師太沙彌,都對她讚不絕口。


    就如此時,天剛拂曉,林汀蘭和林慕芫都還在熟睡,林傲梅卻已早早起來陪伴孟氏。自來五台山,日複一日,從未間斷。


    林傲梅但笑不語。她奢靡過,也簡樸過,在她看來,無論哪種,都無甚區別。同樣的人情涼薄,無分冷暖。


    重活一世,唯有孟氏,讓她真的感受到,這世間對她來說,除了報仇,還有其他存在的意義。


    “我看你很喜歡這五台山?年紀輕輕,偏喜歡這老神在在的生活。”孟氏笑道。


    林傲梅靠在孟氏肩上道:“祖母喜歡,梅兒便喜歡。且京都繁華卻也人心叵測,繁文縟節眾多,怎比得上這山間閑雲野鶴,無絲竹之亂耳,案牘之勞神。”


    “確實如此。但終究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若等到十月再回,那時朝野上下都忙著大朝會的事,你的祭天典禮說不定又得延後。既是受了封,便得名正言順的才好,省得以後招人閑話詬病。”孟氏也是有安排的,不至於真的耽擱到林傲梅:“此番回去,你的身份必是不同於往日。他日接觸到的人必然也是頂尖的貴胄,背後也會有更多的眼睛在盯著你,尋你的錯處。林家女不惹事,亦不怕事,隻需你萬事更加的謹言慎行。”


    “梅兒知曉了。”林傲梅嘴角含笑,輕聲道。


    “今日都吩咐下去,著人安排好一切,明日動身,啟程回京。”孟氏日前也接到府中書信,得知林嚴昱和林嚴恒此次秋闈皆榜上有名,尤其是林嚴昱還是二甲的第一名,甚感慰藉。又得知章止揚是一甲的探花,不免聯想到林芙蓉自作孽的行徑,失了好姻緣,心結難舒。


    詹玄羽收到林傲梅的最後一封信,信上便道:近日方歸,勿回勿念。


    唉,丫頭還是這般薄情,如何是好?求解。


    將信好生折好收入匣子裏,詹玄羽勾唇一笑:此去數月,教他如何不念?總算是要回了……


    這一日天氣甚好,似乎連暖陽都比平日的溫和些。


    一行人趕了幾天路,終是踏入了京都城門。


    右相府正門大開,林箭瀾早遣了人候著。聽到護衛來傳,車隊已經快到府門,林箭瀾放下手中的文書便朝大門而去。


    數月未見的母親和女兒,林箭瀾甚是感懷。隻覺除了母親沒什麽變化,幾個女兒卻都瘦了。當即著人吩咐大廚房今晚多加幾個葷食硬菜。


    林汀蘭和林慕芫笑容滿麵,謝天謝地,五台山的苦日子總算是到頭了!


    林汀蘭拉著三姨娘,林慕芫倚著五姨娘,嬌嗔連連。對比之下,林傲梅立於孟氏身側,形單影隻,眸光泠泠……


    林箭瀾心中微痛,揚起笑道:“梅兒,過得可還習慣?”


    “習慣。”林傲梅點頭道。


    “為父可是很不習慣,書房的公務沒有你幫著打下手,效率甚低。可把你盼回來了!”林箭瀾不動聲色的走到林傲梅身側,拉著她走在前頭入府:“今晚我們一家人一同去桂園用膳!”


    孟氏心中了然,也扶著袁嬤嬤的手入了府。她不能責備母女間的小別之喜,隻心疼林傲梅的人有她無。


    說是一家人一同用膳,林箭瀾卻很自覺的沒有喚杜柳清。林嚴昱也不願在席上煞風景,絕口不提。


    偏偏煞風景沒眼力的大有人在,四姨娘便是如此。林嚴恒也榜上有名,她自覺在府裏說話的底氣都足了:“夫人的身子還沒養好嗎?這都多少個月了。”


    “就算夫人身子好了,她也不會來的。老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她哪個是真的上心。”五姨娘添油加醋道。


    “話不能這麽說,雖現在沒了大小姐,但大少爺得了二甲第一,也是喜事一樁,怎麽說夫人也該歡喜才對。”


    “都住嘴!”林箭瀾手中的硬箸重重擱在了桌上:“吃頓飯都不安生嗎?”


    四姨娘和五姨娘頓時蔫了,埋頭吃飯。


    祭天遊行的日子定得很快,九月十五。聖旨也下得更快,眾人尚在桂園用膳之際,聖旨並二品郡主的冠服竟已一並下達。


    “雲木郡主,皇上交代,這郡主冠服您且先試一下是否合身,若有哪裏不好的,再讓雜家拿回去,著令尚宮局修改!”這次來傳旨的公公不是德貴,而是另外一個。神態語言頗有些諂媚。但這公公的態度,也可間接看出皇上對林傲梅的態度。


    剛回府便定下祭天遊行的日子,還特意提前把冠服送來給林傲梅試穿,可見恩寵。


    孟氏喚袁嬤嬤和苗嬤嬤幫林傲梅更衣。時間有限,便隻試穿了衣裳,那一整套繁複多樣的頭麵,隻細看了一番。


    幾個嬤嬤都是手腳伶俐之輩,不過一小會兒,那衣裳再繁複瑣碎,也穿戴得一絲不苟。


    身姿展露間,眾人見之不覺屏息,呼吸一窒。


    那冠服是緋紫色的正裝,寬袖長擺,堪堪曳地。上麵依品級禮節繡著仙鶴,綴著祥雲,端莊優雅,貴氣逼人。


    穿戴在林傲梅身上,竟煥發著無盡威嚴,晃眼得人不敢直視。


    林嚴昱和林嚴恒心中暗歎,不知何時,他們也能名正言順的穿到二品的冠服!


    林汀蘭和林慕芫卻已是豔羨至極,目不轉睛望著眼前璨若明月,奪盡萬千光華的林傲梅。


    本來覺得她們之間的區別不過是嫡庶之分。如今才頓時恍然,雖同是相府的女兒,但無論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林傲梅與她們都已經是雲泥之別。


    “雲木郡主當真是豔壓群芳,絕色無雙。這冠服可有不合身之處?”那公公習慣性揚了下手中的拂塵,由衷問道。


    “辛苦公公了,衣裳甚好。”林傲梅並不多加摘挑,且這衣裳著實做工精致,一針一線,毫無瑕疵。


    “既如此,雜家這就回宮複命了!奴才告退!”


    林總管忙上前引路:“公公請!”


    那公公踏出桂園,不覺暗中回頭再瞥了一眼那紫色的身影。便是皇室中真正的嫡親公主和郡主,也要遜色於這雲木郡主。說是義女,哪個見的不覺得這該是嫡親的皇室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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