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要處罰一個人,也要有個讓人信服的理由,阿立他又做錯了什麽事?”


    挽月倏然抬起頭,淚水覆蓋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她不是沒有落魄過,自問還算能吃得了苦,可這樣糟汙的生存環境,也仍舊讓她隻踏進一步就無法接受,阿立卻已經在這裏被關押了好多天。


    先前挽月最擔心的是賀宗明會對阿立折磨拷打,可今日來到大牢才知道,何須打罵?隻把他關進這裏,便已經是形同地獄般慘烈的折磨。


    “你說我師出無名?好,那我就告訴你他都犯了什麽過錯!”


    賀宗明就算以公謀私,也斷不會讓人留下把柄。


    “他身為入伍新兵,沒有請假便擅離職守,違反軍紀,在軍中起了不好的行為效應,此為罪名一;


    賀家守衛嚴密,非本家仆人不得進門,他謊稱務工私自闖入,想趁你病重昏迷想將你劫走,此為罪名二;


    我及時製止他的行為,他身為我軍下屬,非但見到上司不行禮,還敢拔槍挑釁,妄圖以下犯上,出手傷人,此為罪名三!”


    賀宗明的聲音越講越冷,眸色暗沉,高大挺拔的身形透著倨傲,冷峻的臉上一片冷寒,嘴角微垂,低頭瞥向挽月。


    “蘇挽月,他這三道罪你已經聽見了,你口口聲聲要個信服的理由,現在可以安心了?”


    挽月麵白如紙,身子劇烈地晃了晃,跌伏在地麵上。


    賀宗明伸手扯她,拉麵條一樣把她給扯成一條直線,強硬地讓她重新站回地麵。


    “你要來見人,地方我已經帶你過來了,進不進去是你自己的事。”


    挽月之前那般表現,賀宗明已經認定了她不會再往牢裏走。


    這小丫頭有多鬼精他是清楚的,明知道受罪,她必然不會再給自己找罪受。


    他說完話,便負手站在一側等她做出決斷。


    挽月慘白著張臉,哀哀望著牢門,許久未動。


    賀宗明眼中掠過了然的笑意:“小宋,去開車門。”


    一旁目睹了挽月下跪哀求的小宋,恍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利落的答應了一聲。


    “好的司令。”


    車門打開,賀宗明便要帶著挽月原路返回。


    可在這時,之前連站都站不穩的挽月,卻忽然用手捂住口鼻,一鼓作氣地朝著大牢跑了進去!


    邊跑還在邊大聲地喊著:“阿立!你在哪裏阿立!”


    賀宗明沒有預料,一個措手不及的功夫,挽月已經跟他擦身而過,一鼓作氣衝進了那臭氣熏天的牢房裏!


    犯人沒有尊嚴,牢房沒有恭桶,屍體的腐臭味中夾雜著排泄物的惡臭,把這一方天地變成了徹底的人間煉獄。


    反胃作嘔是人的本能,可挽月硬是極力克製著自己這樣的本能,忍著蠕動的腸胃,瘋狂地在裏麵奔跑著。


    急切的目光,在一間又一間的牢房裏穿梭,看到了多少慘烈景象?她忍著那驚悚的恐懼,在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之前,硬是繼續往下一間牢房再次投去目光!


    “阿立!我是挽月!”


    “你在哪!阿立!”


    一間間的牢房,一聲聲的喊叫。


    濃鬱的臭味侵襲著她的嗅覺,哪怕盡力減少呼吸,吸氣的那一下還是難受的她大腦震痛,恨不能暈死過去。


    可挽月不懼,她堅持地向前走著,跑著,一間間牢房的去尋找,去搜索。


    “阿立!我來找你了阿立!”


    牢房深處,一間布滿了鎖鏈的房間,雙手雙腳都被束縛,整個人麵如菜色的青年忽的耳間一動,麵色一震!


    “挽月!”孔立猛地從昏睡中睜眼,瘋狂地跳起身,纏在他腳上的鎖鏈絆了下,他險些摔倒,可他沒有在意,依舊瘋狂地朝著那鐵柵欄的門邊跑過去。


    “挽月!是不是你!挽月!”


    正往前跑著的挽月聽到回應,立刻腳下方向一轉,朝著發聲處便跑去。


    短短的幾米路,卻又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終於,經過拐角,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孔立臉色微震,眼中裝滿難言的複雜,直直地盯著那朝他跑來的身影。


    挽月就如一隻撲火的蛾子,毅然決然地奔赴到了關押他的牢房前。


    細白的小手,顫抖著跟他握在那鐵欄上的粗黑大手相握上。


    鎖鏈隨著阿立抬手的動作,發出嘩啦啦的移動聲。


    挽月貪婪的看著眼前的人,眼眶殷紅。


    “阿立……”


    她哽咽,心中裝了千百句話,此時卻反而泣不成聲。


    “挽月。”


    孔立也是鼻腔略酸,神情卻十分堅韌:“別哭,別哭……”


    他細看著眼前的人,見她不像是躺在病床時那樣半死不活,心中鬆了口氣。


    悲涼道:“是我不好,當日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走,我讓你受苦了。”


    挽月捧著他的手哭,隻恨自己不夠瘦小,不能從那冷硬無情的鋼條中鑽進去,和他麵對麵地待在一起。


    “不,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


    她明知阿立在羊城,卻不敢跟他見麵,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局麵。


    可偏偏事與願違,兩人還是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挽月額頭抵著那鐵柵欄,止不住地低泣:“阿立,從來都是你護著我,你教教我吧,現在我該怎麽樣才能救你。”


    阿立看著她臉上的淚,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不,挽月,不需要你救我。”


    他忽的清醒過來,用力地握了下挽月小手,快聲說:“你走,挽月,你快走!牛二爺跟幾位兄弟都很仁義,知我出事必然替我想法子周旋,挽月,你隻要保護好你自己,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你等著,這大牢它關的了我一時,關不住我一世,你好好的,遲早有一天我會出去,帶著你一起離開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賀宗明從後麵追上來便看見兩人這淒慘相會,兩手緊握,如同那被惡霸欺壓了的絕路鴛鴦的悲情狀態。


    眸光掠過那兩人緊挨在鐵欄兩邊,幾乎就要貼在一處的兩張麵頰,賀宗明眼神一沉,倏然冷笑:


    “好一對郎情妾意的苦命鴛鴦。”


    正講話的兩人,齊齊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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