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霖與溫之嶺一踏入屋內,便嗅到一股濃鬱的藥香味。


    蘇月見戴著麵紗,半倚在床上,瞧見二人,想要起身行禮。


    蘇霖急忙上前阻攔,


    “快躺下,瞧你這小臉煞白,爹給你請了溫老前來。你身子這般孱弱,總是生病可不行。”


    溫之嶺拱手行禮,“參見明華郡主。”


    “溫院首快快請起,勞煩您了。”


    蘇月見溫聲說道。


    溫之嶺向蘇霖微微點頭示意,而後上前一步。


    蘇月見戴著麵紗,僅露出眉眼,依舊難掩傾城絕色。


    溫之嶺心中暗自讚歎,這明華郡主眉眼之間與陸錦如將軍還真像。


    他走上前搭脈探診,眉心微微蹙起。


    “郡主脈弦而澀,又窄沉無力,此乃血乏體虛之症。”


    蘇霖濃眉緊鎖,擔憂問道,“溫老,這該如何是好?”


    溫之嶺收回手,“太傅大人莫急,好在郡主尚且年輕,以溫補之方精心調養些時日,便會逐漸好轉。”


    聽到溫之嶺此言,蘇霖稍稍鬆了口氣。


    “有勞溫老了。” 蘇月見輕聲說道。


    “爹爹別擔心,娘親當年也有血虛之症,許是我們母女體質相似。”


    “哎,那可絕非如此。”


    溫之嶺一聽這話,頓時坐不住了。


    都說這明華郡主才華出眾,沒想到對醫術一竅不通,說出這般話來。


    “蘇夫人是孕虛細弱之脈,乃血虧氣滯,虛弱乏力之象,此為懷孕之人常見的母體孱弱之症,與郡主的脈象截然不同。郡主體弱應是早產所致。”


    蘇月見微微彎起嘴角,“是我見識淺薄了,多謝溫老指點。”


    蘇霖不知蘇月見為何突然如此發問,但也未再多想。


    對溫之嶺再三道謝,待溫之嶺開好藥方後,蘇霖將人送至門口,讓徐管家送其回宮。


    隨後轉身回到屋內,望著床上的蘇月見,心疼不已。


    蘇月見看出他的擔憂,有些心虛地笑道,“方才溫老已經看過了,爹爹放心吧,我沒事的。”


    蘇霖坐在蘇月見床邊,抬頭瞧見一旁窗邊的長劍,猛然間愣住了。


    見蘇霖突然怔住,蘇月見疑惑出聲,“爹爹?”


    聽到聲音,蘇霖方才回過神來,指著架子上的長劍,哀聲道,


    “此劍名為霜寒,你娘及笄那年,你外祖請最好的工匠為她打造此劍,那劍身上的‘錦’字乃是你外祖父親手刻上去的,劍穗則是你外祖母為她所做。”


    “此劍陪她征戰多年,她極為珍視霜寒,每日都會悉心擦拭。以前她在世之時,每日都要在院子裏練上半日的劍,隻是她後來體弱,懷孕後更是說要保護好肚子裏的孩子,便再也沒舞過劍了。”


    蘇霖眼眶通紅,仿佛又看到當年陸錦如英姿颯爽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蘇月見也跟著紅了眼眶,聲音略帶哽咽,


    “那場大火燒毀了娘親的諸多物件,這劍是我回護國公府時,從娘親的紫藤苑帶回來的。”


    蘇霖鼻尖酸澀,點了點頭,


    “那日大火也是湊巧,這把劍落在了我的書房裏。意外發生後,你外祖大怒找上門來,非要把你娘的屍身帶回去,我不肯。”


    “最終是晏舟發現了她的貼身佩劍,交給了你外祖,也算是替你娘陪著他們。”


    提起往事,蘇霖低垂著頭,心中悲痛難抑。


    “爹爹。”


    蘇月見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慰著。


    蘇霖緩了緩心緒,輕拍了拍她,轉而蹙眉道,


    “如此炎熱的天氣,你蓋著薄衾,又披著外衫,為何這手還是這般冰涼。”


    方才聽溫之嶺說她是因早產才體虛,蘇霖更是愧疚不已。


    似是又想到了什麽,蘇霖悲傷地歎了口氣,


    “你娘當年不聽大夫之言,未好好調養身子。後來一年四季手腳冰涼,尤其是懷孕以後,身子更是大不如前。都開春四五月份了,還總覺得冷,屋裏斷不得炭火呢。”


    聞言,蘇月見微微疑惑地皺起眉頭。


    蘇霖接著囑咐她,“你啊,別因為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


    “嗯。” 蘇月見輕輕點了點頭。


    蘇霖又坐了一會兒,看著她睡下後,才放心地離去。


    待蘇霖走後,蘇月見睜開清明的雙眼。


    坐起身對銀心道,“把香滅了,你下去休息吧。”


    銀心躬身,用水澆滅了香爐中的藥香,而後退了出去。


    蘇月見身上抹了外用的傷藥,若溫之嶺離得近,定然能夠察覺出來。


    還好她之前製作了一些藥香,燃起的香味能夠混淆一二。


    她麵色沉重,陷入沉思。


    從之前與溫之嶺在濟醫堂的接觸來看,他是個正直之人,尤其在醫術方麵,絕無害人之心。


    按照他對陸錦如診脈的結果,確實是孕虛之症。


    可蘇月見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微風吹拂,燭火搖曳。


    蘇月見的視線突然落在了窗邊。


    她起身拿起那把長劍,“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洲。”


    霜寒,果真是個好名字。


    蘇月見輕輕撫摸著劍身,拿起錦帕擦拭著。


    忽的想起方才蘇霖的話,手上動作一頓,猛地低頭看向手中的霜寒。


    院子裏的銀心和玉珠正思索著蘇月見的傷是怎麽回事,卻見房門突然打開,蘇月見跑去了側間,取了什麽東西又匆匆回屋。


    望著緊閉的房門,兩人更是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人都已離去,蕭珩悄然進入蘇月見屋內。


    一進來便聞到屋內有股異香。


    隻見蘇月見不在內室,背對著他直直地站在側間的書案旁。


    她手中握著剪刀,肩膀似乎在微微顫抖著,不知在低頭喃喃著什麽。


    他快步走近她,“昭昭。”


    蘇月見轉身看向來人,蕭珩見她滿臉淚痕,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出了何事?”


    他伸出手想拉她抱入懷中。


    “別過來。”


    蘇月見下意識製止了他,後退一步。


    他眉間皺得更緊了些,幽沉的黑眸中帶著不解。


    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落下。


    “蘭香飄,落雁藏。”蘇月見悲聲輕喃,“竟然是落雁藏……”


    他見她身後的燭火似是剛燒過什麽東西,旁邊的書案上還放著一把紅色佩劍。


    落雁藏?


    什麽意思?


    蕭珩斂眉疑惑,向她走近一步,“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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