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我嚇得魂飛魄散,這可是十幾隻蜘蛛,萬一一個疏忽被咬了一口,隻怕就得永遠留在長白山中了,當下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了,發一聲喊,起身就跑。”


    “給我我也跑,不跑等死嗎?”老六又插了句嘴,氣得我跳起來就要捶他,這家夥倒是機靈,一見我有動作,一溜煙地跑去大煙槍旁邊了。


    蒙先生也不耐煩起來,翻了一眼老六,還是強忍著沒說出來,悶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們兩人飛一般地奔向營地,誰知道還沒到營地,已經聽見營地那裏亂成了一鍋粥,哭喊聲、怒吼聲、罵娘聲,亂成了一團。”


    “我心裏一驚,也不知道營地那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當時就多了個心眼,帶著徒弟轉頭跑向了另一邊,直接向山下奔去,沒有回營地,誰知道這一下卻歪打正著,撿回了一條命。”


    “師徒兩人拚了命地奔逃,天色未明的時候,終於逃到了山腳。遠遠看見山腳下跪著一個人,這在荒山老林裏跑了大半夜,猛地一下見到同類了,那心情異常興奮,簡直就像是落水之人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


    “誰知任憑我們兩人喊破了喉嚨,那人也一動不動,直到我們師徒奔到近前,才發現那人早已經死去多時了,屍體都冰冷了,手裏還捧著一棵六品山參,以及兩棵不入品的小參苗子。”


    “我那徒弟彎下腰去,湊到跟前看了看,猛地跳了起來,嘶聲喊道:‘師傅,是中午沒找到的那個家夥!’我心裏一驚,急忙湊到近前,雖然我對那人不熟,但依稀還記得穿著打扮,一見之下,果然是那人,心下驚駭達到了極致。”


    “那人怎麽會死山腳下呢?你們當天不是已經找到了山腳下嗎?怎麽沒有發現?”這次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多嘴了起來。


    蒙先生搖頭道:“我至今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當時心中滿是驚恐,一心隻想著活命,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連那死屍手中的六品參都沒敢拿,帶著徒弟倉皇逃出山去。”


    “第二日,我又帶了十數人,再度進山,山腳下的那屍體卻已經不見了,隻是在那屍體跪著的前方,有一塊石頭,形狀怪異,仔細看上去,像極了一隻八爪蜘蛛。”


    “在大家地搜索之下,終於尋到了其餘人,卻隻有六個活著了,其餘七人,不是死於非命,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連那六個活的,也都精神恍惚。我那徒弟更是像瘋了一般,見人就拚命廝打,好不容易才按住。”


    “那把頭也失了蹤,我隻好自己出了點錢,將幾人送了回去,那徒弟在我的醫治下,也逐漸恢複了神智,但問及當天晚上出的事,卻也是茫然不知,隻記得在我走後不久,那些放山人就忽然狂性大發,拚命廝殺,我至今仍舊想不明白其中奧秘。”


    “還能有什麽奧秘,肯定是山神發怒了唄,而且,那條山脈的山神,很有可能就是子母蜘蛛精!”老六一聽蒙先生說完了,立刻開始發表了他的看法,可他卻忘了,剛才說蒙先生拜山神是一種封建迷信行為的,也是他自己。


    豹子卻道:“山神之說,我不大相信,根據剛才蒙先生所說,我推測是這樣的,那人在挖到六品參的時候,確實起了貪念,所以悄悄脫離了隊伍,藏了起來,所以大家尋找的時候才沒有找到他。”


    “但這人在躲藏的過程中,不幸被森林中的毒物所傷,但又脫離了隊伍,沒有醫藥可救,所以掙紮到山腳下的時候,就死在了那裏。至於跪著還捧著參,可能是由於心中意念所致,很多人都可以死而不倒的,別的不說,張易龍死的時候,還是站著的呢!”


    “至於那塊石頭,也許僅僅是個巧合罷了。當時蒙先生大概一心懷疑是山神降罪,心理上難免會有點暗示的效果,這在醫學上叫自我催眠,用通俗的話說,就是疑心生暗鬼罷了。”


    “那你又怎麽解釋那些放山人半夜發瘋呢?”雖然豹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老六仍舊有點不甘,又追問了一句。


    豹子摸了摸後腦勺道:“在那些深山老林中,裏麵的生物不但形態各異,功能也各不相同,可以說每一草一木都有個說法,發生什麽事都不稀奇。也許是什麽可以引起幻象的花草所致,也許是瘴氣,也許是那地段的礦石含有大量輻射,都有可能,但具體是因為什麽,我沒有親自到過那個地方,卻推斷不出來了。”


    老六還想再爭辯下去,石錘在旁邊“哈哈”笑道:“怕他個鳥!那是遇到了那班放山人而已,要是遇到我們,就算真有山神也被我們剮了下酒!”


    蒙先生也道:“自古以來,怪力亂神一說就存在,信則有不信則無,像石錘這樣的,就算大西天佛祖來了,也許還不如馬四兄弟的一句話好使!”


    石錘大嘴一咧道:“那是!佛祖的話絕對沒師傅的話好使!師傅讓俺上東,俺絕對不敢上西!佛祖讓俺上東,俺還得看看東邊有沒有好處呢!”


    第十六章 力托千斤


    蒼狼嘯聲尚未停止,那尖利之聲又起,而且這一次竟然持續數分鍾之久,好不容易停歇了,卻又迅速響起,一聲比一聲刺耳,一聲比一聲急促。


    幾人大驚,不知這聲音究竟是何怪物發出,但有一點起碼可以肯定,不管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能叫這麽響、聲音這麽尖利、氣息這麽長久的,肯定不是好對付的。


    馬四哥一擺手,對豹子道:“豹子,你去前麵看看,其他人原地戒備。”馬四哥這還真使對人了,豹子機靈,凡事都能掌握住,如果讓石錘去,要是看見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說不定能直接就衝上去了。


    豹子點了點頭,一溜煙地就衝前麵去了,大家夥都將武器亮了出來。石錘的那把砍山刀早卷成了鐵棒子了,幹脆丟了,順手從地上撿兩塊石頭抓在手裏,估計準備當炮彈使喚的。


    我趕緊把蒼狼摟在懷裏,這蒼狼有點死心眼,看見什麽都第一個往上衝,不是我不在乎其他人,隻是人類畢竟是百靈之長,怎麽也要比蒼狼機靈點,更何況,蒼狼的傷還沒好瓷實呢!


    大家剛擺好陣勢,豹子又一溜煙地回來了,一見我們的陣勢就咧嘴笑道:“大家不必緊張了,前麵有一鷹鉤崖子,崖子呈倒彎鉤形,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兩邊的山勢也有點陡,山風到了那裏,被山勢所阻,隻能從中間過,正好穿過那鷹鉤崖子下麵的孔洞裏,風過孔洞,自然會發出聲音來,而且今天山風不小,一股接著一股,那聲音就響個不停了。”


    豹子這麽一說,眾人一起大樂,這段時間大家都給嚇破了膽,成驚弓之鳥了,生怕再遇上什麽邪乎玩意,一有點風吹草動,馬上神經繃的和鋼絲一樣,個個刀出鞘箭上弦的,結果給這山風捉弄了一把。


    大家一齊鬆懈下來,收回了兵器,石錘將兩塊石頭在手裏拋了拋,笑道:“這兩塊石頭還滿順手,還能當暗器使喚,比我那豁牙卷口的大刀片子好使多了。”說著話給丟到了地上。


    老六捉狹道:“那你怎麽不留著,帶回去,我給你找根尼龍繩,兩頭各拴一個,整成風火雙流星,可遠可近,可軟可硬,保證你打遍天下無敵手。”


    石錘再傻,也知道老六是在侃調他,哈哈一笑,帶頭向前麵走去。大家也都覺得剛才那一段有點可笑,老持穩重點的如蒙先生、大煙槍、馬四哥和紅毛怪都麵露笑意,跟了上去,而我和老六、豹子、小辣椒、蘇色桃幾人則全都笑成了一團,倒是何軍,一直都很沉默,跟在紅毛怪等人身後。


    嬉鬧了一會,見都落在馬四哥等人身後二十多步遠了,急忙招呼大家跟了上去,但仍舊邊走邊調侃。


    走著走著,我心裏漸漸開始發起慌來,這段地形實在有點奇怪,河岸兩邊突兀地豎起兩道陡崖,刀削斧劈一般,又高又險,還有個鷹鉤嘴狀的孔洞,山風不停的從孔洞中穿過,發出攝人心魄的聲音,崖頂上怪石嶙峋,如同一隻隻張牙舞爪的怪獸。


    我不自覺地伸了伸脖子,這山崖太過詭異,整個人就像即將被壓在下麵一樣,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使我渾身都不舒服,心裏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但卻又感覺不到危險會來自哪裏。


    其餘幾人大概也和我一樣,受山勢之威所壓迫,逐漸安靜了下來,個個麵露憂色,但又別無他路可以選擇,隻能隨著狹窄的河岸慢慢前行。


    老六抬頭看了看山崖頂上的那些怪石,嘟囔道:“蒼天保佑,山崖頂上的這些石頭可千萬別掉下來啊!不然我們肯定要有被砸成肉餅的。”


    我狠狠地剜了老六一眼,罵道:“我呸!你個烏鴉嘴,什麽不好聽你就說什麽,哥們怕聽到什麽你就說什麽,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放蒼狼咬你?”


    小辣椒也罵道:“就是!老六的嘴就沒個把門,等會要是真有石頭掉下來,第一就砸到老六!”


    老六嘴一咧道:“至於嗎?至於嗎?我不就是多了兩句話嘛!至於這麽咒我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哥們這二三十年了,不賭不嫖的,也就這麽點愛好,話多點怎麽了?要嫌嘮叨你們裝沒聽見不就行了,何必要連我這點愛好也剝奪了呢?”


    蘇色桃嬌媚一笑,接口道:“你何止是多兩句,你簡直就是一話嘮,還說蒙先生能去說大書了呢!我看你才應該去說大書!”


    豹子也道:“正解!依我看,就算用針線把老六的嘴縫上,他也會時不時的哼哼幾句,不然那心裏肯定和貓抓似的,要多難受就會有多難受。”


    我一轉頭,正好看見蘇色桃巧笑嫣然的樣子,白生生的小蠻腰直顫,急忙轉過頭去,笑罵道:“老六,你聽見了吧?可不是哥們一個人說你話嘮,這是大家一致投票的結果。”


    老六大窘,怒道:“好!你們看著,從現在開始,我保證今天到天黑,都一句話不說了!誰說話誰是王八蛋。”


    豹子“噗嗤”就樂,隨口應道:“好!你說的啊!我們打個賭,你要能憋到晚上不說話,我去弄隻野兔子烤了給你打牙祭,不過你要是開口說話了,你得跳河裏摸兩條魚上來,行不行!”


    老六剛想開口答應,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剛才的話來,隻好對著豹子猛點頭,緊緊抿著嘴,臉憋得通紅,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然這不許他說話,還真的命中了他的要害。


    我們幾人見老六那樣子,忍不住一齊“哈哈”大笑,我故意引誘老六開口,說道:“老六,你這臉憋通紅,一個勁地猛點頭是啥意思?我們笨,看不懂你那些高深的行為藝術,要不你給解釋解釋?”


    老六鄙夷地瞅了我一眼,對我豎起中指晃了晃,我故意不理睬他的手勢,搖頭晃腦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向口若懸河妙語如珠的吳老六,也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不過這整天聽你聒噪個不停,猛地一下耳根清淨下來,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了。”


    蘇色桃隨即也調侃道:“我說吳兄弟,你要是實在想說話,就說吧!難道你賭咒發誓還真會靈驗不成!看你憋的,麵紅耳赤的,年輕人本來火氣就大,萬一在憋成了內傷,那可就劃不來了。”


    小辣椒嫁我多年,雖然熟悉老六的為人秉性了,但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老六憋住不說話的樣子,早就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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