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時候又下了一場雨,挽月被轟隆隆的雷聲驚醒,閃電劃過短暫的點亮幽暗的房間,裏麵隻有她自己。


    光線再次晦暗下去那一刻,挽月翻身而起,身上的燒仍舊沒退,站起身那一下有些頭暈,她手扶著牆緩了緩,但很快就又再次摸著牆麵,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朝著門前行。


    終於走到門邊,挽月沒有遲疑,快速地伸手往外一推,門卻絲毫未動,她愣了愣,咬咬牙,又用了更大的力氣,整個身子都撞上去,門板這才終於有了變化,卻也僅僅是微晃了一下。


    這門被人從外麵堵上了。


    挽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地在黑暗中摸索回了床上。


    ……


    賀宗明晨起帶著早餐過來,看見堵在挽月門口的那櫃子,昨晚他離開時放上麵的羽毛已經飄落在地,嘴角的弧度往下壓了壓。


    他命人挪開櫃子,這才走了進去,挽月躺在床上,依舊是雙目緊閉的模樣,看起來睡得很沉。


    賀宗明過去把人叫醒,挽月睜開的大眼裏帶著絲朦朧的睡意,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就抱著被子翻了個身。


    “我不吃早飯。”


    “飯可以不吃,藥一定得喝。”


    賀宗明命人把藥碗拿到挽月床邊。


    挽月依舊蜷縮著不動,有幾分耍賴的樣子:“等我睡夠了再說,我困。”


    賀宗明坐床邊看著她,眼中的神色慢慢冷下來,忽的低身湊到她耳邊:


    “你不喝藥,他就沒有飯吃。”


    挽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完全沒有了剛才柔軟迷糊的模樣,冷冷地跟他對視著。


    賀宗明扯了扯唇,笑意不達眼底:“醒了就起來吧,乖,把藥喝了。”


    藥汁的苦澀噎得人反胃,挽月最後還是吃了些水果抵消那股味兒。


    賀宗明和她坐在一張桌子上,淡然地用著早餐,無視挽月一次次欲言又止的神情,自顧自拿刀子往麵包上抹著黃油,鋥亮的餐刀在他手中,雖用的優雅,可就是讓挽月覺得有些滲人。


    兩人的用餐氛圍有些沉悶,挽月雖然坐著,但眼睛卻忍不住四處瞥,終於,她按捺不住問:“劉媽呢,為什麽我沒有看見她?”


    賀宗明看了她麵前基本沒動過幾口的主食一眼,往她手邊推了杯牛奶,挽月乖巧地用兩隻手捧著喝了,才又開口說:


    “我想吃劉媽做的糖餅。”


    一雙眼睛怯生生的,水汪汪瞧著賀宗明。


    賀宗明又往她麵前的盤子裏夾了塊火腿:“什麽時候病好了,再讓你自己點菜吃。”


    挽月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去,用筷子戳著火腿片,很嫌棄的樣子。


    賀宗明涼涼地看著她,隻一個不怒而威的眼神,挽月就老實了,不甘不願地把那片火腿放進了口中,一下一下機械地咀嚼著。


    飯後,來了個大夫給她把脈,挽月乖乖地配合著,也想知道自己這場病什麽時候能好,可老大夫號完脈卻把賀宗明叫去了外麵說話,兩個人神神秘秘的。


    挽月心中好奇,想等賀宗明回來問,可賀宗明這一出門,就是一上午沒見人影,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再露麵,不過飯桌上,卻是出現了她早上點名要的糖餅。


    雖然當時開口是為了跟劉媽見麵,問一下在她病的昏昏沉沉那些日子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挽月也的確有些饞糖餅了,不跟賀宗明同桌也讓她的胃口更好些,便就著酸酸辣辣的小涼菜,又吃了許多。


    那糖餅也就巴掌大小,她拿在手裏咬開以後,裏麵的糖漿流下來,不小心沾到了手上,挽月便在吃完糖餅後又舔了舔手指,自在的模樣看起來頗為可愛愜意。


    別墅西側,一扇不起眼的角窗後麵,劉媽領著戴著手銬腳鐐的阿立並肩站著,兩人一起看著客廳吃東西的挽月。


    劉媽眼裏帶著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笑意:


    “司令雖然在外麵名聲不好,可我們自己人都知道,他對挽月小姐是沒話說的。


    就說這最近幾天挽月小姐生病,這城裏的中醫西醫就沒有沒進過我們賀家大門的,司令可是急壞了,不惜一擲千金,說什麽都要治好小姐。


    還有小姐每頓飯吃的那些東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裏遊的,隻要她能開口,就沒有我們司令找不來的。


    她跟著我們賀司令,睡的是西洋的軟床,穿的是名貴的綢緞,喝的是高檔的牛奶,在家前後兩個院子供她玩樂,出門就坐大汽車,人前人後,哪個不尊稱她一聲太太?”


    劉媽現在已經知道了挽月跟孔立的真實關係,明白自己是差點壞了事,好不容易得到個彌補的機會,因此格外賣力。


    語重心長地勸著:“孔先生,依我說,你就不要再惦記挽月小姐了,拿了司令給的錢走,買個大房子,再娶個知冷知熱的媳婦,這日子不比現在當個階下囚逍遙快活?”


    孔立冷著一張臉,隻在目光落到挽月身上時眸色稍暖,當初回春城找她時,春城因為失去管轄已經徹底亂套,蘇老爺也不知帶人去了哪,偌大個蘇府空無一人,更別提找到挽月的去向。


    天大地大,毫無音信的兩人又何談重逢與相見?他當時失魂落魄,隻覺得這輩子再也跟挽月無緣,可此時竟然又意外的重逢了,雖然時機不對,兩人的身份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可阿立也依舊覺得開心。


    幾年的孤身在外討生活,他並不蠢,挽月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形,阿立早已在心中明白。


    麵對著劉媽的規勸,他冷然別開臉,不為所動:


    “你把他說的活菩薩下凡似的好,可我怎麽記得,你剛找到我時,嘴裏喊著的是挽月重病快不行了?”


    劉媽臉色一僵,眼神因心虛而些微閃爍,挽月在她麵前那樣乖巧可憐,她哪能想到自己竟然被蒙騙了,表哥是假,情人是真。


    現在想想當初把孔立帶回賀家,引得他跟賀司令對峙,兩人在挽月病床前雙雙拔槍的場麵,劉媽都覺得心有餘悸。若非賀宗明出手狠準,一槍打廢了孔立槍管,她就真成了偷敵叛主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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