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受力不穩,踉蹌進他懷中,掛著淚痕的小臉臉色驟變,抬手就要掙紮,眉心卻忽然一涼。


    她心中一驚,顫抖著抬眼看向他。


    賀宗明臉色陰沉,隱隱之中,竟帶了幾分殺意。


    冰涼的槍口,直抵著她的眉心:


    “蘇挽月,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到底是跟我回去,還是讓我送你這最後一程!”


    哢噠——


    子彈已經上膛。


    挽月震驚而惶恐地看著賀宗明,黑密的睫毛宛如垂死掙紮的蝴蝶,不斷地顫抖著。


    “你……要殺我?”


    她仍是不敢相信,賀宗明會真的對她那樣殘忍。


    賀宗明卻是倨傲地冷笑:


    “我得不到的東西,寧肯毀了,也不會讓它落進別人手裏!”


    說著,他見挽月沒有回應,倏然拉開保險,食指就要扣動扳機。


    “我跟你走!”挽月大喊出聲。


    “我跟你走還不行嗎!”挽月哭喊著。


    她要她的阿立,她想要幸福安穩的生活,想要一個給她庇護的依靠。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能活下去,她得首先活著,然後才能再去追求未來!


    什麽都沒有活著重要!


    挽月被賀宗明扯出船艙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打哆嗦。


    兩人剛從甲板上一露麵,便立刻有懂事的小兵撐著傘走過來遮在賀宗明頭頂。


    見到他手中竟然真的抓出來一個女人,最開始進船艙搜尋的小兵眼中掠過一抹驚詫。


    賀宗明伸手把傘接過,卻是沒管自己,第一時間撐在了挽月頭頂,把那豆大的雨珠擋的嚴嚴實實。


    他攥著她,轉身往車上走,挽月見到那密密麻麻包圍了整個碼頭的人,心中狠狠一驚,放棄了趁他不備再次跑走的念頭,沒再做無用的反抗。


    兩人一進車中,賀宗明便把傘一丟,大掌用力把她摁在車壁,欺身壓了過去。


    男人的眼中全是怒火,狂暴的吻滿是泄憤的意味。


    “哭?你自己做錯了事,還有臉在我麵前哭?等一會兒回到家,我讓你好好地哭個夠!”


    他用了家這個字眼。


    可這個陌生的地方,哪還有挽月的家呢?


    就算是春城,蘇府,挽月都不敢說那裏就是她的家。


    在她心中,家應該是個溫暖的地方,有遮風擋雨的住所,有疼她愛她的依靠。


    她一直很想跟她的阿立組建一個家的。


    挽月哭的越發傷心欲絕。


    冰涼的淚,順著臉頰落到唇齒,最後又被賀宗明吞吃入腹。


    挽月被他用力往懷裏摁著,隻覺他大掌滾燙。


    忽的,她腹中剛剛被忽視的疼痛再次清晰起來,挽月表情微變,奮力在他手中掙紮。


    “我疼。”


    賀宗明隻當她又是耍心機,沉眉握住她的手,不給她留半分逃脫餘地,一把將人扯在懷裏,大掌緊扣在女孩纖細的腰肢,眼神陰鷙,放聲威脅。


    “真正讓你疼的時候還在後頭。”


    挽月卻再無力與他掙紮,慘白著臉,身體佝僂著倒進他懷中。


    賀宗明臉色沒有半分緩和,隻當又是她的計謀,冷笑道:


    “你別以為現在示好,這件事就能輕易過去……”


    話到一半,腿下忽然覺出一抹涼意。


    賀宗明臉色微變,用手摸了一把真皮的座椅,瞳孔霎時驟縮。


    隻見掌心濕潤緋紅,赫然是溫熱的血!


    “挽月!”


    ……


    挽月被賀宗明帶回住處時,一路都在滴著血。


    鮮紅的血珠在精致的旗袍上凝聚出一團暗沉的陰影,又順著那團圖案往下掉,滴滴答答砸進雨水中,又很快跟地麵的積水融為一體。


    空氣中,持久地彌散開揮之不去的腥味。


    賀宗明久經戰場,對這種氣息格外敏感,他的臉色越發沉重,一路幾乎是跑著把人抱回家中。


    守門的衛兵剛要跟他行禮問好,就發現了他緊迫慌張的臉色,立刻把步子一改,快速地推開了別墅院門,以供賀宗明暢通無阻地進入!


    這裏同樣是一棟小洋樓,跟賀公館離得很近,左右不過兩百米的距離。裏麵的家具擺設全都是在接挽月之前布置的,那時他並沒料到兩人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境地,所以給挽月準備的是單獨的房間。


    裏麵的窗簾軟床全都是洋貨的新鮮式樣,溫馨甜美的淡粉色遍布了整個房間。


    挽月被放到鋪著淡粉色被褥的西洋軟床,卻是轉瞬之間,身下源源不斷往外溢的血就染紅了被褥!


    醫生匆匆趕來,看見這情形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太太難道是小產了?”


    但把過脈之後,很快又推翻了他自己之前的話。


    “不,這脈象絕對不是有孕,應該是來了葵水。”


    賀宗明聽到不是小產,緊張的神色稍緩,但也沒有全緩。


    “葵水?”


    除挽月以外,他並沒跟其他女子太親近過,因此對女子的這些私事也並不能知曉的特別詳細。


    挽月此時已經疼的捂著肚子滿床打滾,哆嗦著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偶有聲音也全是痛苦的低吟,冒了一頭的冷汗。


    “對,葵水。”大夫臉上露出沉吟的神色:“倘若女子年少時就受苦,該加衣時沒有衣服穿,該吃飯時沒飯填飽肚子,當她來葵水時就有可能會出現如今這樣的情況,身如火燒,腹如刀攪,冷汗津津,血流不止。”


    賀宗明急說:


    “既然您已經判斷出病症,那就請快開藥吧!”


    老大夫卻麵露難色:“這……自古以來,這個病就沒有辦法根治的,為今之計,唯有一法!”


    “什麽辦法,你快說!”


    “忍!多則七天,少則三天!隻要忍過了這個時間,她自然自己便好。”


    賀宗明眼神陰沉,隻覺得對方說了一堆廢話!


    然而老大夫也實在是黔驢技窮,任他怎麽逼問,也再給不出好的法子來。


    後來又命人去找了好幾個城中有名望的大夫,也都是差不多的說辭。


    挽月此時都已經疼的神誌不清了。


    迷迷糊糊地,小手放在身側,在空中舞動著抓了兩下。


    賀宗明見狀立刻把自己的手遞過去,跟她的小手相握著。


    此時此刻,見她受罪,兩人之前的那點小矛盾和齷齪又都不值一提了!


    “怎麽了挽月,你想做什麽?”


    挽月額頭上全是疼出的汗水,眼中凝聚著一團淚,費力地從牙縫裏往外擠著字。


    “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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