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依聽得出蘇月見的聲音,看見她過來,立即激動拉著她的手。


    林君茂看喊蘇婉長姐,以為是蘇婉這個商戶的妹妹,看向蘇月見的眼神色眯眯的。


    王景程看見他的打量,頓時有些不悅,側身擋了擋身後的三人。


    林君茂輕蔑一笑,“這位姑娘,我兄妹二人這是好心在給你姐姐指路,告訴她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既是她的妹妹,更應該好好規勸她才是。”


    他說著話,眼珠滴溜溜的直直看著蘇月見那曼妙的身材。


    真是很久沒見到這般絕色氣質了。


    什麽時候京都來了這麽極品的美人,光聽那聲音就讓人酥麻了。


    蘇婉握著蘇月見的手緊了緊。


    她不想惹麻煩,更不想蘇月見因為自己惹上麻煩。


    蘇月見回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看見林君茂那惡心的目光,蘇月見秀眉嫌惡的蹙了蹙,青嵐湊到蘇月見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原來是戶部尚書家的林公子和林小姐。”她勾唇冷笑,“方才林公子說,你給我姐姐指路,告訴她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那我也告訴林公子一句話,我們太傅府的人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


    太傅府?


    不是商戶女嗎?


    他轉頭疑惑的看向林夢然,林夢然正惡狠狠的看著蘇月見,她最惡心蘇月見這狂傲的樣子。


    “照你這麽說,蘇婉一個女子去做男子的事,就是太傅大人教的了,蘇府怎麽會教出這種不守婦道的女子?”


    聽林夢然提起蘇霖,國子監的學生們也蠢蠢欲動,看向蘇月見的眼神也帶著不喜。


    “太傅大人才高行厚,定是有告訴過兩位姑娘的,女子應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一個藍衫男子走了出來,輕搖折扇道,


    “林兄,林小姐,你們又何必咄咄逼人,不過是小小女子,想必這兩位小姐今日過後定能改過,不如給我個麵子,此事就此算了吧。”


    這人誰?聽著男子高高在上的話,蘇月見眼底的不悅更濃了幾分。


    林君茂看向顧少恒,顧家素有“江南第一讀書人”的美譽,顧家的子女都富有才名,如今顧少恒在國子監名聲不小,更是明年登科的熱門才子。


    再加上聽說顧家和謝家如今要聯姻,以後在五大家族中的地位更要突出些了。


    林君茂笑了笑,拉住了還在使性子的林夢然,正要開口,卻被蘇月見搶先道。


    “女子從商有何錯,談什麽改過,我朝沒有規定女子不能從商。”


    顧少恒搖扇的動作一頓,看向王景程身後之人,神色帶著些不滿,


    “姑娘,方才林氏兄妹所言不錯,女子就該安守內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不論是讀書做官也好,經商打仗也好,都是男人們該做的事,你們小女兒家行這些無用的事做什麽?”


    蘇月見冷笑,


    “我請問這位公子,你可有母親?”


    顧少恒被她問懵了一瞬,很快點了點頭道,“那當然。”


    “那你可是你母親生的?”


    蘇月見接著問道。


    顧少恒不明所以,這個女的在胡攪蠻纏的問些什麽呢,有些不耐,“那還用說。”


    一旁的林君茂也不知道這女子要幹嘛,隻覺得她問的問題又蠢又可笑,“這天底下有誰不是自己的母親生的!你問這問題,我看比你姐姐腦子還不好使。”


    蘇月見正色道,“承林公子所言,天下眾生皆在女子的羅裙下誕生,卻不允許女子的裙擺飄揚,難道不是忘恩負義?我請問是何道理?”


    “你...”林君茂被她這話噎住,蘇月見不理會他,繼續道。


    “男子可以行走於世間,女子亦可,男子可以讀書做官,經商開店,馳騁沙場,女子亦可。”


    蘇月見聲音雖不大,但卻擲地有聲,清晰的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在場的閨秀們都齊刷刷看向了她。


    “你這是胡說八道,妖言惑眾!”林君茂怒聲道。


    蘇月見冷冷的看著他,“女子走出宅門就是不守婦道,女子發聲就是妖言惑眾,林公子,你莫不是在害怕吧?”


    林君茂眼裏的怒火更深了幾分,神色緊繃,蔑視道,“我看你是瘋了,本公子有什麽好怕的。”


    “嗬嗬。”蘇月見垂眸輕笑出聲,笑聲輕盈,可垂下的眸子裏卻滿是寒意。


    “我說你怕,你怕將來有一天,或許是戰場,又或者是商場,再或者是賽場,打敗男子的人會是女子,怕你耗盡半生所學最終輸給一個你們不屑一顧的小小女兒家。”


    “沒想到你比你姐姐還要過分,簡直是離經叛道!”顧少恒啪的一聲收起折扇,對蘇月見喝道。


    “對啊!”


    “大放厥詞,大逆不道!”


    顧少恒身後帶著的幾個學子跟著隨聲附和道。


    “離經叛道?”蘇月見冷笑一聲,看了眼他們身上的衣著,應是國子監的學生。


    她越過王景程,走到他們幾人跟前,聲音還是那般的清冷悅耳,卻又帶著化雪般的涼意,


    “你們熟讀四書五經,那我就來問問你們,《大學》有雲: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我朝先皇開令,女子可入商從軍,民風換新,民智開啟,難道你們學的不是這君子齊民之道?”


    “這...”顧少恒的臉黑了黑,方才說話的幾位學子也一下被哽住。


    蘇月見繼續道,“天下男子若能扶光長空,那女子便可白榆滿天,《詩經》上說,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我願天下女子,有如芃草,生於曠野,蓬勃瘋長,天地舒闊,自由無疆。”


    蓬勃瘋長,


    天地疏闊,


    自由無疆。


    蘇月見聲音輕靈,卻重重的敲在了在場所有女子的心上。


    她們怔怔的看著窗邊的天水碧裙的女子,日光照進舫內,整個人都泛著光暈,美的不真實。


    是啊,試問有哪個女子願意在後宅一輩子蹉跎,若是可以,誰不想正大光明的為自己而活,可她們從小循規蹈矩,三綱五常,別說是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是這種念頭也不敢多想。


    可今日卻有人勇敢的說了出來。


    久旱的心中仿佛被絲絲細雨滋潤般,溢出滿心的喜悅和震撼。


    而蘇月見和他們的爭執,也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到了舫門口的幾人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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