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再問,張易龍已經沉聲說道:“宋老弟,那照你這麽說,我們真進了鼠窩地了?”大煙槍苦笑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隻是時間隔了太久,而且兄弟對風水之說隻是略懂皮毛。這鼠窩地也隻是那次聽那些參客提起過一次而已,至今更是第一次見到,實在沒有想到這上麵去。沒想到,這世間真有鼠窩地這樣凶險的地勢,一直到剛才馬老四殺了一隻鱗鼠,我才敢確認。”


    我是越聽越糊塗,急忙問道:“什麽叫鼠窩地?你們上次和什麽參客在一起時在哪裏遇到的這鱗鼠?”


    大煙槍神色凝重,掏出一支煙來,點上狠吸兩口,才說道:“這鼠窩地乃是風水之說中十二凶煞之地中的第一凶地。顧名思義,鼠窩就是老鼠特別多的地方,不用解釋了,但並不是所有老鼠多的地方都叫鼠窩地,還必須終年不見陽光,地下有暗水通過。地水為陰,終年不見陽光亦為陰,老鼠喜在暗夜出沒,本性也屬陰,所以鼠窩地又稱三陰之地。”


    “此種地勢異常凶險,三為九之單,九為數之頂,凡是這種地勢,地下必定暗道密布,溶洞百生。更為可怕的是這種地勢之中,會藏匿這種滿身鱗甲的鱗鼠,鱗甲堅硬無比,刀槍不入,牙尖嘴利,喜食內髒。”


    “但此地勢卻有一點,凡鼠窩地者,必多生螞蟻。這鱗鼠別的不懼,惟獨懼怕螞蟻,隻因它喜食心髒,又常年處於暗處,日久難免會有一種腥臭之味,此味甚招螞蟻,往往被螞蟻在不知不覺間就給蛀空了。我曾聽一位參客說過,說他曾見過一隻鱗鼠,被木棍一擊打死,死後皮膚下全是螞蟻,僅剩骨架心髒而已。”


    “這種地勢,本是凶險之地,所以絕不會有人下葬在此,除非被人設計。一旦有人下葬在此,其屍骨必被鱗鼠啃咬螞蟻蛀棼,入葬者不得安寧不說,其後人十之八九亦遭橫禍,或橫死、或夭折,直至子孫後代死傷殆盡,隻有女子婚嫁後,不受其害。”


    大煙槍說完,張易龍又接著補充道:“其實鼠窩地的曆害,倒不在於地勢,而是這種鱗鼠。幸好這種鱗鼠不比一般老鼠,繁殖的相當慢,一年僅產一窩,一窩最多不過四個,加上幼鼠腥臭之味更甚,又無鱗甲防禦,常被螞蟻給蛀了,要不然,估計現在我們早被滅了。”


    張易龍話剛說完,穀口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槍響,聲音巨大,穀內地勢又低凹,一直激蕩不已,聽起來猶為清晰。


    張勇一驚道:“老大,後麵有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張易龍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要管他,大概是什麽不怕死的獵戶闖了進來,我們現在絕對不能分開,這鱗鼠異常凶猛,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也覺得張易龍所說甚是,剛想點頭讚同,不料身後槍聲又起,這一次卻不是一槍那麽簡單了,隻聽“啪啪啪”“噠噠噠”連響,甚為密集。哪裏會是什麽獵戶,分明是連發式衝鋒槍的聲音。


    幾人這下都呆住了,再說是獵戶打獵誰也不信啊!什麽獵戶這麽牛打獵用衝鋒,而且聽槍聲這麽密集,分明是一隊持有連發槍械的人,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情況,導致了這種局麵。


    吳老六悄悄移到我身邊,趴在我耳邊輕聲道:“會不會是……”我急忙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如果萬一真如吳老六所想,那看樣子我們這個漏子可闖得不小。


    一陣槍響過後,終於平靜了下來。幾人麵麵相覷,這陣槍響起碼也響了五分鍾之久,也就說這段時間起碼開了萬兒八千槍,打出了萬兒八千顆子彈。這一般人別說弄這麽多槍了,光這麽多子彈,都弄不到啊!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部隊,隻有部隊有這麽多槍這麽多子彈,而且還敢光明正大的使用,絲毫不用避諱;另一種就是勢力非常強大的黑社會,那些家夥都是不要命的頑主,加上黑錢雄厚,渠道又多,身邊又常帶著一幫盲目崇拜悍不畏死的青少年,才會有這麽多人手這麽多槍械。這兩種情況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說實話,我心裏更加傾向於部隊,起碼落在部隊手裏,我們說是探幽尋密的驢友就能蒙混過去,最多就一個非法藏械。要是黑社會,那些家夥可不會和我們說什麽道理,沒看他們子彈這麽充足嘛,估計賞我們幾顆他們也不會吝嗇的。


    可惜,我這點小小的希望,剛說出來卻很快就被大煙槍的話打擊的煙飛雲散,大煙槍道:“聽這槍聲的停頓點,應該都是道上的朋友,道上的朋友開槍有兩個特點,一個就是猛,端起槍就打,另一個就是狠,扣著扳機不放鬆,直到子彈匣打完。如果是部隊的話,軍人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般習慣用點擊,槍聲零落,但持續時間較長,所以,從剛才那麽密集的槍聲上來說,應該是道上的朋友,而不是部隊。”


    張易龍忽然開口道:“不管是誰,我們現在都不能讓自己被他們找到,因為不論是部隊還是道上的朋友,可能目的都和我們一樣。老宋以前就說過,我們能發現的秘密,別人也能發現。聽剛才的槍聲,對方的設備比我們高的不是一個檔次,如果一旦被發現,輕則我們與玉蓮花無緣,重則很有可能永遠留在這野狼穀裏了。”


    馬四哥也說道:“不錯,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聽槍聲離我們的距離並不遠,以對方那麽多的槍械,相信那些鱗鼠也阻攔不了多久,很快就可能追上我們,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前麵,但這山穀別無旁支,隻有一直深入穀內,才有可能擺脫他們。”


    幾人一齊點頭讚同,當下再無異議,收拾掉痕跡之後,一行數人,迅速向穀內挺進。


    不知道那些鱗鼠是被那陣槍聲吸引過去了,還是被驚嚇的不敢出來了,我們一行數人行進了數個時辰,除了偶爾遇上一隻兩隻的野羚,就是從雜草叢中驚飛的幾隻不知名的野鳥,行進速度快了很多不說,相對也安全了很多。


    這安全時間一長了,人總是會自然而然的放鬆了心情,這心情一放鬆,戒備自然也就鬆懈了。可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往往就發生在人們猝不及防的時候,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所發生的事,破壞率往往驚人的強大。


    大煙槍丟掉了一個香煙屁股,抽出另一支香煙,掏出打火機打著了,往香煙上湊去。張勇由於背了很多東西,也走了這麽久,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咒罵道:“天殺的,這山穀這麽長,究竟要到哪裏去找那玉蓮花?”


    山穀裏路又不好走,吳老六和花猛累得走一步喘一下;張易龍雖然沒背東西,但他畢竟五十開外的人了,身體也富態了點,這樣的山穀,能陪著我們這些小年青走這麽遠,可想而知了;豹子雖然是條不折不扣的硬漢子,但畢竟受了傷,一直挺到現在,吭都沒吭一聲,我對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要是我,估計早就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李光榮始終微笑著,雖然麵上也寫滿疲憊,卻看不出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隻有馬四哥和石錘,依然精力旺盛,特別是石錘,這家夥真不愧是天生的大力士,背了那麽多東西,還一直走在最前麵,時不時還要回頭催促我們走快一點。


    我們本來一直保持著一個隊形,兩人一組,前後相連,就算有意外狀況,也能及時救援。但現在大家一放鬆,隊形自然散了,前後零落不說,還拖了好長。馬四哥和石錘在最前麵,大煙槍和李光榮緊跟著,張易龍則落在李光榮的後麵,豹子在李光榮後麵,花猛、我和老六則在更後麵,最後麵是張勇。


    就在大家都疲憊不堪警戒性都放鬆到最低的時候,就在大家以為危險已經離我們遠去的時候,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


    四周一陣嬰兒啼哭聲響起,“呼呼”之聲不斷,自我們身邊地麵,躥起十數隻鱗鼠來,揚著尖利的爪掌,以驚人的速度,分別撲向就近的人員,一時之間,人人遇險,個個命懸一線。


    反應最快的,卻不是目前精力最旺盛的馬四哥和石錘,而是大煙槍和看上去疲憊不堪又傷了一隻眼的豹子,還有那一直笑而不語,一副深沉狀的李光榮。


    大煙槍看上去病癆鬼一樣,卻反應奇快,一腳側起踢飛撲向自己的鱗鼠,轉身閃過李光榮和張易龍,直撲向我們三人這邊,一個飛躍抱翻,已經將撲向我的那隻鱗鼠撲飛。


    與此同時,豹子也一閃身躲過一隻鱗鼠的攻擊,一腳踢飛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還飛身撞飛撲向吳老六的那隻。果然不愧叫做豹子,真是動若脫兔,那個速度,豈是一個快字可形容。


    花猛雖然沒什麽本事,但論起靈巧的功夫這裏隻怕無人能及,那隻撲向他的鱗鼠剛躥起,他已經閃到一邊,那隻鱗鼠一翻身又撲了上去,花猛連閃帶躲,又躲了過去。這幾撲幾閃,已經給李光榮爭取了救援他的時間。


    李光榮雖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但一到關鍵時間,頓時就像換了一個人。那些鱗鼠剛躥出地麵,他已經反手抽出武器,一手抓把砍山刀,一手握把匕首,砍山刀對著撲向他的那隻鱗鼠就是一刀,一刀將它震翻出去,身形借力旁邊一退,鑽入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懷中,一匕首正好紮在那鱗鼠的胸口。


    李光榮一擊得手,看也不看一眼,匕首也不撥,身形一矮,順地一個前翻,起身飛撲,刀舉過頂,帶著呼嘯聲向那隻正在追擊花猛的鱗鼠劈去,當真是快如閃電,勢若瘋虎。那隻鱗鼠正在追擊花猛,卻不防李光榮打斜裏一刀劈來,一下被劈個正著。“鐺”的一聲,硬生生被震落在地,剛想遁地而走,李光榮飛身撲上,竟然一把抱住鱗鼠。一個翻身,人在下鱗鼠在上,鱗鼠頓時四腳朝天,四足亂蹬,卻傷不到李光榮分毫。李光榮手中砍山刀一橫一削,那隻鱗鼠的肚皮就被剖開了一道血痕。手中砍山刀一丟,五指成勾狀,一把抓進那鱗鼠的腹部,用力向外麵一帶,生生將那隻鱗鼠的心髒掏了出來。


    馬四哥和石錘這時也解決掉了突襲他們的那兩隻,一隻被馬四哥的殺牛刀刺入腹部而死。石錘因為事起倉促,身上又背了很多東西,來不及抽刀,竟然一把抱住鱗鼠,騰出一手來,生生將那隻鱗鼠的雙眼挖了出來,向地麵一丟,一手折頭一手抓尾,硬是將那隻鱗鼠撕了開來。


    張易龍也開槍打死了一隻,但畢竟年老體胖,身手不是很靈活了,左邊膀子被抓了幾道血痕,傷口頗深,一隻袖子都被撕了下去,鮮血正順著胳膊向下流竄,一臉的痛苦,但總體上來說,也還不妨礙行動。


    惟獨張勇,這家夥當時正坐在地上,身上還背著東西,又毫無戒備。兩隻鱗鼠撲向他的時候,雖然前麵一隻被他一腳蹬開,後麵那隻卻偷襲得手,在他的後腦瓜子上留下幾道血痕。那一片的頭發也被生生的撕扯了下去,後背上也被撓了幾下,一片血肉模糊,其中兩道血痕,深可見骨,慘不忍睹。


    我這時槍才抽出來,也就是說,從這群鱗鼠忽然出現襲擊我們,到被擊退,也就是在我掏槍的那一瞬間而已。雖然我掏槍動作確實沒有很快,但掏支槍而已,再慢又能慢到哪裏去呢?


    就在這一瞬間,鱗鼠被殺了五隻:馬四哥用老辦法殺了一隻,石錘則是生生撕了一隻,還挖下了那隻鱗鼠的雙眼,也算是替豹子報了仇,張易龍開槍擊殺一隻,李光榮獨力擊殺了兩隻,其中一隻的心髒則被他活活掏了出來,讓我見識到了他那驚人的戰鬥力外,也終於證實了他的殘忍。一看到他還握在手中的心髒,我就有點不寒而栗。


    而我們這邊,張易龍受了點輕傷,張勇則嚴重的多了,腦後、背後各受了幾下,尤其後背那幾下,皮開肉綻,其中兩道更是深可見骨,正跌坐在那裏呼天搶地的哭爹喊娘,這讓我大跌眼鏡。實在沒有想到,這一身肌肉的張勇,竟然是個繡花的枕頭——草包一個。


    大煙槍已經翻身爬了來,叼在嘴角的香煙也不知道丟哪裏去了,急喊道:“大家兩人一組,背靠背,互相防禦,張勇快起來,地麵不安全。”邊喊邊向張勇跑去。


    但,已經遲了!


    張勇正坐在那哭天喊地,忽然之間,前後左右幾乎是同時躥起數隻鱗鼠,一齊撲到張勇身上,刹那間血肉橫飛,張勇慘呼一聲:“救……”後麵那個“我”字都沒有喊出來,就戛然而止,估計是喉管被咬斷了。


    與此同時,在我們幾人的隊形外圍,“唰唰唰”的出現了數十隻鱗鼠。但這次奇怪的是,那些鱗鼠卻沒有立刻攻擊,齊刷刷的隻露一個頭出來,幾十隻碧綠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們,一動不動。


    幾人頓時有點蒙了,要來個十個八個,我們也許還能撐過去,這一波比一波多,一開始就兩三個,第二次出現就變十幾個了,這次竟然來了幾十個,哪裏還敢硬拚。大煙槍也顧不得張勇了,發一聲喊,帶頭轉身向前奔去。


    幾人全都丟了輜重,玩了命的跑,按道理我們的速度是絕對逃不過鱗鼠的,隻不過這人心一慌,哪裏還會想到這些,隻顧著拚命邁動雙腿了。


    不過卻也奇怪,那些鱗鼠並沒有趁機襲擊我們,而是跟在後麵約七八米的地方,不急不徐的追趕著,好像早把我們當成了嘴邊餐一樣,現在隻不過是在進行著一場進餐前的追逐遊戲,多消耗一點肚子裏的存貨而已。


    幾人越跑越是心慌,石錘大吼一聲道:“操,錘爺跟他們拚了!”緊跟在其後的馬四哥甩手一巴掌打在石錘的頭上,怒道:“別做傻事,趕快跑,看這情況這些東西一時不會向我們發難。先跑再說,現在回頭拚的話,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石錘當然也不想死,一聽馬正剛這樣一說,頓時不再言語,埋頭疾奔。


    幾人又是一陣狂奔,我心跳得就像要從口中吐出來了一樣,兩條腿如同灌了鉛水,越來越重,恨不得往地上一躺,就這麽死了算了。但一想到是被這些鱗鼠活活咬死,還是機械般的邁動雙腿,賴活總比好死強,我可不想和張勇一道去了。


    就在這時,更大的打擊從前麵傳了過來,就聽馬四哥罵道:“操,這是個死穀,前麵沒路了。”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馬四哥敦厚穩重,向來不打誑語,他說這是個死穀,基本上就沒有活路了。


    回頭再看看,剩下的半截心也涼了,那群鱗鼠正呈半圓形逼了過來,正好把穀口方向的路堵的死死的。怪不得這群東西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呢,敢情是早就知道前方是一條死路,我們遲早是它們的盤中餐,自是用不著著急。


    張易龍本就肥胖,這一通猛跑,早就撐不住了,聽說前麵沒路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啊!老四啊,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其實我這次來,尋找玉蓮花倒在其次,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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